第二百五十三章 生死約定
想必是由於心神仍未太定,浩星明睿這假王爺在退出福寧殿之後,一時間也不知該往何處去,竟獨自站在殿門前發起呆來。
一旁有個見機得快的小太監,忙上前將他引到了旁邊的一間偏殿之內,而此時,無巧不巧地,花鳳山也正在這間偏殿裡面喝茶。
忽然見到浩星明睿走了進來,花鳳山的臉上不由閃過了一抹驚詫之色,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起身上前見禮,同時口中還寒暄著道:「這麼巧,王爺也進宮來了。」
誰知浩星明睿竟像是完全沒有看到花鳳山一般,獃獃地站在那裡,臉上的神情也是一片木然。
此時那個引路的小太監已悄然退下,並將這間偏殿的門從外面輕輕地關上了。
花鳳山見浩星明睿仍是默然呆立在那裡,便知他並不是故意裝出這副模樣來給人看,而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才令他變得如此失態。
他便沒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陪著浩星明睿在那裡站了許久。
而此刻,浩星明睿雖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可他的心緒卻早已如翻江倒海般狂亂不已——
寒冰他做到了!他既然會放朱墨安然回宮,那便意味著他自己撐過了那壺毒酒的考驗!
相府安全了。花府也安全了。可是寒冰他……究竟如何了?
當初,剛一聽說朱墨與冷衣清一同回了相府,浩星明睿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很可能是寒冰隱族人的身份暴露了!
而對付隱族人,那個皇上最拿手的辦法就是用毒——天毒異滅。
服下此毒,沒有任何隱族人能夠倖免,就連當年的世間第一高手凌天,都因此毒含恨而逝。
所以無論如何,浩星明睿都要阻止寒冰,不讓他去做那種無謂的犧牲。
因為結果已經可以預料,寒冰喝下毒酒之後,必會中毒身亡。這隻能坐實了他隱族人的身份,卻根本救不了那些因他而受到牽連的人們。
然而最終,寒冰還是說服了自己的舅舅。
化蝶功,應該能夠暫時壓制住天毒異滅。
「你——真的可以嗎?」
「不是可以,是一定能!舅舅,我一定能做到!」
當時寒冰臉上的笑容充滿了自信,而浩星明睿卻看得心如刀割。
可他又能做出什麼別的選擇呢?
如果寒冰不出現,不去喝那壺毒酒,那麼相府和花府將無一倖免。
即便他浩星明睿能夠狠下心來袖手旁觀,但寒冰卻是絕對不會允許這一切發生的。
既然他阻止不了寒冰,便只能接受寒冰的辦法,儘力配合他去救人。
於是,他們在定親王府的內書房中,共同制定了一個臨時應變之策。
隨後他們便依照這個計劃,分頭行事。
寒冰去相府,而浩星明睿則製造借口入宮。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寒冰與他還立下了一個生死約定。
如果寒冰控制不住天毒異滅的毒性,那麼在毒發之前,他一定會先除去朱墨。
而朱墨被殺的消息一旦傳入宮中,對浩星明睿而言,便是一個計劃失敗、即刻動手的信號。
他就要趁這個消息所引起的一番慌亂之機,將花鳳山救出宮去。
只要出了宮門,便會有早已埋伏在附近的隱族武士相助,將他們護送到就在皇城旁邊的花府。
然後,所有人都可以從花府中的那條密道逃出景陽城。
在此之前,浩星明睿已經在定親王府中做好了安排,一旦情況有異,府中的隱族武士會將他的七叔蕭天絕從密道送出城外。
這一行動,雖然會因此毀了浩星明睿耗盡多年心血,所取得的大好局面,他卻也在所不惜。
因為他決不能讓花鳳山,讓整個花府的人,都為了他的計劃而無辜地被犧牲掉。
雖說為了國家大義,為了清平世界,可以毀家紓難,可以流血犧牲,但那都是對於他們這些已立誓獻身於這個理想的人而言。
像花鳳山、花湘君、清叔和翠兒,還有花府中的其他人,他們都只是因為親情、友情,或者是出於善良的天性,才無怨無悔地為他提供了幫助。
而他,又怎能讓這些善良的人們因此遭難,毀去他們的家園,甚至是犧牲他們的性命呢?
所以當寒冰跪在七叔的面前,向他提出這個生死約定時,浩星明睿毫不猶豫地,甚至是帶著無比欣慰地答應了他。
無論經歷多少挫折磨難,也無論做出多少流血犧牲,他們始終都不會忘記初心,決不能為了達到一個所謂正確的目的,而不擇手段。
如今看來,寒冰已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憑藉神奇的化蝶功,和他自己頑強的意志力,徹底瞞過了朱墨的眼睛,掩藏住了他隱族人的身份。
那麼,他與寒冰之間的那個生死約定,也將就此作罷。
在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浩星明睿的心裡又陡然間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
而且,這疼痛變得越來越劇烈,竟令他幾乎失去了自控能力。只有竭力盯著眼前空茫的一片,他才能讓那奪眶欲出的淚水,慢慢地收了回去。
木然呆立了良久,浩星明睿的心緒終於漸漸平復了下來。
他轉頭看向一直擔憂地看著自己的花鳳山,微微一笑,道:「花兄竟然也在這裡,莫非是皇兄他龍體有恙,才把你這位神醫給召了來?」
一邊說,他一邊故意偷偷地向花鳳山使眼色,示意他小心隔牆有耳。
花鳳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呵呵笑著道:「皇上日理萬機,難免有些耗費心神,我不過是為皇上理理氣血而已。」
「這便好,這便好,無恙就好!」
浩星明睿抬手示意花鳳山與他一起坐下,隨即便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飛速地寫下了四個字:「只答莫問。」
花鳳山看過以後,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浩星明睿馬上用衣袖將剛寫下的那四個字全都抹了去,同時開口道:「唉,方才怠慢了花兄,實在是太過失禮!」
「你我相交已久,何必還講那麼多虛禮!」
「只要花兄不因此見怪就好。唉,方才我也實是被嚇得不輕,才會在花兄面前如此地失態啊!」
浩星明睿開始尋找言辭,去儘力解釋和彌補自己方才那片刻的失態之舉。
而花鳳山時刻謹記那「只答莫問」四字真言,雖然聽浩星明睿講得熱鬧,卻閉著口就是不捧場地問上一句,諸如「到底出了何事」之類的話,而且竟連簡單的一個表示疑問的「哦」字也沒有。
浩星明睿看著他,干眨巴了半天眼睛,終是自我解嘲地呵呵一笑,只好繼續自說自話起來。
「今日我的府中竟然出了命案,一個侍衛被人殺死在了我的寢殿門外——」
說到這裡,他看到花鳳山一臉的疑問和震驚,卻仍是緊閉著一張嘴,強自忍著不問,那樣子看起來著實顯得有些可笑。
浩星明睿不由暗嘆自己的這個坑挖得深了些,竟然忘了花鳳山這老實人只有一根筋。
花鳳山根本沒有理解他所寫的「莫問」二字的意思,其實是指不要問那些在此處不便回答的問題。
而浩星明睿方才之所以故意做出那番神神秘秘的舉動,雖是有防止隔牆有耳之意,但主要還是怕花鳳山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所有人還沒有徹底脫離險境之前,他需要讓自己保持絕對的冷靜。所以他必須強迫自己不去想寒冰,想在相府中所發生過的一切,甚至不願去想此刻朱墨正對皇上說些什麼!
好在他與花鳳山之間這種尷尬的場面並沒有持續多久,鄭庸便笑眯眯地過來傳皇上的話,讓定親王和花神醫先各自回府,有事明日再議。
花鳳山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但能讓他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皇宮,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馬上痛快地領旨謝恩,隨即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這間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