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可放過
進了福寧殿,花鳳山放下藥箱,向那位坐在龍椅上的皇上跪倒行禮,同時口中肅然道:「草民花鳳山,叩見皇上!」
浩星瀟啟忙溫聲道:「平身吧!」
「謝陛下!」花鳳山再次叩拜,然後站起身來。
浩星瀟啟隨意揮了揮手,殿內所有的宮人便都退出了殿外。
鄭庸看了一眼皇上的臉色,眼珠一轉,也悄然退了下去。
浩星瀟啟對花鳳山微微一笑,招手道:「鳳山,到朕近前來。」
花鳳山重新拿起藥箱,走到了皇上的身邊,躬身道:「陛下——」
「誒——」浩星瀟啟不由微微一皺眉,打斷了他,「如今此處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你就莫要再拘禮了!」
花鳳山遲疑了一瞬,終是張口喚了一聲:「父皇!」
浩星瀟啟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抬手示意他把藥箱放下。
花鳳山忙道:「父皇,若要施針,還請移駕內殿為宜。」
「不急,不急。」浩星瀟啟笑眯眯地道,「鳳山,你已許久未入宮,父皇心中甚是挂念。今日把你叫來,不過是想問問你的近況而已。」
對於皇上這幾句以慈父口吻說出的話語,花鳳山僅乾巴巴地回了一聲「是」,便把藥箱放在一旁,垂手肅立。
見花鳳山在自己面前所表現出的,還是一貫的那種疏離之態,浩星瀟啟的心裡倒是略感滿意地鬆了一口氣。
原來,他此番召花鳳山入宮,實是由於心中已對自己的這個兒子起了疑心。
而這一切,自然是因為那個寒冰。
當初,那位前蕪州知府段懷仁在舉薦花鳳山為太后治眼疾時,就向皇上稟明了花鳳山的真實身份。
浩星瀟啟在驚喜之餘,當然也暗中派人對此事進行了仔細的核查。
只不過在事情查實之後,他這位皇帝陛下雖然想認子,但花鳳山卻不願認父。
結果,在治好了太后的眼疾之後,花鳳山執意要走,皇上苦留不住,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剛得回的兒子就此遠離。
然而令浩星瀟啟感到欣慰不已的是,六年後,花鳳山又回到了景陽。
此時的花鳳山已成家立業,再不復從前的年輕氣盛,終於願意認了他這個父皇。
只是礙於禮法,浩星瀟啟雖然貴為天子,也不能讓花鳳山重入宗譜。而花鳳山卻也不貪圖這些,只勉強收下了皇上所賞賜的那座緊鄰皇宮的大宅院,也就是現在的花府。
從此以後,他們父子間的關係雖然仍是保持著一種疏離之態,但畢竟已算是父子相認了。而且,浩星瀟啟也可以時常借診病之由,召花鳳山入宮相見。
但正是因為彼此間一直存在著諸般的隔閡與障礙,浩星瀟啟竟從未見過花鳳山的家眷,而花鳳山也從未向他這位父皇主動提起過自己的家事。
直至那位花夫人過世幾年之後,浩星瀟啟才聽花鳳山說起,他還有一個女兒,已被他送回蕪州老家。
而對於寒冰,浩星瀟啟還是在這個新年之後,才首次聽到花鳳山提起。說是他的女兒湘君由外甥寒冰陪著,不日便可到達景陽。
當時花鳳山確實也向浩星瀟啟提了幾句關於這個寒冰的身世。
多年前,花鳳山在路上救下了一個被夫家拋棄的女子,因見她孤苦無依,又懷有身孕,便收留了她,並認作異姓兄妹。後來,他把那女子送去了蕪州老家,結果她在生下寒冰不久之後,就因病過世了。
浩星瀟啟聽了,除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外,倒並沒有對花鳳山的話生出任何懷疑。因為他猜得出,花鳳山之所以會同情並收留那個女子,定是因其遭遇與他自己的母親多有相似之處的緣故。
所以他便也沒有將那個寒冰放在心上,以為他不過是個被花鳳山養大的孤兒而已。
雖然後來圍繞著這個寒冰,發生了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浩星瀟啟卻始終沒有太在意,仍只把他當作是一個因為缺乏管教而任性妄為的浪蕩公子。
直至在獲悉寒冰竟然是乾坤密鑰的傳人之後,浩星瀟啟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是過於小看了這個狡猾的少年。
而最終真正讓他這位皇帝陛下徹底清醒過來的,卻是鄭庸那老太監的一句話——這一切都是寒冰事先計劃好的!
真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細一回想自寒冰入京以後所發生的種種,浩星瀟啟不禁暗責自己太過大意,竟一直沒有發現,自己身邊已潛藏了如此可怕的一個敵人!
不錯,這個寒冰,確實是他浩星瀟啟最大的敵人!
這少年是隱族人,那麼在他的背後,一定有隱族的勢力存在。而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奪取浩星氏的江山!
最為可怕的是,他們險些就得逞了!
寒冰,這個隱族邪人,就在他這位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攪弄起一場場風波,而他卻一直渾然未覺。
只因他一直沒有看穿這少年的真實身份!
如今追根溯源,問題應該就出在花鳳山的身上。
他這位做父皇的,實是太過在意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竟完全沒有注意到隱藏在這個兒子背後的那些陰謀和秘密。
林芳茵的隱族身份、寒冰出生時的隱族特徵、寒冰一身武功的來處,對於這些,花鳳山竟真的一無所知嗎?
還是,他根本就是寒冰的同夥?
自從知道寒冰是隱族人的那一刻起,這些懷疑便一直像毒蛇一般地盤踞在浩星瀟啟的心間,令他在倍感驚心的同時,也倍感傷心憤怒!
所以在剛剛打發走左相冷衣清之後,他終是忍不住命人將花鳳山也叫了來。
從花鳳山一進入殿內開始,浩星瀟啟就在仔細觀察他的每一個神情和動作,想從中看出些異常的表現。
因為據他猜測,如果花鳳山真的參與了這場陰謀,那他一定會特別關注相府的動靜,也一定早就聽說了冷世玉被留在宮中的事情,甚至對自己一大早急召左相入宮這一異常舉動,也已心中瞭然。
那麼,自己現在將他也召進宮來,他的心中必然要驚疑不定,難免會在舉止間露出些端倪。
可是浩星瀟啟看來看去,花鳳山竟仍是一貫地拘謹沉默,並無絲毫異常之處。
雖然僅憑這些,猶不能讓他疑心盡釋,但浩星瀟啟的心中還是不由得感到了一陣寬慰。
也許,花鳳山也是一直被蒙在鼓裡,並不是有意和自己這個父皇作對。
一念及此,他便也不去在乎花鳳山所表現出的疏離之態,猶自十分親切地問道:「鳳山,你的生辰就快到了吧?」
花鳳山聽了,不由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
他的娘親在生他時難產而死,故而他的生辰,便也是他娘親的祭辰。
浩星瀟啟當然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實際上他可以說是這個悲劇的始作俑者。但他此刻本就存著盤問之意,便也故作不知地繼續著這個話題。
「往年你都要在這個時候回蕪州,今年可還要照常回去?」
花鳳山搖頭道:「往年回去主要是為了看望湘兒,而現在湘兒他們都已來了京城,便無須再回去了。」
「哦——」浩星瀟啟頓了頓,又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原來往年你回去是為了看湘兒。那寒冰呢?他當時不是也在蕪州嗎?」
花鳳山此時終於明白皇上的真正意圖了。
看來,皇上已經開始懷疑寒冰的來歷,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對他隱瞞了寒冰的真實來歷。
好在對於這些情況,浩星明睿當初都已經考慮到了,早就教給了他一套能夠自圓其說的說辭。
於是,他便不慌不忙地答道:「寒冰他那些年一直不在蕪州,聽說是跟著他的那位師父四處遊歷。直至去年,他才突然回到了蕪州,正好當時湘兒想來京城看我,便讓他陪著一道來了。」
「這麼說,在他來景陽之前,你卻是從未見過這個寒冰了?」
花鳳山想了想,皺眉道:「我將湘兒送回蕪州那年倒是見過寒冰一次,之後就未再見過了。」
「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浩星瀟啟半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會不會這個寒冰並不是當年的那個寒冰?
可他轉念又一想,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否則這個寒冰又怎會與林芳茵長得那般酷似,以至於花鳳山和冷衣清竟同時都將他錯認了呢?
不,寒冰一定是林芳茵的兒子,所以他一定是隱族人。
對於這一點,冷衣清一定是心知肚明,而花鳳山嘛,倒是很難說得清。
因為不管花鳳山從前對寒冰是否熟悉,起碼在京城的這段時日,對於寒冰的所作所為,他應該不會全然不知。
想到這裡,浩星瀟啟的雙眼不由微微一眯,心中隨之泛起了一股狠意。
無論如何,為了大裕的江山社稷,寧可錯殺,也決不可放過。
如果最終證明寒冰確實是隱族人,不但冷衣清留不得,就連花鳳山,也留不得!
因為誰能保證,寒冰沒有將那個地府之秘,告訴過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呢?
而且,如果這次寒冰不出現,從此遠遁,那就更加證明他是隱族人的姦細無疑。
那麼這些與他有關的人,也就更加不可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