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可怕心思
一進福寧殿,冷衣清立刻就感到了一股肅殺之氣。只因他看到皇上的身邊除了鄭公公之外,竟又多出了一個人來。
對於這個人,冷衣清雖然認得,卻也僅僅算得上是認得。因為,他與此人幾乎從未有過任何寒暄與交談。
這個人,就是一直守在皇上身邊,而平時又總是隱於暗處的大內侍衛統領——朱墨。
大裕國的皇帝陛下手中一共掌握了三股軍事力量——廂軍、禁軍和侍衛親軍。
廂軍屬於地方軍,主要負責維護地方上的安定。
禁軍是正規軍,主要分為兩部分:
——大部分禁軍駐紮邊境,通常也被稱作「邊軍」,主要負責邊防,抵禦外敵,有自己的番號和統帥。
——還有一少部分精銳禁軍駐紮京師,負責守護皇城。而所謂的禁軍大統領,實際上指的就是京師禁軍的大統領。
侍衛親軍乃是皇上的近衛軍,負責守衛皇宮大內。其最主要的職責,就是保護皇帝陛下的人身安全。
故而,這些侍衛親軍可以說是精銳中的精銳,其中不乏武功卓絕的一流高手。
而大內侍衛統領朱墨,就是這些人的頭兒,也是唯一可以在皇帝身邊掛劍的人。
此刻,這個掛著劍的侍衛統領就站在皇上的身旁。而在這整座大殿之中,除了皇上,便是總管鄭庸,一個其他的宮人都沒有。
因此在冷衣清看來,這位侍衛統領出現在這裡的作用,應該就是要威懾他這個毫無武功的一介書生。
皇上此舉,難道是要將他這個左相當場拿下嗎?
雖然心中正冒著各種雜七雜八的念頭,冷衣清卻仍是容色如常地上前跪倒行禮。
可是那位正端坐在龍椅上的皇上,卻並未如往常那樣馬上讓他平身。所以他只好繼續跪在那裡,未敢抬頭去看此刻那位皇帝陛下臉上的神色。
半晌之後,皇上浩星瀟啟才淡淡地開口道:「左相平身吧。」
「謝陛下!」
冷衣清站起身來,只覺得自己的後背竟已有了一種汗津津的感覺。
他悄悄抬眼看向皇上,卻見皇上也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一大早便召左相入宮,其實也並無什麼大事,只是——」
稍頓了一下之後,浩星瀟啟才又徐徐地道:「朕昨日新得了一幅畫,有人告訴朕說,左相應該識得畫中的那個人。故而朕一時好奇,便把你叫來,一同來看看這幅畫,順便也讓朕知道,這畫中人究竟是誰。」
語罷,他便看了一眼正站在自己身側的鄭庸。
鄭庸馬上心領神會地奸笑了一下,將放在龍案上的一樣東西拿了起來,走到冷衣清的面前,遞給了他。
冷衣清將那張泛黃髮舊的破紙展開來一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過他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心中雖然忍不住暗暗震驚,臉上的神色卻是絲毫未變。
他將手中的那副畫仔細看了半晌,方有些不解地搖頭道:「陛下想必是誤信了人言!微臣從未見過這畫中的女子,更加不知她姓甚名誰了。」
浩星瀟啟一直盯著冷衣清臉上的細微變化,卻並未發現任何可以稱之為可疑的東西。
他不由雙眼微微一眯,緩緩地問了一句:「這畫中的女子,左相真的不認得嗎?」
冷衣清再次搖了搖頭,極為肯定地道:「臣確是不認得這位女子。」
「可是有人告訴朕說,這女子就是林芳茵,也就是左相那位已故的夫人!」
冷衣清頓時一怔,隨即皺了皺眉。
看他面上的表情,顯然是覺得皇上的這番話十分荒唐,卻又不敢出言頂撞,便只能站在那裡一個勁兒地搖頭。
浩星瀟啟見狀也不由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道:「你既然不認,便須得說出個不認的理由來!」
冷衣清聞言竟是呆怔了一下,隨即便苦笑著道:「可是這——,這又是從何說起呢?!臣已故夫人的閨名確是叫林芳茵,但她根本就不是畫中的這位女子!
這畫中的女子雖然美麗,卻根本及不上林芳茵的半分,怎會有人將她誤指為臣已故的夫人呢?
但是臣並未留有林芳茵的任何畫像,而且她業已故去近二十年了,又有誰能夠比臣對她的相貌記得更為清楚呢?
故而臣又能去何處找尋證據,來證明這畫中的女子不是林芳茵呢?」
聽到冷衣清這番看似無奈,卻又句句占理的辯說,浩星瀟啟的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冷哼了一聲,道:「那林芳茵雖然已故,但這世上還有個與她相貌長得極為相像的寒冰。兩相一比較,自然就會有結果!」
聽皇上提起寒冰,冷衣清的心中不由震了震!
他並不是怕皇上真的拿這幅畫像與寒冰相較,因為僅憑這副畫像,根本無法證明什麼。
這畫像中的女子看上去確是與林芳茵有幾分相像,但是與寒冰卻相去甚遠,怕是連一分都不像。
這應該與畫此像的人有關。那畫像之人因為知道自己是在畫一名女子,所以特意突出了女性的柳眉杏眼、瓊鼻櫻唇。而這些柔媚之處,卻正是寒冰最不像林芳茵的地方。
雖然這幅畫像的威脅性並不大,但冷衣清的一顆心卻始終懸在半空。因為此刻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皇上所做的這一切,針對的就是寒冰,不達目的,決不會善罷干休!
心中雖在焦慮不安,冷衣清卻仍是努力保持著鎮定,從容不迫地答道:「陛下說的極是!只要將這副畫像與寒冰放在一處一比較,就可以立時發現此中的謬誤了。」
浩星瀟啟一聽,不由暗自惱火不已——
若是能捉住寒冰那小子,他還用拿這張畫像來做文章嗎?
但鄭庸確是說過,他手下的密探指認出,這畫像與寒冰的相貌十分相像。
這麼看來,冷衣清根本就是在睜眼說瞎話了。哼,只要抓住了這個把柄,就足以讓他乖乖就範!
只不過此刻,又到何處去找一個見過寒冰相貌的人呢?
這時,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侍衛統領朱墨忽然躬身奏道:「陛下,臣曾經見過那位寒冰公子一面,自信不會認錯人。」
浩星瀟啟略有些驚訝地看著朱墨,「你是何時見過那個寒冰的?」
朱墨再次躬身道:「遠芳會武比那日,臣正好休沐在家,便去看了一看。」
浩星瀟啟細一琢磨,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不過當時朱墨可不是正常休沐,而是臨時與一個副統領調換了班次。看來像他這種習武之人,也是禁不住想親眼見證高手過招的誘惑。
如此正好,想來以朱墨的眼力,必不會有所偏差。
「那你就替朕看看,那畫像中的女子與寒冰是否相像?」
「是。」
朱墨走過去從冷衣清手中接過了那張畫像,細看了片刻之後,又將畫像還給了冷衣清。
然後,他躬身奏道:「回陛下,臣以為,這畫像中的女子與那位寒冰公子的相貌並不相像!」
他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極為肯定,倒是由不得皇上不信。
「哦?」
浩星瀟啟看了一眼鄭庸,心想這老奴才定是報仇心切,才會用這種不攻自破的謊言來矇騙自己,看來自己平日對他還是太寬容了!
浩星瀟啟卻不知,此時鄭庸的心裡也在罵著那個只會胡說八道的宮彥。
正是因為宮彥那小子言之鑿鑿地告訴他,這畫中女子與寒冰的相貌有幾分相像。他這才敢添油加醋地在皇上面前,將那「幾分相像」說成了「十分相像」!
不過此刻浩星瀟啟決不會為了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而影響了自己所謀划的大事。所以他只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鄭庸,便又將目光轉向了冷衣清。
「如此看來,應是朕錯怪了左相,以為你乃是蓄意向朕隱瞞了寒冰隱族人的身份。而今誤會澄清,卻也是一件幸事,令你我君臣心中從此再無任何芥蒂。」
聽到皇上這麼一說,冷衣清不但沒有感到絲毫的釋然,反倒頓時又驚出了一層冷汗!
他垂首站在那裡,雙手微微曲握成拳,以此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身體不會發顫。因為他需要做好一切準備,等待著皇上將他那些可怕的心思完全講出來。
果然,浩星瀟啟在頓了頓之後,又繼續淡淡地說道:「既然連左相都對此毫不知情,足可見寒冰此子行事狡猾,且極善偽飾。他居然能夠將自己隱族邪人的身份遮掩得全無破綻,更是將自己左相之子的身份冒充得天衣無縫!」
冷衣清一聽,終於忍不住抬頭驚聲道:「陛下!陛下定是誤信了何人的讒言!寒冰絕不是隱族人,而且他確是微臣與林芳茵的兒子!」
浩星瀟啟的臉上不由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道:「既然左相如此肯定,那朕便給你一個證實自己所言的機會!」
說罷,他向龍椅中一靠,同時輕輕擺了擺右手。
鄭庸忙退了下去,旋即又轉了回來,手中已多了一個金盤。而在那金盤之上,還放著一隻精巧的金壺。
浩星瀟啟看了一眼那隻金壺,眼中掠過一抹狠毒之色,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溫和平淡:「只要讓寒冰唱下這壺酒,自然便可分辨出他到底是不是隱族人,更可以由此確認出,他到底是不是左相你的兒子。另外——」
說到這裡,他故意稍頓了一下,才又接著道:「左相只要親自讓寒冰喝下此酒,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朕從此都會對左相的忠心深信不疑!」
看著那隻在每年正旦宴賜酒時都會出現的金壺,冷衣清頓時如墜冰窖!
天毒異滅,一種專門毒害隱族人的奇毒。
皇上竟然要他用這種可怕的毒物來加害寒冰!
獃獃地盯了那隻金壺半晌,冷衣清終於苦笑了一聲,躬身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