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瘟神上門
一大早,寒冰就神氣活現地拍打起遠芳閣的大門來。
門一開,他便邁著自以為飄逸瀟洒的步子走了進去,臉上更是帶著一副志得意滿的笑容,絲毫未去在意給他開門的那位接引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種既厭惡又畏懼的複雜神色。
說實話,寒冰的這一舉動確是非常地討人厭!
像遠芳閣這種開門迎客的風月場所,通常晚上才是生意最紅火的時候。
閣中的姑娘及那些接引和下人們,都是要一直陪著客人,很晚才能歇息。第二日自然便會起得遲一些,一般都是要接近午時才會開門迎接新的客人上門。
而寒冰這一大早就來敲門騷擾,也難怪那位接引會用那種不待見的眼神看他。
再者說,自從這位寒冰公子出現在遠芳閣的那日起,麻煩也就跟著上門了。
當時他是聚集了一幫公子哥兒,在這裡商議算計襄國侯的世子嚴興寶。結果,那位嚴世子不但挨了毒打還陪了銀兩,就連他的老爹襄國侯,也在他歸家的當日一命嗚呼了。
接著,這寒冰就開始糾纏起青蘿姑娘來,還為此與禁軍大統領趙展發生了爭執,以至於鬧得遠芳閣幾乎沒了客人,這才不得不用一場比武來化解這場紛爭。
誰知經過了昨日的那場比武,紛爭不但完全沒有化解,趙大統領竟然還被寒冰給打死了!
這件事所帶來的嚴重後果就是,京兆府在出事的當日就查封了遠芳閣,再也沒有客人敢上門。而這一查封之後,還不知道何時才會解封,卻讓這些靠遠芳閣吃飯的人怎麼辦?
思來想去,遠芳閣里的人,幾乎沒有誰不怨恨這位始作俑者——寒冰公子。
然而無論心裡如何怨恨,那位接引卻是半點也不敢得罪這個年紀輕輕就殺人不眨眼的瘟神。
想那趙展是什麼人物?掌管京城十萬禁軍的大統領!他的武功當然已是出神入化,沒想到卻在陰溝裡翻船,栽在了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弱冠少年手中。
稍微有點兒見識的人都明白,此間憑的絕不全是運氣。這位寒冰公子,應是一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這樣的人,他若不來惹你就已是燒了高香。哪個嫌自己命長的還敢輕易去招惹他?更何況這位本就是個最喜歡惹事生非的主兒?
「接引大哥,請問青蘿姑娘起身了嗎?」
寒冰的笑容極是親切,語聲也極是溫柔,完全是一副多情公子的模樣。
那位接引暗自翻了個白眼,臉上卻馬上露出恭敬的笑容,點頭道:「寒冰公子早!青蘿姑娘正在用早膳,還請公子稍候上片刻。」
「哦?青蘿姑娘竟然起得這麼早!想必是心裡還記掛著與本公子的約定。唉,佳人情重,我便是多等上些時候又有何妨?你且去知會青蘿姑娘一聲,說本公子就在這廳中慢慢等她,請她千萬不要著急。便是要等上她一輩子,本公子也定會甘之如飴。」
那接引看了一眼寒冰那一臉自我陶醉的模樣,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好不容易才幹笑了一聲,道:「公子放心,小的這就去請青蘿姑娘過來。」
寒冰仍是笑得無比親切,「不急,不急,你且先叫人去給本公子也準備一份早膳,我在這裡邊吃邊等就好。」
這回那接引竟是連話都懶得說了,忙拱了拱手,轉身就往後面的青芳齋跑去了。
這位瘟神的話雖然說得極是悅耳動聽,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卻已是表露無遺。
像這般死纏爛打的人物,也只有青蘿姑娘能對付得了,恐怕就連遠芳閣的老闆廖京東都招架不住。更何況這位可憐的廖老闆,從昨日起便被京兆府尹段朴青段大人請進衙門裡喝茶去了。
沈青蘿倒是沒有多做耽擱,很快便從青芳齋中趕了過來,裊裊婷婷地出現在了這間她本是極少露面的迎客大廳之中。
寒冰見她進來,忙迎上前去,笑吟吟地道:「青蘿姑娘怎麼如此心急?早膳可曾用好?若是沒有,便與我一同用吧。」
「聽說寒冰公子早早登門,青蘿怎敢怠慢,自是要來陪陪公子了。」沈青蘿嫣然笑著,眼中儘是脈脈柔情,「公子的早膳片刻就好,不知公子想在何處用呢?」
「反正此時也不會有客人來,不如就在這裡吧!既寬敞,又明亮,多些人上來也不怕施展不開。」
寒冰的臉上雖仍是掛著一抹笑容,說出來的話中卻帶了幾分輕蔑的挑釁之意。
沈青蘿聽了,不由極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公子這是說的什麼話!彷彿這裡還真有人要與公子你過不去似的。不過就是一頓早膳而已,有青蘿一個人陪著你還不夠嗎?哪裡又需要那許多人上來?」
「哦?這麼說來,青蘿姑娘是答應本公子的要求了?」寒冰的眼睛頓時一亮,「那還在這裡用什麼早膳啊,我即刻便帶你回府去吧!」
說著,他便一伸手臂,作勢去攬沈青蘿的纖腰。
沈青蘿連忙將身子向旁邊一閃,躲過了他那隻祿山之爪。
「公子怕是誤會了!青蘿只是來陪公子用早膳,而答應送給公子的那樣東西還在路上,相信很快便能交到公子的手裡。」
寒冰聽了,不由得微微一怔,「左副盟主的動作倒是真快!只不知那樣東西是活的,還是死的?」
「那公子希望他是活的,還是死的呢?」
沈青蘿一邊隨口問著,一邊在仔細觀察著寒冰的神色,心中暗想,看來他對昨夜忠義盟總舵中所發生的事情確是一無所知。
寒冰聽她這麼問,竟是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死的好!活的又叫我如何處置呢?總不能在你這遠芳閣中再殺一次人吧?那樣的話,廖老闆豈不是還要在京兆府里多盤桓些日子了?」
「可若是死的,公子又如何能確定那人就是你要的正主兒呢?難道公子不擔心自己被人矇騙了嗎?」沈青蘿繼續帶些試探性地問道。
「哼,我才不擔心呢!」寒冰的星目中陡地射出了一道冷芒,「左語松若是真敢對本公子耍花招,下一個死的便是他!」
沈青蘿的臉色不由變了變,「難道公子真的要與忠義盟作對嗎?」
寒冰冷笑了一聲,道:「恐怕是忠義盟先要與我作對的吧?左語松以為有鄭庸撐腰就可以萬事大吉了?
那鄭庸不過就是個跟在皇帝身邊的狗太監,在宮裡攪風攪雨的還行,宮外的事情他可管不著!如今他的乾兒子趙展已經被我給殺了,他又能拿我怎麼樣?
左語松這次若是識相些,交出那個天香教徒,我便放過他這一回。否則的話,別說是他,便是整個忠義盟,本公子要讓它消失,也並非什麼難事!」
他的這番話說的簡直是驕橫狂妄之極,卻讓沈青蘿從中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寒冰背後之人,必是那個已巴結上太子的左相冷衣清無疑。
以忠義盟今日的聲勢,除了皇上,誰能說讓它消失便消失?再者說,當今皇上本就與忠義盟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當然不可能自斷其臂,殺了忠義盟這條忠犬。
而唯一有能力,又有決心對忠義盟下手之人,應該就是那位未來的皇帝,當今的太子殿下。只要冷衣清能夠讓太子相信,忠義盟與濟王有勾結,那麼忠義盟的滅亡就是遲早的事了。
不過,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想讓忠義盟消失,卻並不像寒冰口中所說的那般容易!
雖然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左語松之死,確是讓忠義盟暫時取得了一種十分微妙的中立之勢,從而能夠維持一種相對安全的局面。
因為左語松一死,忠義盟勢必會落在雪幽幽的手中。皇上雖是不會樂見其成,但他一時也無法改變這一必然的結果。
這樣一來,冷衣清父子反而沒有了對付忠義盟的理由。畢竟昨日是雪幽幽出面救了寒冰一命,而他們父子與天香教和濟王的賬,又怎麼都不應該算到雪幽幽的頭上。
其實左語松之死,對她沈青蘿來說,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有宮彥在一旁出謀劃策,鄭庸肯定會利用各種機會,鼓動皇上奪了雪幽幽的權,同時挑唆忠義盟內不服雪幽幽的人暗中搗亂生事。
只要忠義盟內亂一起,她這位順風堂主就可以利用古凝那個傻瓜替自己出力,將那些不聽話的堂主和分舵主逐一剷除,最終把忠義盟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一想到這些,沈青蘿竟不禁暗自得意起來。
從趙展出人意料地命喪燕棲湖的那一刻起,她這一方的人馬就已經徹底失去了勝算,隨後又在對方的步步緊逼之下,不得不節節敗退。
她順風堂主的身份、沾衣香的解藥,連帶著與濟王的勾結都一一暴露了出來。
那時她就明顯地感覺到,不但雪幽幽已對她起了殺心,就連寒冰也對她有了不利之念。
正是迫於這種種壓力,她當時竟還生出了向左語松揭破寒冰身份,利用他這位副盟主去替自己化解危機之念。
好在那個念頭很快就被她給否定了,才又想出了進一步將水攪渾的妙招。
眼前的事實已經證明,左語松根本就靠不住。連個單槍匹馬的離別箭都能要了他的命,又何談去對付武功可能還在那個離別箭之上,而其背後勢力又極為龐大的寒冰呢?
所以如今這種大好形勢的出現,雖然主要歸功於寒冰和那個離別箭從中攪局,但仍是有她沈青蘿運籌帷幄、當機立斷的功勞在裡面。
誰能想到,原本是必輸的一盤殘局,卻因她的靈機一動,竟是又被做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