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私訂終身
離開了那個已亂成一片的忠義盟總舵,踏著皎潔的月光,不知不覺間,寒冰又來到了凌棄羽的墓前。
遠遠地,就看到那座孤零零的墳旁多了一個纖秀的人影。
他驟然停下了腳步,對著自己苦笑了一下。原來自己竟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其實來此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洛兒。
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竟是能夠隱隱地感覺到,在經歷了日間發生的種種事情之後,洛兒也許會再次到這裡來,向她想象中的那位「不死」客,訴說她無法向其他人,甚至包括她的師父訴說的心裡話。
猶豫了片刻之後,寒冰從懷中拿出那張銀色面具,戴在了臉上,然後悄然走向了水泠洛。
他的腳步雖輕,卻並沒有刻意掩去響動,當水泠洛聞聲轉頭看向他時,他便立刻停了下來。
「洛兒姑娘,果然是你!」他用凌棄羽的聲音開口道。
水泠洛一見是他,臉上不由露出一抹驚喜之色,「凌大哥!我以為你今夜不會來了。」
「我總感到他還沒有離開,所以每日都會來陪上他一會兒,免得他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之中覺得孤單。」
聽了他這幾句頗有些傷感的話,水泠洛的眼淚不由掉了下來。
其實寒冰這話本是說得半真半假。
因為他知道他的凌大哥是個極為洒脫之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心中雖有牽挂,卻仍會義無反顧地大步向前。
反倒是他自己始終放不下那份兄弟之情,總想回來看看自己的這位大哥。
當然,今夜他來此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洛兒。但是對於這一點,他自然是絕對不會說出口來的。
他也沒想到自己的話竟會將洛兒惹哭,不由有些亂了手腳,暗罵自己不會說話的同時,只想上前將她摟在懷中好好安慰上一番。
可是腳下只向前移動了半步,他就生生地停在了那裡,微微伸出來的手也慢慢縮了回去。
「洛兒姑娘,」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沉穩平靜,「我們隱族人都相信,人的身體雖然死去了,但靈魂不滅。而且,他的一部分魂魄會附著在另一個人身上,借著那人的雙眼來看這世間的一切,看他所關心的人們繼續好好地活下去。」
「真的嗎?所以你們隱族的武士才稱自己為『不死』?」
水泠洛的眼角掛著淚花,但眼中已少了些悲傷之色。
見到伊人這種宛若梨花帶雨般的清麗芳容,寒冰不由倍感憐惜,終是在最後關頭沒能管住自己的心,走上前去,用掌背輕輕為她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水泠洛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裡,任他幫自己擦去眼淚,眼中竟突然閃過了一絲恍惚。似乎在不久以前,也曾經有一個人,用他的掌背為自己拭淚……
「蕭玉——」
她猛地捉住了寒冰未來得及從她臉上收回的那隻手。
寒冰的眸光頓時一暗,卻並沒有設法抽回自己被她緊握住的手,只是輕聲嘆了一口氣,道:「洛兒姑娘,你認錯人了——」
水泠洛聞言抬頭看著寒冰,有些迷亂的目光漸漸恢復了清明,但她並沒有鬆開寒冰的手,而是抬起了另一隻手,向寒冰臉上的面具伸去——
寒冰頓時心裡一驚,忙用另一隻手捉住了水泠洛那隻業已碰到他臉上面具的手,同時沉聲道:「請洛兒姑娘見諒,這面具實在摘不得!」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讓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水泠洛不甘心地想要掙脫被寒冰捉住的那隻手,而她自己那隻本來抓住寒冰的手也突然鬆了開來,再次試圖去摘寒冰臉上的面具。
結果,她的另一隻手也被寒冰牢牢地給捉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因為你太衝動,見過我的真面目之後,難免會在人前露出破綻。這樣一來,將會給你我都帶來不必要的危險。」
寒冰的語氣極為嚴肅,因為事態嚴重,他此刻已顧及不了洛兒的感受了。
水泠洛咬了咬嘴唇,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過面具盯著寒冰的雙眼,「這麼說,我應該早就見過你!」
寒冰「呵呵」一笑,搖頭道:「我剛從泉州來到景陽,你又如何會見過我呢?只不過我從此便要呆在這京城之中,難免會有與你碰面的機會,而白日里我又不可能總是戴著面具。
之所以不讓你看到我的真面目,就是怕以後真的見面時,你會忍不住顯露出見過我的神情,從而破壞了我的計劃,甚至還會暴露了我的身份。」
水泠洛不服氣地噘了噘嘴,明顯是不同意寒冰對自己的污衊。
可不過片刻之後,她又忽然笑了起來,道:「不看便不看,反正今後我若真的見到你,一定會將你給認出來的!」
「哦?」
寒冰輕笑了一聲,慢慢鬆開了水泠洛的手,「那我們不妨就來做個遊戲吧。如果哪一天洛兒姑娘真的把我給認出來了,便扯一下自己的右耳,而我也扯一下自己的左耳。那就算是我輸了,如何?」
水泠洛一聽說要做遊戲,立即童心大起,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一邊說,她一邊抬手扯了一下自己小巧的右耳垂兒,問道:「是像這樣嗎?凌大哥?」
寒冰點了點頭,竟也孩子氣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左耳,道:「就是這樣!」
水泠洛見狀突然「咭」地一笑,「凌大哥你方才扯了自己的左耳,是不是就算認輸了?」
寒冰頓時被她逗得哈哈一笑,「你這調皮的小丫頭,竟然比我還要無賴!」
水泠洛聽了,卻微微怔了怔,實是想不起面前的這位凌大哥何時「無賴」過。
幸好她轉瞬便記起了那日在思源客棧中,凌棄羽捉弄公玉颯容的那一幕,不由捂嘴一笑,道:「不過凌大哥你到時候可不許對我耍賴,明明被我認出來了,卻故意不承認,不扯自己的左耳朵!」
寒冰此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得意忘形之下的小小口誤,好在並未引起洛兒太大的疑心,暗自鬆了一口氣之餘,他忙笑著接過她的話道:「我既然提出這個遊戲來,自然就不會再與你耍賴了!」
「那——」水泠洛轉了轉眼珠,語聲輕脆地笑問道,「那若是凌大哥你真的輸了,該怎麼罰你呢?」
難得見到洛兒如此開心,寒冰的心中也倍感歡欣,只覺這一生都應該這樣哄著她,不再讓她傷心落淚。
「這還不容易!若是我輸了,便將我兄弟手中剩下的那把『奔月』劍也討來送給你,讓它們湊成一對兒。」
水泠洛一聽,更是笑彎了一雙眼睛。她本是使劍的人,而且師父確曾教過她一套使雙劍的劍法。到時候一對神兵在手,怕是就連那個公玉颯容也未必能打得過她了。
她在這裡歡喜得不得了,卻不知寒冰這小子也在肚子里笑開了花。
原來,他提出的這所謂的遊戲,其實是隱族人的一個古老傳統。
男女相悅,女方若是羞於表達,就偷偷在男方面前扯一下自己的右耳,而男方若是對女方也有愛慕之意,便要扯一下自己的左耳,算是就此許下了誓言。
隨後,男方便要送給女方一樣信物,也可稱作是聘禮。而女方一旦收了男方的信物,那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下了,雙方都不會再反悔。
寒冰雖然明知自己現在絕不可能與洛兒在一起,但一想到能與她以這種隱族人的古老方式私訂終身,就不由得暗自開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