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巧舌如簧
大裕皇宮選德殿內,浩星明睿施禮完畢,在皇上所賜的錦墩上坐了下來。
「你此時來見朕,可是那件案子有眉目了?」浩星瀟啟含笑問道。
浩星明睿的臉上立時露出了邀功之色,諂笑著點頭道:「回皇兄,臣弟確是頗有所得。」
「哦?說來聽聽。」
「臣弟已從嚴域廣那裡得到了證實,濟王確是通過他拉攏了一些朝臣及軍中將領,近期便準備逼宮奪位。」
浩星瀟啟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你可拿到了那些朝臣和將領的名錄?」
浩星明睿搖了搖頭,忙解釋道:「嚴域廣雖願意吐實,但他對臣弟仍是不甚信任,故而他提出了條件,嚴興寶平安歸家之後,他才會將那份名錄交與我。」
「哼,他倒是打的如意算盤!」浩星瀟啟的臉色更為不悅了。
「不過,臣弟豈能任由他漫天要價,最終還是逼他說出了幾個名字。」
浩星瀟啟一聽,不由臉色頓和,讚許地點了點頭,「好!你且說給朕聽聽,看看朕的朝堂之上,都出了哪些有心從龍之人?」
「這——,嚴域廣所說大多是官階較低之人,怕還站不到朝堂之上,不過他倒是說出了一位朝中重臣的名字,臣弟一聽之下,實是大出意料且殊為震驚,故而急著前來稟明皇兄。」
浩星瀟啟聽了,卻並未露出如何著急想知道的樣子,似是心中早已有數,他淡然問道:「聽說你方才去了左相府上,莫非冷衣清就是你要報給朕聽的那位朝中重臣?」
浩星明睿怔了怔,連忙搖頭道:「皇兄怕是誤會了!臣弟聽說的那人並非左相,而是樞密使唐煥!」
這下浩星瀟啟也不由聽得一怔,「唐煥?怎麼會是他?!」
「是啊,臣弟雖參政日短,但多少對這個唐大人還有些了解,實是不相信他竟會懷此不臣之心。然而嚴域廣見臣弟意似不信,便特地將他如何招攬唐煥的經過說給我聽。臣弟聽完之後,方悟這『知人知面不知心』之語實是不假!其中細節,臣弟不便說出以污皇兄之耳,只是有一點須得稟明皇兄,那便是唐煥向濟王所提出的投誠條件——他想成為新朝的宰輔大人!」
浩星瀟啟皺著眉,半晌未開口。
浩星明睿便又繼續說了下去:「當然臣弟也懷疑這些皆是嚴域廣的片面之詞,未必可信,便想了個主意試探他一下。於是臣弟問他道,唐煥雖是覬覦丞相之位,但此人才不堪大用,與冷衣清相比,可說是相去甚遠,濟王為何要棄良材而選朽木?嚴域廣答道,濟王確是屬意冷衣清,只可惜幾番相邀之下,卻都被這位左相大人給婉拒了,而且每次他所給出的回答皆是相同——待濟王正式登基之後,他冷衣清自當如現在忠於今上一般,效忠新君。」
聽了這番話,連一向猜忌多疑的浩星瀟啟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一時竟被冷衣清的一片忠心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因這一切實是太出乎他的意料,可越是如此,那份驚喜便越是強烈。
浩星明睿將這一切皆看在眼中,卻未敢露出絲毫得色,而是繼續巧舌如簧地道:「臣弟聽了嚴域廣的這番話之後,心中確是對左相極為敬服。可是從嚴府出來以後,臣弟心中仍是不免有些許的不放心。
因為聽嚴域廣所言,這位左相大人應是對濟王串聯朝臣之事已有耳聞,可他卻並未將之呈報皇上,其用心何在,實是值得深究。而且左相位高權重,他之意向實關乎朝局平穩,非同兒戲。
無論如何,臣弟也不能單憑嚴域廣這一面之詞,便加以定論,若是因此誤導皇兄,臣弟豈不是罪莫大焉!故而臣弟決定親去相府一趟,在冷衣清毫無防備之下,對其試上一試。」
浩星瀟啟不禁聽得連連點頭,覺得這個李進確是個難得的人才,機靈且又忠心,自己實在是太有識人之明了!
「臣弟的到訪確是令左相頗為意外,當臣弟提起嚴興寶一案時,左相表現得十分冷淡,看上去不像是與嚴家有什麼勾連。於是臣弟便暗示要與他密談,之後他將臣弟引進了書房會話。
臣弟故意把與嚴域廣談話的部分內容泄露給他,心想,若是他心中有鬼,必會裝作對此事毫不知情,甚而痛斥濟王謀逆之罪以示清白。誰知,聽了臣弟的話之後,左相竟是並未矢口否認自己知情,而且也未做出任何辯解,只是嘆了口氣說,『濟王心存不軌實屬不該,可是追根溯源,實是皇上心思不定所致!』」
聽到這裡,浩星瀟啟不由哼了一聲,「冷衣清他果真是這麼說的嗎?妄議君上,他的膽子倒是不小!」語氣雖是十分不悅,卻似乎並未如何動氣。
浩星明睿小心地看了一眼皇上的臉色,聲音不由放低了一些,道:「左相他……確是這麼說的。他還說,正因皇上心思不定,令臣下無所適從,便也一個個跟著心思不定起來,再被利益所誘,難免就會行差踏錯,遺恨終身。」
「他可說出這『心思不定』的根由所在?」浩星瀟啟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
「他說,皇上心思不定,必是為了江山社稷,擔心所託非人。而眾臣心思不定,皆是儲位未明所致。」
「那他對此又有何看法?」
「左相認為,當務之急不是問罪於濟王,而是立儲!」
「立儲?」浩星瀟啟微眯著眼睛沉思了片刻,方點了點頭,「冷衣清身為左相,確是有些真知灼見!」
這時浩星明睿起身從袖中拿出那份奏章雙手呈前,恭聲道:「關於立儲之事,左相特意寫了一道奏章,托臣弟面呈君前。」
一直站在皇上身邊的鄭公公忙上前將那份奏章接了過去,回身呈給了皇上。
浩星瀟啟卻並未立即翻閱那份奏章,而是將之放在案前,示意浩星明睿坐下之後,他才有些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冷衣清可曾向你提起,他心目中是否已有了合適的儲君人選?」
浩星明睿搖頭道:「關於這一點,臣弟確是問過他,他回答說提出立儲之議,是他身為臣子的職責所在,可是儲君之位,卻只能是由陛下您聖心獨裁,做臣子的絕不可多言,以致逾越了本分。」
浩星瀟啟不由微微一笑,滿意地道:「看來朕對這位左相還是知之不深,竟將他這些許的迂腐之念當成了胸有城府。好,他既然知道要守住做臣子的本分,那麼朕便也要讓他見識一下為人君者的聖恩。明日朕便下旨,自即日起,樞密使一職便由左相一人兼領。」
浩星明睿驚訝地眨巴了幾下眼睛,吶吶地道:「那唐大人——,皇兄準備如何安置於他?」
「安置?」浩星瀟啟冷笑了一聲,「嗯,他的年歲也不小了,確是需要朕替他好生安置一下,便賞他個太子太傅的虛銜,回家好生養老去吧!」
「只是……只是這位唐大人也許還未曾做過有負聖恩之事……」浩星明睿似是感到有些過意不去,想替這位無辜的唐老大人說兩句好話。
「哼!即便真未做過,其狼子野心卻已昭然若揭!記得你曾向朕提起過,唐煥曾說樞密使與丞相之職多有權責混淆不明之處,實不利於戰時指揮,而後他又用冷衣清買園子之事做文章,對其大加詆毀,足可見他早有取代冷衣清之心,只是一直未尋到機會而已。如此想來,他轉而攀附濟王便也不是什麼難解之事了!」
浩星明睿不禁聽得連連點頭,「皇兄果然聖明!臣弟糊塗忘事,若非皇兄提起,實是已不記得唐煥曾對我說過的那些冒似閑談之語了。」
浩星瀟啟笑著道:「你也不必過謙。此事你辦得甚好!待你從嚴域廣處拿到那份名錄之後,朕自會重重賞你!」
浩星明睿忙從座位上站起,深施一禮道:「臣弟多謝皇兄厚愛!定會盯緊嚴域廣,拿到那份名錄並將之呈獻給皇兄!」
浩星瀟啟不由哈哈一笑,溫言道:「你奔波了一日,著實辛苦,早些回府歇息去吧!」
「多謝皇兄,臣弟告退!」
唇邊掛著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笑意,浩星明睿躬身退出了選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