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池魚之災
豈知被蕭天絕這一追問,浩星明睿馬上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對於讓寒冰借唱戲之機接近冷衣清的計劃,蕭天絕雖是知道,但柳葉雪的事情他並不完全知曉。他一直以為偷柳葉雪是孟驚鴻一人所為,卻不知孟驚鴻偷了酒之後,又將它們全都孝敬給了蘇問秋。而蘇問秋明知這酒是從誰那裡偷來的,卻仍是笑納無誤,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蕭天絕火冒三丈了。
不過最終倒霉的人當然還是浩星明睿,單單一個交友不慎的過錯,便已令他吃不消,何況還有一個更為嚴重的罪名,他是無論如何也推脫不掉的,那就是知情不報!
看到舅舅一副被他自己所說出的話嚇呆了的表情,寒冰不由既是同情又有些幸災樂禍。若舅舅他早些說出那兩壇柳葉雪其實是在蘇問秋那裡,自己便不會費盡心機地在孟驚鴻身上下功夫,結果還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套了進去!
見浩星明睿遲遲不答自己的話,原本還未覺出有任何不對的蕭天絕不由地起了疑心,思量片刻之後,沉著臉問道:「明睿,你所說的那另一隻老狐狸可是蘇問秋?」
浩星明睿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過去了,而再看一眼那個明顯是想袖手旁觀,看自己笑話的親外甥,心中暗嘆了一句,明明是兩隻老狐狸與一隻小狐狸鬥法,偏偏我這倒霉的看客卻遭了池魚之災!
「七叔,我也是新近才知道,那兩壇柳葉雪是在蘇公那裡——」
「『新近』是什麼時候?是在玉兒被那兩隻老狐狸坑了之前,還是之後?」蕭天絕瞪著眼睛問道。
浩星明睿頓時又被問得啞口無言,心道這夾板氣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小的受了委屈,老的便來替他出頭,結果卻把氣都出在自己一個人身上了。
好在他的那位親外甥還算是有些良心,終於站出來替他解了一下圍。
「師父,舅舅他也沒想到蘇公他們會用柳葉雪來做文章,直到方才我這一提起,他才意識到出了問題,所以此事也不能全怪舅舅一人啊!」
聽了寒冰這番求情的話,蕭天絕卻是哼了一聲,道:「不怪他怪誰!結交了那麼兩隻老狐狸,他自己怕是也快成精了!讓年輕一輩的去衝鋒陷陣、吃苦受累,他們幾個卻終日聚在一起,凈琢磨那些陰謀詭計!明睿,你老實說,你們又算計了玉兒些什麼?」
浩星明睿只覺一肚子苦水倒不出,又無處可去喊冤,只能一臉苦笑地站在那裡,看著寒冰不說話。
見舅舅陷入如此窘況,寒冰不由嘻嘻一笑,對蕭天絕道:「師父您這可是錯怪舅舅了!他終日忙著應付宮裡宮外的各色人等,哪裡有機會坐下來與那兩隻老狐狸共謀啊?這次的壞主意絕對是那兩隻老狐狸自己想出來的,舅舅到現在也尚不知情。」
蕭天絕仍是用懷疑的目光盯了一眼浩星明睿,語氣卻總算是緩和了下來,「不知情便不知情吧,但你要記住,你們這夥人里無論是誰,下次若是再敢算計玉兒,我定會找你算賬!」
「是,七叔,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絕對不會有了!」浩星明睿滿頭是汗地連聲保證著。
蕭天絕略感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即又有些擔心地問寒冰:「玉兒,他們到底如何為難你了?若是你不願,明日就讓你舅舅替你回了他們!」
寒冰的臉難得地紅了一下,有些尷尬地笑道:「雖是不願,但玉兒既已應承了他們,自然不會再食言反悔。其實此事說起來並不如何困難,只是……只是實在有些令人難堪——」他掃了一眼師父和舅舅兩人臉上那幾乎一模一樣的好奇表情,乾咽了一口唾液之後,終於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他們讓我扮七仙女……」
蕭天絕一時沒有完全聽懂,皺著眉頭一連串地追問道:「七仙女?那不還是唱徽戲嗎?這又有何為難的?你不是已學得不錯,可以登台了嗎?」
浩星明睿在一旁卻是瞪大了眼睛,如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外甥一般,將寒冰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掩藏不住的笑意。可是他又怕被自己的七叔看到,平白再挨上一頓訓斥,便不得不故意也皺起眉頭,樣子極是滑稽古怪地道:「七叔,玉兒的意思是,他登台要唱的那個角色是七仙女——」
「什麼?!」蕭天絕這下終於聽懂了,不由張大了嘴,啞了半天,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玉兒唱七仙女?真虧那兩隻老狐狸想得出來!玉兒他哪裡……像……七仙女……」
說著說著,蕭天絕的聲音突然間弱了下來,一雙虎目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徒兒,臉上漸漸露出一種驚詫莫名的表情。
寒冰被他盯得有些心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想確認一下,它是不是真的已變成了一張女人的臉!
「師父——,您這是怎麼了?」
蕭天絕卻一把拉住一旁的浩星明睿,情緒稍顯激動地道:「明睿,你看玉兒的眉眼,是不是跟一個人十分相像?」
此時浩星明睿正在暗自琢磨著蘇問秋讓玉兒唱七仙女之舉的用意何在,突然聽到七叔問話,忙將思緒收了回來,凝神看了看寒冰那張俊美之極的臉,又搜腸刮肚地將自己所認識的人一一與之進行了對比,終於還是搖頭道:「玉兒的相貌與我父王倒是有幾分神似,但並不十分相像,至於與其他人——,侄兒實在想不出有人長得似玉兒這般好看。」
蕭天絕聽了,不由得眉頭一皺,隨即又忽然醒悟道:「是我糊塗了!芳茵雖是你的妹妹,但你們分開時,她只不過是個兩歲的幼童,你自然不會知道她長大后的模樣了!」
「芳茵?!七叔您是說,玉兒長得像芳茵?」
蕭天絕點頭道:「至少有七、八分像!只是我這人一向粗心,從未往這方面想,倒是一時給忽略了。方才一說起蘇問秋讓玉兒扮女子,我這一細看,才發現竟是這麼回事!」
浩星明睿的眼睛頓時一亮,道:「定是蘇公發覺到玉兒與芳茵的相似之處,才想出這個主意來!」
寒冰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追問了一句:「舅舅,蘇公他何時見過我娘?」
浩星明睿竟是被他問得一愣,「是啊——,蘇公又是何時見過芳茵的呢?」
「蘇問秋從未見過芳茵,」蕭天絕沉著一張老臉,語氣不善地道,「一定是那個孟老偷兒!他那雙賊眼靈光得很,必是在我府中偷柳葉雪時看到了芳茵,所以他應該是一早便猜到了玉兒的身份,而且還告訴了蘇問秋。」
「這麼說,蘇公是想讓我用這個辦法接近……那位左相大人……」說起那個所謂的父親,寒冰心中仍是免不了有些不自在。
浩星明睿了解地看了寒冰一眼,不由嘆了口氣,道:「蘇公的想法確是不錯,如此一來,便能消去冷衣清的大部分疑心,從而儘快拉近你們……父子之間的距離。」
雖然蕭天絕自己也曾勸過浩星明睿接納冷衣清,促成玉兒父子團圓,但此刻聽到這件事眼見便要發生,玉兒很快就會與他那個居心叵測的父親相認,他的心裡仍不免感到有些不是滋味,默然拉著寒冰的手,半晌才吐出一句:「若是你不願——,便無需勉強,少了他冷衣清,大裕照樣能改天換地!」
寒冰卻是笑了笑,「師父放心,對玉兒而言,這隻不過是登台唱的一場戲罷了,相較之下,我倒是覺得扮兒子要比扮女子容易得多!」
蕭天絕知道寒冰這是在寬他的心,不由拍了拍徒兒的手,嘆息了一聲。
書房內的三人一時間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