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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醫國聖手(一)

  百草堂——論規模,在全景陽城中算不得數一數二的醫館,論實力,堂中坐診大夫的人數實在是少得可憐,算上老闆花鳳山,也不過才三個人。而且百草堂還有個奇特的規矩,只看疑難雜症,普通的頭疼腦熱概不接待。


  可是即便如此,每日到百草堂求醫問葯的人仍是絡繹不絕,而且還大有越來越多的趨勢,以至於僅僅幾年之內,百草堂附近便接連增開了好幾家客棧,專門為那些暫時看不上病的人提供食宿。


  其實這些求醫的人大多都是慕名而來,至於說百草堂究竟治好了多少患者,卻是無人真正知曉。一來是百草堂從不對外宣揚,二來是那些病人因患的是疑難雜症,大多也不願讓別人知道。


  既然如此,那麼百草堂之名,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眾所周知的是,百草堂門前的匾額是當今皇上御筆親題,而百草堂的老闆花鳳山,更是皇上欽封的「醫國聖手。」


  這一切的由來,還要從當今皇上的生母嚴太后說起。


  當年太祖皇帝駕崩,在遺詔中傳位給嚴貴妃所生的皇長子浩星瀟啟。新帝登基,本是後宮之尊的嚴貴妃自然便成了嚴太后。誰知這位嚴太后在成了大裕國地位最尊貴的女人之後,卻因為終日思念先皇,鬱結於心,竟突然間失明了。


  面對如此怪疾,宮中的太醫皆無法可施,皇上雖是雷霆震怒,卻也束手無策。


  如此過了數年,大家都以為太后的眼疾再也治不好了。可是就在連皇上本人都放棄了希望之際,卻忽然有人向他舉薦了一位少年神醫。據說,這位少年神醫精於診治各種疑難雜症,曾經僅用了半月的時間,便醫好了一位因痛失獨子而哭瞎雙眼的村婦。


  皇上雖是半信半疑,但事母至孝的他還是派人將那位少年神醫傳入宮中,封他為臨時御醫,專門負責醫治太后的眼疾。


  結果,奇迹就在三個月之後發生了,失明數年的嚴太后竟然完全復明。


  皇上在大喜之餘,當然是要對這位少年神醫大加封賞,誰知卻被他婉拒了。而且他還以醫術未精,仍需四處遊歷訪尋世外名醫為由,辭去了臨時御醫一職,離開了京城,從此不知所終。


  直到數年之後,在景陽城東一片並不很繁華的街區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間規模不大的醫館。初時人們還不甚在意,畢竟在偌大的京城之中,像這樣規模的醫館少說也有十幾家,更別說還有幾家規模遠超於它的大醫館了。


  誰知彷彿就在一夜之間,這家本來無名的醫館忽然掛出了「百草堂」的招牌,又忽然多出了許多前來求醫問診的病人,而且這些病人一看就都是官宦富貴人家的內眷,不但出手闊綽,態度竟也極是謙恭。


  那些原來不知內情的人們這時才發現,那副寫著「百草堂」的匾額竟然是皇上御筆,而那位百草堂的老闆竟是皇上欽封的「醫國聖手」,而且這位「醫國聖手」也非是別人,正是當年那位醫好了太后眼疾的少年神醫——花鳳山。


  於是,百草堂從此聲名鵲起,花鳳山也成了京城中首屈一指的花神醫。


  然而,幾乎沒有人認真地想過,這位「醫國聖手」既然在當年已經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為何今日又重新回到京城,借著皇家的勢力,經營起了這間不大不小的百草堂?


  雖然花鳳山依然是一介布衣,可他那座就建在皇城邊上的宅院卻是極為宏偉氣派,其規模堪比王侯府第,明顯有「逾制」之嫌。而更為令人側目的是,那座宅院的大門前所掛的匾額之上,竟然寫著「花府」二字。


  依照大裕律法,唯有官職在身的臣屬以及有爵位品級的皇親貴族的宅邸,才能夠稱之為「府」,其餘的人家頂多可以稱為「宅」。


  可是「花府」的匾額自掛出那日起,至今已有近二十年,竟從未有人對此提出過質疑。平民百姓當然不會關心這種事,那些達官貴人們一個個精明通透,也決不會多管這樣的閑事,而真正應該管這件事的人,當然是景陽城的父母官——京兆府尹。


  不過事情奇就奇在這裡,京兆府衙門雖然距離花府並不是很遠,可是歷任京兆府尹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種公然違反律法的行為。尤其是到了段朴青段大人這一任府尹,明明他手下的捕頭都已登過了花府的門,卻並未覺出有任何不妥。而且在京兆府內,無論上下人等,甚至包括府尹段大人自己,張口閉口所提的也皆是「花府」,想來是對花鳳山這一蔑視律法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此次出了嚴世子殺人一案,一下子令「花府」之名傳遍了大街小巷,更是將這花府的主人——「醫國聖手」花鳳山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關於此案的各種消息剛傳出來時,這位花神醫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也捲入其中,故而外面雖然已鬧得沸沸揚揚,可花府中還是保持著慣常的平靜。


  直到事情已過去了兩日之後,三月初五早上,京兆府衙的兩位捕頭突然登門造訪,這才驚動了花鳳山。


  待到從那兩位捕頭口中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後,這位花神醫倒是極為配合,馬上命人去叫自己的女兒和外甥過來問話。結果被派去的人很快就轉了回來,說是小姐自那日游湖之後,便染上了風寒,正在卧床休養,不宜見客,而公子一大早便出門會友去了。


  兩位捕頭聽得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若是就此空手而歸,少不得要受到上司的一頓斥責,而且此案關係重大,弄不好還會因辦事不力而挨上一頓板子。可若是賴著不走或乾脆拿出官老爺的做派使強耍橫,以此來威逼花鳳山交人吧,他們又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因為來之前府尹大人曾親口叮囑過他們,無論花府中人的態度如何,他們都絕不可在花府造次生事。


  說起來還是人家花神醫有大家之風,見兩位捕頭面露為難之色,卻又不敢張口強求,不由洒然一笑,道:「雖然他們二人都不能來此回兩位公爺的話,但是那日跟他們在一起的小丫頭翠兒也可算是一位證人,不如將她叫來,把當日的事情說清楚,不知兩位大人意下如何?」


  這兩位捕頭頓時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就這樣,小丫頭翠兒被叫了過來。


  一見到翠兒竟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時,兩位捕頭都不免有些失望,擔心她年幼膽小,恐怕所知有限。可是待到翠兒一開口,這兩位捕頭大人便同時都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小丫頭不但口齒伶俐,而且條理清楚,將那日湖上所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且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


  兩位捕頭如聽書一般地聽完了翠兒所講的故事,同時心中還都在想,這小丫頭年紀這麼小,定是還沒學會說謊,她的話絕對可信。


  送走了那兩位心滿意足的捕頭大人,花鳳山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笑嘻嘻地看著他的翠兒,不由得「哼」了一聲,問道:「這些話可都是寒冰那小子教你說的?」


  翠兒的大眼睛骨溜溜一轉,搖著頭道:「不是公子教的,事情的經過原本就是那樣的。」


  花鳳山不由一瞪眼,「那小子定是答應了你什麼好處,否則你這小丫頭怎會如此地維護他?!」


  翠兒抿著小嘴兒一笑,「老爺,公子他這麼做只是為了給孟姐姐討回個公道。這事兒連小姐都被他蒙在鼓裡,怕她知道了擔心,您也就別為難公子了——」


  「哼!你這小丫頭竟與他合起伙來騙湘兒!湘兒還以為那船家真的死了,到現在還在難過不已。」


  「一定是爺爺告訴您的!原來您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知道又有何用?!」花鳳山陰沉著一張臉,在屋中來回踱著步。


  翠兒看得不由一呆,從未見過一向和藹可親的老爺會如此煩躁不安。她只好睜著大眼睛站在那裡,不敢再多話。


  半晌,花鳳山停下了腳步,對翠兒道:「方才蘇府的人傳話過來,蘇老夫人的背疾又發作了,你陪湘兒去看看。」


  翠兒眨了眨眼睛,乖巧地應了一聲,「我這就告訴爺爺去備車。」


  「記得走後門,方才你不是告訴人家湘兒病了嘛!」


  「是。」翠兒忙跑了出去,臨走時仍是有些擔心地偷偷看了花鳳山一眼。


  不久之後,花府的管家花英走了進來,稟報道:「老爺,小姐已經出門了。」


  花鳳山依舊陰沉著臉,吩咐道:「你去把寒冰給我叫來。還有——,把平日院子里干粗活兒的那幾個下人也都叫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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