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我先的!是我先的!明明是我先擊中畢宿五才對,為什麼這條該死的尾巴居然能先一步打中我?
蓮太郎只來得及冒出這個短暫的想法,身體便如枯葉一般被吹起,如同一個破麻袋摔了出去。
喀嚓!
背部撞上了地面突起的岩石,發出令人絕望的聲響,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每次呼吸全身都感覺得到壓迫感,好像有一塊重石把自己壓住。
呼吸也變得又短又急,蓮太郎不甘心,勉強用手支撐身體,但是下一秒鐘便激烈吐血,泥濘的地面被血染紅。
他難以置信地擦拭嘴角,在眼前攤開手指,手掌已變得一片鮮紅。
不可能……
突然間,他像是斷線的傀儡人偶失去力氣趴倒在地。
冷汗瞬間將衣衫再次浸透,明明內心很焦急,但不管怎麼使力,身體依舊動彈不得。
到此為止了嗎……
蓮太郎終於決定聽天由命,在泥地上緩緩翻身,雙目無神。
應該會死在這裡吧……
來到這裡終於被幸運之神捨棄了吧……不過自己的基礎本來不好,實力也不算強,修鍊的時候也很怠惰,會有今天的結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視野變得扭曲。一切事物都被絕望塗成一片漆黑,蓮太郎的眼皮越來越重。
也罷,明天其他地區的報道上一定會登出《七月七!東京區慘遭大滅絕!畢宿五佔據大陸一角!》這樣的刊目,畢竟看好戲是他們的老本行。
蓮太郎根本不必懷疑,結果肯定是這樣,沒有誰會對被滅掉的國家生出同情心,無非是對原腸動物的恐懼,甚至還有責怪為何沒能夠擋住原腸動物進軍的步子吧。
啊哈,看來這早已失去人情味的世界說不定就註定要被滅絕才是。
「里見。」
蓮太郎的意識即將陷入混亂時,一個淡漠的男子聲音響起。
「真是凄慘啊。」
「什……么?」
蓮太郎的眼睛恢復焦距,發現前方几頭靠近過來的原腸動物身體突然如充氣一般腫大,隨後「嘭」的一聲,徹底炸開,變成了滿地血花。
隨即,蓮太郎的視野被搖曳的長大衣下擺淹沒,戴著遮陽帽身穿白色大衣的雉澤彰磨背對他。
「彰、彰磨……師兄?你……怎麼會在這?快……快逃……」蓮太郎艱難地吐出幾句話。
「逃?世界上又有哪裡可以逃呢?」
彰磨洒然一笑,「我明白現在的狀況了。讓我去吧。」
「不,做不到的,要在那傢伙體內深處製造衝擊才……」
說到這裡,蓮太郎才恍然大悟。
「沒錯。里見,我的必殺技是邪門歪道,具備從物體內部加以破壞的力量。」
彰磨的聲音也為他解惑,思考能力逐漸遠離,不過蓮太郎還是拚命搖頭:「不要,不可以……不、不行。彰磨兄,你會死……」
「死……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彰磨笑了一笑,彰磨輕鬆地將動彈不得的蓮太郎扛在肩上,帶到附近的小山丘後方,隨手在地上刨了個坑,便把蓮太郎放了進去,算是臨時堡壘。
「里見,你看過我的必殺技吧?那是完美違背天童武術誕生的妖術。我的那種技巧非得封印不可,正如師父所說的。老實說,我從很久以前就有這種想法。只不過遲遲無法付諸行動。現在,時機到了。」
彰磨留給蓮太郎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背對蓮太郎衝出去。
「別……啊啊啊!不要去!」
蓮太郎伸出手,但已碰不到對方,就連挽留對方的聲音都變得乾涸枯啞。
為什麼?又有人要離開了。
明明不想再看到更多人犧牲,這場仗明明是為了不讓更多人死去的光明未來才打的,可究竟生命的存在是為了什麼呢?
過了一會兒,山丘的另一頭響起激烈的咆哮與地鳴,蓮太郎卻無從得知現況。
他咬牙切齒,用僅剩的左手拚命抓著地面,匍匐前進,爬到山丘上。
畢宿五與彰磨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
彰磨發揮遠遠超乎人類的敏捷,完全躲過畢宿五的連擊,準備潛入對方的軀體下方。
但是畢宿五吃過一次虧之後,觸手防禦得潑墨難進,像是扦插一般不斷在地面肆虐,留下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原本這樣的情況下,彰磨勢必難以接近畢宿五,但是這裡還有另一個插手。
羽飛白。
約莫五公里地開外,有一道緊接著一道的巨大冰錐刺來,看起來像是標槍,但是比標槍大了數百倍。
或許這才符合【冰槍術】的原本寒意。
羽飛白手中有古怪的彈力槓桿裝置,看起來像是小型的攻城投石機。
武者的體魄本就悍勇過人,而羽飛白此刻左臂、包括肩膀、腰腹等小半個身體,都被亮麗柔順的黑色羽毛所覆蓋住,正是式神·鴉羽開啟的狀態,有妖力相助,力量得到了極大的增幅。
再加上這簡易的投石機,三管齊下,羽飛白一個人就完成了這項壯舉。
轟!轟!轟!轟!
巨大的冰槍不斷從遠處刺來,劃過空氣時發出刺耳的破風聲響,隨後不斷將畢宿五的觸手炸斷。
但是畢宿五血肉沸騰一陣,快速長出新的觸手。
斬斷、重生,斬斷重生,看似就像是在重複毫無意義的動作,但是仔細看去,可以發現在這樣的冰槍壓制下,彰磨距離畢宿五的本體越來越近。
蓮太郎的眼眶突然濕潤了。
這一幕……這一幕……他想起來了。
血色黎明,軍事小島,萬獸伏屍,歸來恨如狂。
那天,在無數冰牆塊壘中尋到夏世,他一直不明白冰牆是怎麼來的。
現在蓮太郎明白了。
這些冰槍直直插入地面,一根根相接,便生生搭建出了冰牆,阻擋後方、兩側的觸手,為雉澤彰磨開路。
終於,前方一片坦途,雉澤彰磨走在冰牆搭建的大道上,傲然前行。
長相怪異詭譎,沒有眼睛,只有一張猙獰口器的畢宿五正面朝向彰磨。
彰磨轉瞬間就沖入對方的下腹位置,朝蓮太郎曾經打傷過的地方靠近。
——『再說一次,在下剃澤彰磨,不是雉澤彰磨,你說的矢澤妮可在下也並不認識。』
『好的,雉澤彰磨!』
彰磨的臉上久違地露出一絲笑意。
如果是為了拯救這樣的夥伴,那麼犧牲,值得。
他出拳,直直擊中畢宿五腹部的凹陷傷痕,震蕩之力通過血肉傳遞過去。
畢咕。
好似電流的聲音響了一下。
彰磨似乎感覺到奇怪,那個聲音應該是ep炸彈啟動,但是總覺得是在自己的腦海中響起?
隨後聲音倏地從耳中消失,眩目的激烈白光與火球籠罩一切。
被包含熱線的衝擊波吹飛,蓮太郎翻了好多圈滾到山丘後方,仰躺在地上。
ep炸彈產生的火球因為上升氣流垂直拉長,吸起地表的塵土與建築物殘骸,形成巨大的蕈狀雲,又瞬間鋪散開,爭先恐後湧向四面八方,鋪天蓋地。
「彰磨師兄!彰磨師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驚人轟隆聲與衝擊波肆虐的空中,僅有蓮太郎悲憤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