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畢竟你有王霸之氣，在下甘拜下風
上午八點，掛滿薄霧的天空烏雲密布，陰沉的天氣讓隱藏在森林裡不知在哪兒的原腸動物發出低沉的嘶吼聲，此起彼伏。
在一處山谷的葫蘆口，地上布滿原腸動物的屍體，大約百米高的山坡，一直從山腳鋪到山頂。
黃色、藍色、綠色、黑色、紅色等等，五顏六色的體液將泥土滲得不成樣子。
這群原腸動物中，有以巨大的昆蟲形態為主的階段一，亦有多種原腸基因組合在一起形成的階段二或者是階段三。
甚至還能在裡面找到幾天看起來就跟雙層別墅一般大小的階段四。
無一例外的是它們都已經死了。
坡上的樹木大約在離地面一米的距離，全部被攔腰斬斷。
羽飛白眯著眼睛仰望天空，表情憂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三笠則與他保持同樣的姿勢仰望天空，只不過兩人站得比較近，所以看起來她就像是在仰著脖子看羽飛白的下巴。
這個滑稽的動作持續了很久，直到兩頭長著獠牙的麋鹿型原腸動物從遠處的森林裡衝過來，羽飛白才懊惱地低下頭，然後緩緩地舉起手。
黑色的霧狀鴉羽在左手凝聚成一團護臂，【羅生門斷臂】瞬間發動。
與此同時，一聲輕微的槍響也在他身邊爆開，炮口炎將當作槍托使用的冰柱狠狠地釘入地面。
兩頭階段二級別的原腸動物甚至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一頭被子彈打爆腦袋；另一頭直接被虛空凝聚出來的巨大黑紅色鬼手捏住，然後絞成帶血的肉塊，紛紛斃命。
林中傳來幾聲恐懼的嗚鳴聲，以及窸窸窣窣的響動，緊接著又歸於沉寂，很顯然，就連那些原腸動物也被這樣的場面嚇住，不敢出來送死。
然後羽飛白像沒事人一樣，繼續抬頭看天，三笠蹲在地上擦拭狙擊槍，面無表情。
半響，還是三笠忍不住問道：「喂，說句話，迷路了怎麼辦？」
羽飛白臉色發苦，把一個黑色的盒子丟到地上狠狠踩了兩腳：「你問我我問誰？誰知道那手機這麼不禁用，居然不防水？」
三笠也是捂著小臉抱怨：「虧你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想不到……」
這時，忽然有一道如同晴天雷鳴的聲響在天空劃過，兩人頓時一驚，同時望向遠處。
大約在十公裡外，高空上有三架大型運輸機正在運作，從方向來看，似乎是仙台地區過來的。
「看看上面的標誌。」羽飛白聲音一沉。
三笠快速舉起狙擊槍，通過瞄準鏡一瞧，立刻回答道：「是櫃間家族。」
「嘿，這種時候還派人過來，送死嗎？我可不覺得他們會這麼蠢，有問題。」
羽飛白剛剛說完，便看到那三架大型運輸機改為前後銜接的陣型，在天空上盤旋不已，似是在等待什麼。
疑惑方一升起，立刻有一道銀白色的光柱從山中衝起，直直命中天空上的運輸機，巨大的爆炸聲隔著這麼遠依舊震耳欲聾。
緊接著，三架運輸機內有無數大水箱似的黑色方塊從天上掉落下來，機體則是四分五裂。
看來是無人機。
三笠皺著眉頭：「羽飛白，那是怎麼回事？那三架運輸機怎麼一副送死的模樣？」
「不知，不過么，與其說是送死，倒不如說感覺更像是來送人頭的。有問題，好在這樣一來，我們也就知道昴宿的位置了。」
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喜的表情。
剛才躥起來的巨大銀白色光柱，毫無疑問是【光之槍】。
那麼，光柱的下方，必然就是畢宿五的藏身地點。
羽飛白冷笑一聲，兩人沒有遲疑，直接開啟了腳上的御風靴開關，快速飛掠向遠方。
與此同時，森林的另一個方向。
鼻子里充斥著泥土混合野草的氣味，眼皮底下感受到微微的光亮，由於肩膀感到寒意，不自覺做出拉起毛毯的動作，結果卻發現肩上少了熟悉的毛毯光滑觸感，只能空虛地抓了幾下空氣，這時蓮太郎的意識才急速醒來。
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猛然起身，轉頭環顧四周。
被熏黑的地上留有營火殘存的溫度與痕迹。
察覺自己的衣服帶著濕氣，環顧周圍，蓮太郎頓時明白過來。
影胤與小比奈兩人睡過的地方，現在連影子也不剩，當然是先行離去了。
直到最後，他們也沒對蓮太郎出手，就此離去。
要說出手的機會，應該多不勝數。
蓮太郎甩了甩腦袋，順便用濕掉的外衣胡亂在臉上擦了擦清醒過來，確認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
自己大概是在半夜三點或四點睡著，儘管疲憊幾乎沒有消除，但在這種狀況下也只能接受。
掛著薄薄朝霧的天空烏雲密布，如今依然看不出被錵灰遮蔽的天氣有好轉的預兆。
沿著痕迹，蓮太郎憑著一雙腿，排除障礙來到昨天因為周圍太暗而看不清楚的場所。
地面幾乎沒長什麼草，取而代之的是巨型紅木連綿不絕的奇異景觀。
大概是有某種程度的領域觀念，每走過一定步數，巨樹與周遭植披就會產生變化。
在朝四面八方延伸，足以絆倒人的樹根正中央，那棵昨天被擊飛的狼身體擊中，遭遇凄慘下場四分五裂的繩文杉映入眼帘。
有無數瘤狀突起的粗大樹榦縫隙，密密麻麻長滿地衣類的植物，令人驚訝的是有輛粉碎的汽車就好像被樹榦包覆，整個被樹扛了起來，甚至還和樹榦合為一體。
似乎在哪裡聽說過這種場景，只不過記憶太過遙遠了。
蓮太郎眺望這個光景好一會兒。
要是不明就裡地與如此的景色一同趨醒，或許會以為自己被奶到物質文明崩潰的遙遠未來，心中充滿難以撫平的絕望與寂寥。
原腸動物病毒會對植物造成何種影響目前尚未解明，然而光是戰後不到十年樹木便能生長得如此巨大，以現實考量就知道十分誇張。
當然，植物的對抗環境能力也變強了。
蓮太郎身處的環境，是距離巨石碑較近的未探查領域，因此就某種程度來說還算是程度比較輕微。
——離替代用的巨石碑抵達還剩下兩天。
問題是，蓮太郎現在身上缺少一應必備的工具，完完全全地迷路了。
不帶期望地摸出手機，果不其然，因為昨天落水，唯一一台沒有遺失的手機浸水之後一直得不到處理，也已經損壞。
一時間，蓮太郎發出了和羽飛白一樣的感慨——這個年代的手機居然還不防水，有沒有搞錯呀！
同時，蓮太郎還想起之前自己託大，將指南針捏爆的場景，他差點就想打自己一個耳光，真是太蠢了。
現在好了，該怎麼辦？
沒有地圖，沒有工具，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怎麼可能找得到昴宿。
「喲，你在這個地方啊。」
突然有人出聲開口，嚇得蓮太郎轉過頭，一個白色的滑稽面具以及紅色的禮服印入眼帘。
「為什麼你會過來這裡？你在追蹤我？」蓮太郎問道。
聲音的主人，果然是蓮太郎預想的人，蛭子影胤、小比奈父女。
充滿警戒心，沉默寡言的四把小太刀少女，加上戴著面具與大禮帽的詭異怪人的組合，無論走到哪裡，都那麼與周圍格格不入。
「昨天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影胤按著面具說道：「被稱為昴宿的那隻原腸動物，昨天我們曾經遇過一次。」
蓮太郎猛地一驚，急忙靠近一步：「什麼，你見過它？它在哪兒？」
影胤則輕輕舉手：「沿著河川往上遊走就是了。那裡有原腸動物們的巨大聚集營地。我雖然沒在現場直接看到射擊壓力水銀的模樣，但是那隻想必就是昂宿。」
聽到影胤話語中的某個辭彙，蓮太郎頓時沉默。
營地。
果然原腸動物們也會設立營地。
這是昨天進入森林后蓮太郎的疑問，他本來已經作好覺悟，一進入森林的瞬間立刻就會遭遇潛伏在各處的原腸動物，接二連三戰鬥，結果昨天碰到的原腸動物只有那群狼。
所以說，我堂長正所說的畢宿五率領的原腸動物軍團，全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休息嗎——簡直就像人類組成的軍隊。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蓮太郎有些警惕。
眼前的這名男子，過去曾經為了讓巨石碑崩壞召喚黃道帶天蠍座。
此外他的犯罪動機，是讓原腸動物戰爭再度展開，以便讓新人類創造計劃重新獲得存在意義——也就是「使自己成為大家必要的人物」這種確切理由。
就影胤的觀點來看，恰好發生的巨石碑倒塌導致東京地區陷入目前的慘況，不就是他熱切期望的理想國嗎？
昨天即使被他救了一命，蓮太郎依舊無法信任他的最大理由，正是難以割捨影胤還是可能站在反人類——也就是原腸動物那邊的疑慮。
影胤在面具底下眯起眼睛笑道：「這個嘛，是為了什麼？我倒是沒想那麼多。真要說來——因為我很欣賞你吧，你身上帶著我所期望的那種可能性。只不過很遺憾的，你這樣去找它就死定了。」
蓮太郎頓時無言，鬼知道自己身上帶著什麼可能性。
蛭子影胤又問道：「你的起始者呢？死了么？」
聞言，小比奈也氣鼓鼓地舉著小太刀：「就是就是，我也想要找到延珠跟她對砍呢，想不到她死的這麼早真可惜。」
蓮太郎冷哼一聲，沒好氣道：「還沒死呢，她有別的事情要做，不在這裡。」
蛭子影胤突然笑了一聲：「原來如此啊蓮太郎。」
「你笑什麼？」
「說什麼起始者在別處行動，卻看不出你在擔心她。乍看之下是要打倒昴宿的特別任務，不過周圍沒有輔助部隊出沒的氣息。如果這是正規的任務，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派遣一名促進者單獨暗殺完全體的原腸動物，那可是階段四。也就是說，你要麼是為了自己的正義離開部隊，要不然就是由於某些理由被人趕出來。我沒弄錯吧？」
蓮太郎張了張嘴，然後閉上。
所謂的啞口無言，大概就是指蓮太郎的現狀。
本來打算說些廢話反駁對方，但是一想到昴宿的位置可是千金難買的珍貴情報，蓮太郎又改變主意。
不過老實道謝也很尷尬，他可不想欠影胤什麼，因此他用鼻子哼了一聲，徑自走過對方身邊，頭也不回地朝河走去。
然而，蓮太郎很快察覺，他鞋底踩踏泥土的聲響，混進其他人的腳步聲。
「喂，你們倆想幹什麼？」
蓮太郎停下腳步微微轉身，落在他十步後方的影胤跟小比奈也跟著止步。
影胤聳聳肩，攤開雙手，語氣輕佻：「怎麼了嗎？只是我們的前進方向剛好和你一樣而已咯。」
「……呵，隨便你們。」
蓮太郎心中懊惱得不行，隨口回了一句便繼續趕路，但是後頭很快響起同樣的腳步聲。
交織煩躁與困惑的不可思議情緒，剌激著蓮太郎。
在跟蹤的狼之後，出現跟蹤的影胤……
這個難笑的笑話讓他覺得自己的臉頰有點緊繃。
「可惡！你們兩個給我走前面！」沒一會兒，蓮太郎終於忍不住了。
影胤與小比奈同時用淡定地眼神蔑視他：「不，我拒絕，我可不想突然被人從背後偷襲，尤其是恩將仇報的小人。」
小比奈糾正道：「是偽君子。」
「……」
蓮太郎用力搔亂頭髮。混帳，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這兩個殺人狂魔有資格說這話？
沿河川前進不久，確認目前時間的蓮太郎暫時離開河邊登上小丘。
時間已經從早晨來到中午，氣溫也隨之上升，由於變熱的空氣會將人類的體味帶到空中，因此暫時爬上地勢較高的場所再往下走，能夠減低被原腸動物嗅出氣味的危險。
蓮太郎不敢大意地側眼望向走在一旁的影胤與小比奈。
走在後頭讓人無法冷靜，但是影胤他們也不願走在前面，最後的折衷方案就是這樣。
這組莫名其妙的同伴，以理所當然的表情，走在蓮太郎身邊。
隔壁的小比奈，刻意大聲咬碎影胤給她的板狀巧克力，斜眼牽制蓮太郎。
根據她的說法，既然影胤說不可以砍，那麼暫時不會砍蓮太郎——換言之她的本意是要砍得，也不知道為何她對砍人這種事如此感興趣。
板狀巧克力是不佔空間的高熱量食品，最適合野外求生，聽說自衛隊等單位也會配給巧克力給隊員當成隨身攜帶食物。
就昨天影胤料理的熟練動作來看，蓮太郎覺得關於野外求生，影胤搞不好是超越自己想像的高手。
有這樣的同伴真好——當然，前提是他真的是同伴。
「里見同學，你看那個。」
爬上垂直隆起的岩石不久，影胤便把電子望遠鏡遞來。
蓮太郎一邊注意自己身上被狼啃咬的傷口，一邊屈膝以望遠鏡觀察影胤指示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表情瞬間凝固。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