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人皆為戰（下）

  這是自蓮太郎離開天童家后，第一次與這個男人面對面相見，只不過沒有什麼父子二人久別重逢的喜悅，兩人持槍對峙，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幾年不見，看來是木更把你往歪路上帶了啊，居然連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都學會了，蓮太郎。」


  「我做事有我自己的準則，不需要你指手畫腳。說起來倒是你，怎麼，失去了輔佐官的位置，你還沒從中醒悟過來么？」


  兩人互相用槍頂住對方，以交叉的手腕為支點就像在描畫出小圓一樣打轉，這是一場在地毯上展開的讓人窒息的惡趣味舞蹈。


  「是木更派你來的嗎？」


  「是我自己要來調查。」


  「切，是嗎，就憑你這隻會被女人牽著鼻子走的傢伙么，蓮太郎。」


  就像在恥笑他一樣哼了一聲，倒是率先放下了槍。


  面不改色，也放下槍，眯著眼睛問道：「說起來你不是去華夏了么，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譏諷一笑：「我若是回來得稍晚一些，豈不是教你得手了么。把你懷裡藏起來的東西叫出來，別讓我把你當作小偷瞧不起。」


  蓮太郎聲音冰冷：「你果然在掩飾，那個消息是真的，你們居然在策劃利用原腸動物大軍攻擊東京地區是嗎？失去了輔佐官的位置，你居然站到了人類的對立面！」


  「混賬，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蓮太郎勃然大怒，利用原腸動物攻擊東京地區，這可絕對算得上反人類的壯舉。


  「胡說八道？上次的蛭子事件幕後主使也是你，你以為聖天子不公布，我們就不知道了么？那些受牽連的大臣們紛紛下台，那都是曾經你的學生，是你的派系，雖然當初的聯名書上沒有你的名字，但是你也因為『意外』離職這不就是證據嗎。你一直想要讓原腸動物戰爭再起，天童菊之丞！」


  蓮太郎氣喘吁吁果敢地說了出來，然而菊之丞只是略帶自嘲地皺起眉頭。


  「你說，我為何一定要那麼做呢。照你那麼說，我的目的就是破壞東京區域嗎？笑話，對我來說這有什麼好處？難道原腸動物是我的家人們我要打開門歡迎它們？」


  「我最初也不明白。只不過，就在影胤奪走了箱子為了召喚階段5而逃到未探查領域的時候，不知為何這個情報差點就被有組織地泄露。如果事態演變成那樣的話，東京區域就會陷入毀滅性的恐慌當中，應該沒有人能夠從中獲利才對呀。」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找到答案了？」


  「《原腸動物新法案》。」


  菊之丞的眉毛抽動了一下，突然冷笑：「看來你已經知道了。【零↑九△小↓說△網】啊沒錯是我，那又怎麼樣？」


  蓮太郎驚呆了。


  他毫無預兆地一拳砸向菊之丞的臉，但是被對方老辣地擋住，近乎咆哮出來：「那又怎麼樣？你說那又怎麼樣？！你難道不知道原腸動物湧入東京區會引起怎樣的災難嗎！無數的民眾都會死亡，你為什麼能夠一臉淡然地說出這種話！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對呀！」


  菊之丞突然間就像著了火一樣大喊。


  「這全都是為了喚醒那幫過慣和平生活的傢伙。為什麼他們能夠忘記？

  為什麼。十年前的那一天，太陽下墜，大地崩裂，人類快要被驅逐出這個世界！

  藏有那些蟲子血液的餓鬼們正在若無其事地在大街上昂首闊步呀。


  那些紅眼睛的傢伙是要將這個世界夷為平地的惡魔呀。


  為什麼他們還能這麼冷靜？竟然說要賦予她們同等的人權？開什麼玩笑！」


  此刻的天童菊之丞，就好像在釋放心中壓抑已久的怨氣，竭斯底里。


  蓮太郎抓住機會，一擊手刀打在對方的手腕上，槍聲響起，子彈打偏在天花板上。


  隨後，蓮太郎對菊之丞使出了掃堂腿將他絆倒，然後用膝蓋撞擊他肋骨的間隙，伴隨著吧唧一下聲響，菊之丞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終究是年紀大了，即便曾經是多麼高明的武士，如今的天童菊之丞也是將近七十歲的人，拳怕少壯，一對一拚鬥最簡單的體術，他已經不是蓮太郎的對手。


  「你說的都對。或許你的妻子確實是被它們殺害的。但木更小姐的雙親也被殺害了。醫生也失去了戀人。只不過，大夥都對自己的過去妥協，繼續生活下去。你就是一個亡靈呀天童菊之丞！一直拖著十年前的憎惡不放的亡靈呀。身處輔佐聖天子大人的立場，卻打算搶在她前面動手。你討厭聖天子大人嗎？」


  蓮太郎沉聲喝問，一面咳嗽一邊說道。


  「別說傻話了。我非常敬愛她。在歷代的聖天子當中只有她配得上名君這個稱號。是我真心想要輔佐的女王呀！」


  「那你————」


  「正因為這樣，有些事情我無法原諒。」


  蓮太郎望向菊之丞熊熊燃燒的目光，其中完全看不到虛華之色。


  這個男人，抱有對聖天子的絕對忠誠，和對原腸動物的絕對憎惡，投身於狂氣當中。


  「木更小姐肯定也察覺到真相了。」


  「我想也是。但你們沒有證據。不能拿我怎樣。」


  蓮太郎注視了菊之丞的瞳孔相當長的時間。


  不一會兒他便挪開膝蓋，將xd插入槍套裡面，轉過身。


  「你在打什麼算盤。您現在不殺了我，可會後悔的哦。」


  「我已經在後悔了。因為你是木更小姐最大的敵人。」


  「那你又是怎麼想呀，蓮太郎。」


  「什麼？」


  蓮太郎回過頭，只見菊之丞吊起臉上的皺紋，露出凄慘的表情。


  「你又是怎麼想，蓮太郎。你不也被它們吞噬了手腳，奪走了貴春和舞風優嗎？你為什麼能夠原諒她們？難道你不恨它們嗎？」


  「我當然狠呀！把它們剁成肉醬也不足以平息我的憤恨。我曾經想過用我這雙手將gastrea，還有『被詛咒的孩子』統統幹掉！」


  「那究竟是為什麼！」


  「你和她們接觸過嗎，哪怕是一個人也好？她們會因為無聊的小事哭泣，大笑，鬧彆扭，她們非常溫柔，充滿了人類的溫暖。你說她們是蟲子？她們是人類呀。我——里見蓮太郎相信藍原延珠！」


  「蓮太郎……你這個傢伙呀。」


  蓮太郎慢慢合上眼睛。


  「你救過我一命。十年前那一天發生的事，我從未忘記。謝謝你……再見，義父大人。」


  蓮太郎離開了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