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末路
洛家燈火通明,洛向秉冷著臉看著提著行李箱的洛駿暉。
「你又想做什麼?你惹出來的事還不夠大么?」
洛駿暉看著窗外的夜色,心裡的恐懼便如同這夜色般望不到邊界。他不是一時衝動,他不想自己面對死亡,卻讓冉清音逍遙自在地活著,他所做的都是為了能夠跟她在一起,如今既然不能,他又怎麼能讓她這麼快樂?
「爸,讓我出去躲躲,我不能待在這裡。」洛駿暉說著便要走,他不傻,冉家是什麼勢力?與其交好的慕家又是什麼勢力?他清楚得很。
「你給我站住!」洛向秉拉過洛駿暉的手臂往後拽,他的身體不算差,平日里也沒有不良習性,人到中年身子骨還硬朗著,阻止洛駿暉還是足夠的。
洛向秉的臉色十分難看,猶如烏雲密布一般,「你現在能去哪裡?取保候審期間哪裡也不能去,是不是要我再提醒你一次?」
「爸,讓我走吧,再不走我會死的……」洛駿暉滿心只想著離開這裡,至少還可以多活一段時間,他不認為那些證據不會被再一次上交,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一次估計連上面的人都兜不住冉家的勢力。
洛向秉心頭一驚,「你又做了什麼?」
被質問的洛駿暉聞言,手臂竟然發起了顫,連自己的父親都認為自己有錯么?
行李箱猛然掉落在地,他額頭上冒起了青筋,雙眼圓瞪著,像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放肆而瘋狂:「我做什麼?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爸,你知道么?冉清音從來沒有對我笑過,我說,我們快訂婚了,可是她連讓我碰一下都不許,這樣的女人要來做什麼?」
洛駿暉從洛向秉手裡抽回自己的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根注射器,那是他又愛又恨的東西,他嫉妒這沒有生命的東西竟然進入過冉清音的身體,可是他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沒有能夠碰過她一次。
「她想我死,好,那她也別想好過!」
注射器被洛駿暉狠狠地摔在地上,應聲而至的是洛向秉的巴掌,直直地抽到洛駿暉的臉上。
「畜生!」洛向秉面色漲紅,手心傳來的劇烈震痛在提醒著他剛才用了多大的力氣,可是他顧不上這些,他提起洛駿暉的領子怒道:「你對清音做了什麼?」
「我對她做了什麼?」洛駿暉喃喃自語,忽又大笑起來:「我對她做了什麼……我這麼愛她,我能對她做什麼?」
洛向秉正要繼續詢問,家裡的女佣人卻匆匆忙忙進門:「先生,外面來了很多車,就停在門口,還有警車。」
洛駿暉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突然奮力掙紮起來,趁洛向秉不備拿起地上的行李箱就要往外走,卻被門口一眾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給一步一步逼退。
「爸,救救我,爸……」洛駿暉的聲音里只剩下了慌張和恐懼,他無路可逃,只能回到洛向秉的身邊哀求。
洛向秉沉默著望向門口,傭人說有警車,可是進來的人卻清一色的身著黑色西裝,步伐齊整,不難看出訓練有素。整個商界有誰能夠同時使喚警方和黑道出動?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
「洛先生。」一眾黑色西裝男人中為首的一名走近,神色恭敬地喚道,「您的兒子涉嫌與本市多起吸毒案有關,並且在今天對冉小姐注射了毒品,請讓我們把他帶走。」
黑西裝男子說的是「請」,可是從他們的陣勢來看,這個「請」字完全可以忽略。他看洛向秉不說話,剛毅的面龐上竟然微微笑道:「慕總交代過,我們不會為難您,但洛駿暉,我們今天一定要帶走。」
慕總,這個時候的「慕總」自然不會是慕以涵,已經出動了黑道和警力,代表慕元白和冉正霖也不再袖手旁觀。洛向秉始終沒有說話,只是再度望向了身邊的洛駿暉。
他還記得,當初洛駿暉出生的時候自己和妻子有多麼開心,他們商量著,還要再生一個,讓兩個孩子一起作伴。只是沒想到,生下洛唯寧之後妻子不久便離世,只給他留下了這兩個年紀尚小的孩子。
他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找新的伴侶,只是一個人努力地將孩子撫養長大。他希望兩個孩子都能幸福快樂,希望他的兒子能夠善良,有擔當,就像他和妻子曾經所期待的那樣,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然後能夠娶一個同樣善良的兒媳婦回家。
「駿暉,我該如何向你的母親交代?」洛向秉顫抖著手摸向洛駿暉的頭,毒品,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東西,洛駿暉非但沾染了,還禍害了冉清音,這讓他下了黃泉面對妻子,如何抬得起頭來?
「爸,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洛駿暉抱著洛向秉的身體搖晃,此刻恐懼已經蔓延到了他身體里的每個角落,他不想死,他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怎麼能死?
「洛先生?」黑西裝男子走近一步,提醒著洛向秉此刻他所面對的抉擇。
洛向秉嘴唇微微顫動著,客廳里是詭異的寧靜,他聽到自己輕聲答道:「帶他……走吧……」
「不……爸……我不想死……救救我!」洛駿暉撕心裂肺的吶喊聲響徹整棟洛家別墅,那個「死」字猶如一把鋼刀直刺洛向秉的心臟,他抬起頭不讓眼淚滑落,任憑那些穿黑西裝的男子將洛駿暉強行拖走,而在門口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手銬閉合的聲音。
隨著大門緩緩關閉,洛向秉支撐不住,「撲」地一聲跪倒在地。
「先生!」
洛駿暉沒有被帶上警車,而是被帶上了另一邊的房車,他一直在反抗著,可是此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正霖,怎麼處理?」慕元白看著被扔下車並且跪倒在地的洛駿暉,神色平靜地問著一旁的冉正霖。
「冉叔叔,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洛駿暉此刻已經沒有了平日里貴公子的樣子,反而卑微得像一隻祈求主人饒恕的狗。他害怕,他真的害怕會沒了性命,坐牢此刻在他看來已經沒有那麼恐懼了,那樣至少還有命在。
「那個箱子里是什麼?」冉正霖沒有回應,抬了抬下巴問道。
「冉先生,這是毒品。」那個為首的黑西裝男子是慕元白手下的親信,他提著箱子走過來將它打開。
「毒品?」冉正霖嗤笑一聲,「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忘了拿毒品。」
他蹲下/身體,捏起洛駿暉的臉,細細地打量著,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覺得這個男人是個好人?他差一點就將自己的女兒送入虎口。冉清音和蕭默然長這麼大,他訓斥是有的,可是卻從未真的狠下心過,那是他的女兒,他和妻子最疼愛的女兒。
「你今天給清音打的就是這個,對么?」冉正霖的眼裡閃動著兇狠的光,嘴邊揚起殘忍的笑容,「元白,給他注射,掂量著,別弄死了。」
洛駿暉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恐懼讓他渾身顫抖,身體一直在往後挪動,「我不要,冉叔叔,求求你放過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些毒品是目前國際上最暢銷的,有條件的人時常購買,注射之後會產生比其它毒品更強烈的快感,可是毒癮發作起來也比其它毒品更劇烈。
「照著做。」慕元白示意黑西裝男子動手,又走過去拍了拍冉正霖的肩膀,兩個人離得遠了些,背對著身後即將發生的慘烈。
「不……不要……」洛駿暉的聲音顯示出他心底強烈的拒絕,可是下一秒又傳來棍棒擊打後有什麼東西猛然斷裂,以及他聲嘶力竭的慘叫:「啊……我的腿!」
「清音怎麼樣了?」慕元白給冉正霖遞了一支煙,兩個人早就約好了不再抽煙,只是這個時候,他相信冉正霖一定需要。
「易弘去看了,結果最快也要明天才出來,不過也基本可以肯定了。」冉正霖皺著眉,聽著身後傳來的凄慘叫聲,心裡卻沒有半分快慰。毒品是什麼樣的東西?那是沾上了就難以戒掉的東西,即使狠下心要戒,這過程中的痛苦又豈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慕元白側過身瞥了一眼身後的洛駿暉,此刻的洛駿暉已經完全不像一個上流社會的富二代。他的雙手都被銬住,因為跪在地上扭動著身體抵抗而被屢次踢倒在地,那昂貴的西裝因而沾上了一大片的泥土,他的臉龐也因為遭到幾次拳打而青紫,狼狽得甚至不如一個乞丐。
「要做了他么?」慕元白沉聲問道,慕家出身黑道,經過幾十年的洗白,他已經很久沒有要過人命了,但這並不代表慕家沒有這個能力。
「不,不要。」冉正霖轉過身,看著奄奄一息的洛駿暉,他微微眯起眼,這樣的人不值得慕元白為了他而手上沾血,「交給警方,以目前的證據,他難逃死刑,那些因為毒品而喪命的人,需要一個交代。」
多少人因為洛駿暉引進的毒品而傾家蕩產?又有多少人因為過量吸食而命喪黃泉?洛駿暉要為了傷害冉清音而付出代價,更要為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們付出代價。
「把他和那些剩下的毒品,還有被攔截下來的證據移交警方,直接越級上交,這回沒有人能夠救他了。」冉正霖渾重的嗓音帶著幾分凄楚,為人父母,他可以體會到此刻洛向秉的心寒和不舍。但這樣的人不能留,不只為了自己的女兒,也為了更多的人不會一時糊塗而進了這毒品的坑。
這漫長的一天終於回歸平靜,冉正霖回到已經熄了燈的家,他在外時冰冷的心才因此而能夠卸去堅硬的外殼。家之所以為家,不是因為它只是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而是因為這裡面有著可以使自己的心柔軟下來的人。
他悄悄上了樓,妻子仍是自己出門前的睡姿,眼角殘留著晶瑩的淚漬。他走到桌前放下手機準備洗漱上床,隨手握住滑鼠后看著亮起屏幕的電腦,點開的頁面讓他眼底的平靜瞬時化為詫異,隨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