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不願意
冉清音和蕭默然剛進家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冉正霖黑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蕭韻瑤則是在一旁陪著不說話，陳叔和陳姨不見人影，整個客廳似乎被籠罩在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下。
「爸……」冉清音試探著叫了一聲。
「啪」
冉正霖一個巴掌拍在茶几上，扭過頭看向她們，只見他擰著眉，寒著臉，神色凝重。
「你們兩個，是不是早就知道車禍是洛駿暉乾的？」冉正霖劈頭蓋臉就是這麼一句，沒等她們反應，他又怒道：「別告訴我不是，洛向秉昨天剛告訴我今天來家裡商量婚事，洛駿暉今天就被抓進去了，如果沒有證據誰敢動他洛家的人？」
「是，這段時間以涵一直在幫我們搜集證據。」冉清音知道這種事情瞞不過冉正霖，畢竟是在商界折騰了幾十年的人，一丁點蛛絲馬跡都瞞不過，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
然而她根本不知道洛向秉和洛駿暉會定在今天要來自己家商量婚事，只是指控洛駿暉最後的證據掌握得夠及時，以及慕以涵的動作夠快，這才正好撞上了洛向秉和洛駿暉要來訪之前。
客廳里突然靜得詭譎，似乎除了冉正霖之外的人大氣都不敢出，蕭韻瑤更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丈夫，生怕他怒火攻心。
「洛向秉明知道這樣，還敢到我們家來？我倒要聽聽他是怎麼教他兒子的，把算盤打到我冉正霖的女兒頭上，當我不敢把他洛家連根拔起么？」冉正霖怒不可遏，平日里恨不得把蕭默然和司空奕撮合在一起的媒婆樣和在老婆面前的狗腿樣全然消失，此刻他只想發泄心裡的怒氣，一股一股的火氣就像火山噴發一般漲滿他的心。
「爸，別生氣了，你身體不好。」蕭默然走過去坐在另一邊倒了一杯水遞給冉正霖，其實他一直以來沒有經過她同意就擅自撮合她和司空奕的行為，她沒有明言拒絕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知道冉正霖的出發點是為了他的女兒，也就是為了現在的她。
「行了，你沖女兒發什麼脾氣？」蕭韻瑤也伸手拍著他的背，就怕他一個緩不過來，女兒差點丟了命不說，丈夫再給氣得病發的話，那麼洛駿暉策劃的那場車禍還真是挺賺的。
冉清音皺了皺眉，她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一下子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地方有問題。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門鈴就響了，不知道守在哪裡的陳姨出門去大門外將人引進來，來人正是洛向秉，身後是很少來這裡的洛唯寧。
洛向秉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歲，本就發灰的鬢角將他此刻疲憊的面容襯得越發蒼老，可想而知洛駿暉一事東窗事髮帶給他多大的打擊。
「老冉，我……」
「別這麼叫我，不敢當。」冉正霖怒道，眼睛里的怒火又夾著陰冷，臉色都因為極度的生氣而漲紅。
「我實在不知道駿暉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洛向秉嘆著氣搖頭，他今早一起床就聽到這樣的消息，他活了幾十年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洛氏也是出了名的優秀企業，唯有今天，他第一次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讓洛駿暉學了去，竟做出如此罪大惡極的事。
「不知道？」冉正霖眼裡充滿了陰鷙，「我女兒平安無事活了二十多年，我好吃好喝供著，就讓你兒子一個算盤就想算走她的命，一句『不知道』就可以了么？」
話音剛落，客廳里突然陷入沉默。
洛唯寧還沒從今早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洛駿暉，她的親生哥哥除了那件事之外，蕭默然的車禍竟然是他一手策劃的，他究竟還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他究竟還害了多少人？
而冉清音和蕭默然皆是沉默不語，她們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相同的想法，她們沒有理由去責怪冉正霖說了這麼多重話，因為冉正霖此刻心疼著的女兒，洛向秉愧疚著的「蕭默然」，她確實已經不在了，因為那場車禍。
洛駿暉是切切實實地害死了一個人，只不過這個真相只有蕭默然和冉清音知道。
「默然，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洛向秉朝著蕭默然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凄然的樣子讓蕭默然心裡一酸。
「爸……」洛唯寧更是抬手捂著嘴，眼眶紅了一圈。
「洛伯伯，都過去了。」蕭默然走過去扶起洛向秉，除了冉清音之外，她很少會對一個人有明顯的情緒，但是此刻真的對洛駿暉起了厭惡的心，可憐天下父母心，洛駿暉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是不是都不曾想到過他的家人會因為他的一念之差背負多大的罪惡感？
「洛伯伯，你們先離開吧。」一直沉默的冉清音走過去勸道，又對洛唯寧囑咐道：「唯寧，回去照顧好你爸，別想太多。」
再這麼僵持下去不會有什麼改善，反而是冉正霖怒氣持續太久容易發病，況且洛向秉就算道歉再多也沒有用，畢竟事情不是他做的，而且她的姐姐也回不來了。
冉正霖沒有制止，冉清音送洛向秉和洛唯寧出門，還未回身就聽到蕭默然一聲驚呼。
「爸！」
冉清音心裡一緊，轉過身見到的是癱坐在沙發的冉正霖，「爸！」
蕭韻瑤最先反應過來，匆匆拿過葯倒出幾粒給冉正霖喂下，又撫著他的胸口替他順著氣，許久冉正霖才緩過勁來，他喘著粗氣，閉著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冉清音和蕭默然也不敢開口，兩個人綳著神經，生怕他再次發作。
「好了，你們回房休息吧，這幾天就住在家裡吧，偶爾回家來一趟，陪我們吃個飯。」蕭韻瑤側著頭說道，「還有，你和洛駿暉的婚事就此作罷。」
即使冉清音已經明白這一點，蕭韻瑤仍舊說了這麼一句。雖然對於一直以來冉正霖都熱衷於給女兒的婚姻大事做主這件事，蕭韻瑤一直都站在中立的態度，不做明顯鼓勵也不去制止，但是女人的直覺本身就比男人要更細膩，她總是覺得即使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冉清音仍舊對洛駿暉並沒有上升到可以交付自身的程度。
也許因為這件事而取消婚約，冉清音感覺到的不是傷感，而是因禍得福。而且從剛才冉正霖在她們進門時所詢問的問題，以及冉清音的回答來看，正是冉清音在察覺到某些端倪之後與慕以涵聯手深入調查，今天這個結果保不準正是冉清音所期待的。
「我知道了。」冉清音抿了抿唇，看不出任何明顯情緒。
因為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兩個人回到冉清音房裡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此時自然不適合談情說愛，再加上蕭默然面上有些冷然，那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讓冉清音想起了當初初見時有著無形距離的她。
「蕭兒，怎麼了？」冉清音坐到她身邊擔憂地問。
蕭默然像是突然被冉清音叫回了魂，忽然淡淡地笑開，「我都快忘了，爸媽心疼的對象，還有洛伯伯愧疚的對象，都不該是我。」
「不要怪自己，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以你當初的選擇，若不是這陰差陽錯，姐姐離開之後連這身體都不能繼續存活，那個時候，爸媽會更傷心。」冉清音這些話從一開始就想告訴她了，只是當時關係還生疏，現在聽著確實挺煽情的。
「是么？」蕭默然心裡的結因為這些話而鬆散了一些，的確是這樣，那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她在舉劍的那一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還能生存，而且在睜開眼的時候見到的人如今竟讓她如此不舍。
「你後悔了么？」冉清音覺得有些害怕，蕭默然那樣身懷大義的人，為了國家都能自盡，此刻又會不會因為愧疚而覺得這一切都是不應該的？來到這裡是不應該的，喜歡自己是不應該的，所有發生過的都是不應該的。
「不是。」蕭默然搖頭，「我只是不舍，如果現在讓我離開，我不願意，也許我這麼說會讓你覺得我很自私。」
她從來沒有後悔過，她分得清冉清音對自己和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的感情，她不舍的也不是這個身份擁有的錢財和地位，她只是不捨得離開冉清音。
一個女人再堅強，她也是個女人，是個會貪戀溫暖的女人，從未得到過的時候自然能毫不猶豫地結束自己的生命，那樣的日子再活下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至於現在，她有了留下來的理由，活下去的理由，不想離開的理由。
「自私的人是我，你能這麼說，我很開心……」冉清音接過了話頭，只是聲音有些啞，「我知道這麼說很不應該，這樣對她不公平，可是蕭默然，我不敢去想有朝一日醒來后見到的仍然是這張臉，可是卻已經不是你了……」
冉清音說著，心脈像是被鉛塊堵著，血液霎時無法流通，她的眼眶和鼻腔都難受得發燙，發熱，她死死地咬著唇，拚命克制著洶湧如潮的恐懼和不安，她對原先的「蕭默然」心懷愧疚，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那麼不懂事。
可是比起這些，她願意用她所擁有的一切來交換，讓現在的蕭默然繼續留在自己身邊。
「清音，別哭，不會那樣的。」蕭默然把她擁進懷裡安撫著，心裡因為她剛才那一番話變得柔軟，又因為她的眼淚而伴隨著陣陣刺痛，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錯的都不是冉清音。
「蕭兒，如果必須要受到什麼懲罰的話，那就罰我好了，是我自私，非要把你留下……」冉清音把頭枕在蕭默然的肩頭低聲細語，從小疏遠姐姐的是自己，現在嘴上說著對姐姐愧疚的也是自己，可是她此刻心裡想著的卻是如何把身邊這個人永遠的留下。
「不會的，沒有人會懲罰你……」沒有人會捨得看你落淚的，包括那個已經離開的人。
冉清音的眼裡像是蒙了一層水霧，隔著那滿溢的淚光望著蕭默然，那淚光像是一柄尖銳的刀子在剜著蕭默然的心，她湊近了吻著冉清音的淚，那眼淚雖暖人，卻鹹得發苦，在味蕾上肆意蔓延，她的眼底波瀾起伏，摟在冉清音腰間的手越發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