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食物
黑暗的森林深處，藤蔓爬滿了一棟房子外牆的各處，就像是把房子徹底融進這座森林。
背著巨劍的男人從房子里走出來，他繞著房子走了一圈，然後又繞回房門前。劍士重重地嘆了口氣，踢開房門前某塊絆腳的石頭，就地蹲了下來。
「唉——」
劍士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是劍士待在這座人跡罕至的森林的第三個月了。而今天呢，又是和以往沒什麼差別的無聊透頂的一天。劍士有些後悔當初答應黑袍法師守在外面不等他結束就不離開。
雖然當初他是真心想要幫他的好夥伴黑袍法師的，但是他以為那也不過是幾天的功夫，花不了他很多時間。沒想到他的好夥伴黑袍法師卻進行了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完成他的事。
總之，劍士過得十分得無聊。但是如果要他說出離開的話的話，他還是難以開口的。
所以在之前的三個月中，劍士憑著意志強撐了過去這無聊的時光，只是這次他終是難以忍耐了。
劍士堅定了眼神，站起，推門朝著黑袍法師所在的地方走去。
黑暗的深處，劇烈的氣流翻湧著，匯入泛著著光芒的法陣中央，再由中央的青年的身體中出來。
枯瘦而又蒼白的手指隨意一指，那氣流裹挾著某種黑色物質匯入長桌上的玻璃瓶中。
法陣中央的青年在陣法結束后十分虛弱，他踉蹌了一下，但還是強撐著沒有讓自己倒在地上。在這純黑的環境中，青年能看清楚這個房間的每一個細節，彷彿黑暗於他如白晝。
「或許你很快就能見到那頭黑龍了。」黑袍法師的聲音響起，顯得這個黑暗的空間更加寂靜。
青年沒有說話，而是自顧自得走到外面的房間，那裡有一張臨時搭建的木板小床，昏暗燭火下，這個空曠的房間的小床是那麼的孤獨。
青年躺在這張木板小床上，睜著眼睛，安靜地可怕。
這間幽閉的沒有窗戶的房間，有些像當初那個禁閉室。只是在這裡他被禁閉的時間更長更久，他都快忘記外面世界的日月的變換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個房間封閉得沒有一道縫隙，他無法藉由縫隙窺視外面的情景，看到他所熱愛的東西。
這種種都是伊魯仇恨黑袍法師的理由，但是在被帶來的第三天，他還是被黑袍法師的一些話說動了。或許就像黑袍法師說的那樣，他身上黑暗正侵襲著他的理智他的心他的全身，與黑袍法師身上的黑暗有著共鳴。所以伊魯最後答應了黑袍法師的條件。因為那條件里有一個他無法抗拒對理由。
不過同時伊魯也是擔心著的，他很害怕黑龍會忘記自己，或許他只是一個普通財寶。書上說，龍雖然對自己的財寶佔有慾極強，但是對於自己不小心丟了的普通財寶，它們都是無暇顧及的，而他們漫長的生命，無暇承載那麼多的記憶，也有可能會遺漏那麼一兩件東西。
如果賽格忘記自己的話……
伊魯想到這裡，那種黑暗的氣息就止不住地從他身體里溢出來。
不，不行，不能被黑暗支配，賽格不會喜歡的。
伊魯捏緊了拳頭，剋制著自己。他喘著氣終於把殘酷血腥的念頭壓了下去。
如果賽格忘記自己的話……
伊魯又一次想到這種可能，傷心得流下了眼淚。
「布蘭特！布蘭特！」劍士的喊聲打破所有寂靜。
伊魯抹掉了眼淚，而黑袍法師則從黑暗深處的房間中走了出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在伊魯的感覺中，黑袍法師似乎對那個巨劍劍士格外得有耐心，即使是在這樣一個不想被打擾的時刻，黑袍法師在聽到劍士的喊聲后也還是會出來解決劍士的一些問題。
「怎麼了。」黑袍法師問。
劍士等了一會兒見黑袍法師終於出現了，趕忙說出了自己的巨大意見。
「布蘭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快受不了了。」劍士露出誇張埋怨的表情。
黑袍法師黑漆漆的帽兜對著劍士，似乎是在等他把話說完。
「我不能總待在這裡，這實在太無聊了，而我一直無事可做。你知道嗎，布蘭特，最最重要的是，這棟房子里的食物已經沒有了！」劍士攤開了手，表情誇張至極。
「沒有食物了？」黑袍法師疑惑地問。
劍士撓了撓頭，意識到自己似乎描述的太過誇張了，連忙解釋：「也不是沒有食物了，只是那些肉都沒有了，還有蜂蜜也沒有了，只剩下些難啃的黑麵包。布蘭特，要知道，都是靠著那些美味的食物我才熬過了這無聊的時光，但是它們現在都沒有了，而且這森林裡除了烏鴉也沒有別的生物，我總不能抓蟲子來吃吧。所以我想……」
劍士覺得對於自己不想呆在這裡這件事他已經暗示的很明顯了，所以他期盼地看著黑袍法師。
黑袍法師似乎也如劍士所願點了點頭，然後黑袍法師沉默了半晌，說道：「你等一下。」
然後黑袍法師似乎進去和那個被抓來的小王子講了幾句話。
劍士想著等黑袍法師出來自己大概就可以走了。沒想到他出來以後卻是直接走出了房門，到了外面。然後黑袍法師對著房子念了一個不知是什麼的咒語，整棟房子外的藤蔓開始瘋狂地生長，一層層地包裹住房子，房子的大門，也被藤蔓堵死了。
現在整棟房子看起來就像一個球形的藤蔓怪物。
跟出來的劍士，看到這樣的景象十分地不理解黑袍法師的做法。
「你跟我一起離開？」劍士指了指法師又指了指自己。
黑袍法師點了點頭。
「那裡面那個小王子呢？」
「讓他先呆在那裡，他不需要食物。」
法師的回答讓劍士感到更加奇怪，「等等你要去哪兒？」
「你不是說沒有食物了嗎，我們去買一些回來。」黑袍法師淡淡開口道。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我可以離開了。」劍士小聲抱怨。
當然這聲抱怨並沒有逃過黑袍法師的耳朵。
「你現在還不能離開，現在是重要階段，我需要你守住門口，為我免除打擾。」黑袍法師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誠懇，這讓劍士回想起了自己少年時的熱血的時光，想也沒想又一次答應了。
在黑袍法師與劍士採購食物的這個上午，另一個可稱之為法師的人正坐在白鬍子崔斯的高背椅上翻閱著白鬍子崔斯的書。
而白鬍子崔斯呢，只能坐在一旁他不怎麼熟悉的椅子上，似乎是在等著高背椅上的法師講話。
其實這位為帕斯王國的國民所歡迎的法師已經在白鬍子崔斯家呆了大概有一個月了，而向來不怎麼喜歡外人進自己家翻自己書的白鬍子老人，這次竟然也不氣不惱，還讓出了自己的椅子給這位法師坐。
他的神情謙恭，不想是在對待客人，倒像是個尊敬老師的學生，等著老師的教誨一般。
白鬍子老人，和一個和他相比看起來還很年輕的法師，構成一種外人看起來的怪異氣氛，只是這其中的人卻認為這平常不過。當然，這樣似乎更加怪異了。
「小崔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給你的這些書你竟然都還留著。」法師的話語打破了這氣氛。
「是啊，可是書不斷地再變舊，您卻一點變化都沒有。」白鬍子崔斯捻了捻自己的長鬍子道，不過那語氣里倒是沒有多少對法師容貌未變的驚異，反而是透著對過去的懷念的。
「今後就會有變化了。」法師笑了笑，「不過想要讓它沒有變化也簡單。」
白鬍子崔斯也跟著笑了笑，雖然有些不明白法師的話，但是從他很小的時候遇見法師開始直到現在，他腦海中對法師的印象，都是一樣的——他就覺得法師是一個非常神奇的人。所以法師身上發生任何不尋常的事，白鬍子崔斯都會覺得那很正常。
當然法師住進白鬍子崔斯家以後也沒有每天做什麼不尋常的事，他有禮貌地徵求了白鬍子崔斯的同意，然後開始看起了白鬍子崔斯書房裡的那些書。
不過法師看書的方式可跟白鬍子崔斯大不相同，要說白鬍子崔斯看書，幾乎是把一本書的邊邊角角都看遍了的，而法師只是粗略的翻兩頁，合上，然後再看下一本書，再合上……就這樣沒幾天就幾乎把崔斯房裡小半的書都翻遍了，就像是在快速回憶往昔似得。
要說法師每本書都翻閱的這麼快，似乎又有些不對了，因為現在他看的這本書似乎是他一頁一頁翻過去的。
其實白鬍子崔斯和法師之間也不常聊天，白鬍子崔斯也是個不怎麼會聊天的人，而法師一般只挑自己感興趣的問，所以他們處在屋子裡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的。
「小崔斯，你知道當年這個國家傳說中的那個法師留下的那本法師札記在哪裡嗎？」法師再一次打破房間中的沉默，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問道。
「法師札記？」白鬍子崔斯，捻了捻自己的鬍子，想了又想，終是把印象中的某本書與法師所提到的這本書對上了號，不過在回答之前，他還是向法師再次確認了一遍他所提到的那本書，確實是他印象里的那本。
「您是說帕斯王國法師與龍的那個傳說里的那本？」
「就是那一本，你知道它在哪裡？」法師光芒的眼中是無法隱藏的興奮的。
「是，它應該是在帕斯王國王室的城堡里，嗯，我記得應該就在皇室圖書館的某個角落。」白鬍子崔斯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肯定地說道。
「您是為了那本書而來的？」白鬍子崔斯問。
「是的。」法師坦然答道。
「可那本書中除了記錄那個傳說之外，就只記了些簡單的魔法。對您來說似乎沒有什麼用處。」白鬍子崔斯雖然不會使用魔法，但是他還是能夠區分魔法的好壞的。
「它對我當然是有用的，而且非常重要。」法師勾起了嘴角。
關於帕斯王國的法師與龍的傳說帕斯王國的國民們幾乎是耳熟能詳的。當時人們卻不知道接下來的故事了。當然，作為一個傳說，或者說一個故事，能被人們記住的大概就只有最精彩的部分，故事太長的話，就更是如此了。能有幾個人物和起因過程結果記下來就很不錯了，沒人會記住一些細節，就好像人們都忽略了故事的主人法師在離開帕斯王國之前留下了一本書。
這一點大概也只有像白鬍子崔斯這種沉湎於文字，考究於細節的人才會清楚地記得這些。並且如白鬍子崔斯的這一類會把這些東西記錄下來，以免被人們徹底遺忘。
「這……如果您只是看一下，我或許能幫您把這本書帶出來。」白鬍子崔斯沉思了一會兒，對著法師說道。
「那如果我想把它帶走呢？」法師有些戲謔地看著白鬍子崔斯。
白鬍子崔斯沉默，嘆了一口氣：「您不能帶走它，它是屬於帕斯王國的，也算是帕斯王國的見證者。」
「年輕人不要那麼緊張，我只是說說而已，可沒真打算這麼做。不過我必須得看一看那本書。」法師的聲音是漸漸低沉下去的，那之中似乎是含著命令的。
「只要您保證不帶走它，我想我還是能夠將它拿出來給您的。」白鬍子崔斯此刻的表情無比的嚴肅，他認為這件事情是不應該開玩笑的。
「當然，我肯定不會帶走它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到時候可以在旁邊看著我。而且正如你所說這本書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切實的用處，上面記錄的魔法實在是太過幼稚了。」法師的眼睛漸漸變得深邃，似乎是在回憶什麼遙遠的事情。
白鬍子崔斯看了法師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法師的要求。
不過這並不代表白鬍子崔斯相信法師所說的話。法師是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人，其實白鬍子崔斯實在看不透法師，但是由於法師在他幼年時與青年時對他的幫助與指引，白鬍子崔斯對法師總是尊敬的。
事不宜遲，白鬍子崔斯在答應了法師后，當天下午就動身去了帕斯王國王室的城堡。
對於帕斯王國來說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對於來說遙遠的奧斯王國那也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集市上傳來肉的方向，旅店門口飄來蜂蜜吃上一頓麵包的香味。僅僅只是這些就對幾天沒有好好的吃上一頓的劍士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劍士順著香味走進了一家旅店，迫不及待地就點了所有他能想到的美味，然後拉著黑袍法師就座，開始大吃特吃起來。
「呃——」劍士打了一個飽嗝，「布蘭特，這裡的東西可真好吃，咦？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我似乎從來都沒有來過這裡。」劍士指的自然不是這件旅店，而是指這座城，及城所在的國家。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
「布蘭特，你為什麼會對這裡這麼熟悉？我記得你這幾年一直跟著傭兵小隊一起行動，似乎是沒有到過一個這麼地方。」劍士吃飽了，他的那些本就在心底壓著的疑問隨著他的飽嗝也一個一個的浮了上來。
「嗯，我很久沒有回來了。」黑袍法師輕輕說了一句。
劍士不怎麼懂黑袍法師的這句話，不過黑袍法師的下句話倒是讓劍士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黑袍法師說：「這裡是我的家鄉。」
當然劍士除了小小的吃驚外，還有那麼恍然大悟的味道。
不過一般人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總會帶著點莫名的情緒，但是黑袍法師卻看起來似乎什麼情緒都沒有，平靜地就像只是在說出一個事實。
劍士倒是沒有注意這一點，因為黑袍法師大部分時候的語調都是沒有起伏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不過劍士將黑袍法師的這種沒有情緒的語氣帶上了一點他個人的理解，於是他從中解讀出了某種名為懷念的東西。
要是我的話，如果能夠再次踏上家鄉的土地，肯定會熱淚盈眶的，布蘭特實在是太過克制了。劍士此刻是這樣想的。
「沒時間了，我們該去買食物了。」黑袍法師站起來，向著旅店的大門走去，劍士急急忙忙跟上。
帕斯王國與奧斯王國的陽光燦爛的美好下午，到陰雲了拉塞王國就變成了密布。
黑龍捲縮在金幣堆里，發出嗚嗚聲。
黑龍母親擔心地看著黑龍，但是也毫無辦法，現在黑龍連食物也不肯吃了，黑龍母親沒辦法只好用龍語魔法暫時維持黑龍生命所需要的能量。
不過黑龍母親知道再不弄清楚整件事的原因，它的賽格小寶貝兒很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了。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它的賽格小寶貝兒回來以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黑龍母親覺得它似乎離這個頭緒很近，只要再想想，再想想。忽然黑龍又一聲地嗚咽打斷了黑龍母親的思緒，黑龍母親趕緊把注意力都轉向了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