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雨
餘暉山脈似一道長長的屏障，阻斷了落日森林與它西邊平原的交接，也消除了落日森林中的野獸們侵擾平原的威脅。但是它本身卻是個更危險的東西。
住在平原上的人們總會這樣警告他們的孩子，別去餘暉山，那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所有進去的人就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
此刻跟在黑龍身邊向山峰下前進的伊魯如果聽到這些話，或許會表示認同。他們一路從雪峰上下來，原本毫無波瀾的旅途逐漸變得充滿了艱難險阻。在雪線附近的時候倒也還好，皚皚白雪中沒什麼生物的蹤跡，另一邊植被稀少的苔地上，周圍的情況也是一覽無遺，只是過了這些地方，走入喬木覆蓋的區域時，那順暢的路就這樣被硬生生地阻斷了。
先是一頭巨熊，沒錯是落日森林裡那種很常見的巨熊，不過他們經過喬木林時遇到的這隻卻比落日森林裡的大得多，不知道是不是這裡巨人蜂釀的蜂蜜特別有營養的關係，那熊的體型比落日森林裡的大了幾乎整整一倍。伊魯和人形黑龍在他面前渺小的就像是兩隻站立著的壁虎。
黑龍馬上把伊魯護到身後，保護財產是龍的天性，況且這讓它想起了小伊魯曾經在巨熊掌下差點喪命的情景，這種差點失去財產的恐懼與憤怒瞬間就填滿了黑龍的心。
此刻黑龍幾乎是立刻就從人形變回了龍形。高大的黑龍的陰影一瞬間就籠蓋的伊魯的四周，只是和餘暉森林裡的巨熊一對比，黑龍的體型就像是個孩子，伊魯有些擔心，他的腦海中閃過好幾個攻擊魔法，如果黑龍受傷他就會立即出手。
僅僅在伊魯準備的瞬間，巨熊就被紫色的火焰燒成了灰燼。山頂上的風一吹，灰就飄起分散在喬木林的土壤中，乾淨的就像巨熊不曾來過。
黑龍的鼻孔噴出白煙，像是狠狠出了口惡氣般，揚起它高傲的頭顱，繼續帶著伊魯前進，以防萬一，黑龍沒有再變成人的形態。
事實證明黑龍還是非常有遠見的，在接下來的旅途中他們又碰見了四五個障礙，有吃人的魔鬼花，有巨型蜘蛛和它纏人的蛛絲，還有好幾頭狼，等等，不過他們無一例外的都被黑龍紫色的龍息給燒成了灰燼。
雖然無險但還是有驚，伊魯的左手手臂被狼抓了一道，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傷口，一人一龍灌木叢中停下。望著將暗未暗的天空，伊魯忍著疼痛想天黑之前找不到有人的村莊了，今天之內也無法得到嘆息穀的任何線索，幫助黑龍找到寶藏遙遙無期。
布條撕裂的聲音喚回了伊魯的意識，高大的男人正撕著自己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然後將撕下來的乾淨布條在伊魯的傷口處繞了幾圈，紮緊。
「這樣就好了。」
黑龍那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回蕩在伊魯耳邊，彷彿是一種誘惑，迫使伊魯的視線牢牢黏在黑龍身上，和伊魯略顯文弱的俊美不同，人形的黑龍是一種野性的美，每一寸皮肉都蘊含著力量，像是一件完美的人體塑像，伊魯不得不承認，他崇拜這樣的力量。
青年的目光猶如實質，彷彿是一陣灼熱的吐息，燙得黑龍顫抖了一下。直到現在他都還不太明白小財寶那目光背後的真正意思，可以知道的是小財寶非常喜歡他的主人——也就是自己。
黑龍在心裡小小的得意了一下，便退後了幾步又化作龍的樣子。
他想，小傢伙是如此的依賴又崇敬著自己，那麼自己也應該更好的保護小傢伙，不能再讓他受傷了。
只是這一天的不平靜還沒有結束。
一陣猛烈的風吹來，吹的樹枝嘩嘩作響，彷彿天暗前的最後一次警告，巨大的雷聲在他們的頭頂上響起，烏雲頃刻間布滿了天空的每一個角落。
黑龍站在伊魯前面為他擋著風。
這樣下去不行，雨快要來了，要是淋到小傢伙，他會生病的，現在手頭上又沒那瓶百試百靈的治癒藥劑，到時候就麻煩了。
黑龍快速思考著，鼻尖噴出白煙，像是做好了決定。他小心翼翼地抓起伊魯，用兩隻爪子托著他，在灌木叢中穿行，尋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一陣雷光閃過，光明一閃即逝，但黑龍抓住了光明的尾巴，全力向著左前方的洞穴飛奔而去。終於他在大雨到來之前到達了避雨場所。
洞穴里很黑暗，什麼也看不清，但伊魯知道這是個非常大的洞穴，大到能容納很多頭黑龍。伊魯坐在黑龍的爪子上安心的同時又隱隱擔心著。
這樣巨大的洞穴，或許是有主人的，如果有那應該是比黑龍大許多倍的東西。
外面的雨已經落下來了，雨勢一如黑龍預料的非常的大。只是等了很久雨沒有停，伊魯所擔心的事也沒有發生。
除了嘩啦啦的雨聲之外，一切顯得那麼的寧靜。
「賽格，我想下來，可以嗎？」伊魯在黑龍的爪子上動了動。
「當然可以，我感覺這裡沒有什麼危險的氣息。」黑龍輕輕把伊魯放下，憑著感覺確認伊魯安全的落地之後才收回爪子。
黑龍有著良好的夜視能力，但這並不意味著它能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看清東西，沒有一丁點光的山洞，對於黑龍來說無異於在它的眼睛上蒙了一層不透光的布。儘管有著一閃而逝的雷光可以藉助但是黑龍還是憑感覺來確定伊魯的安全。而且黑龍也不敢隨意吞吐它引以為傲的紫色火焰，這種長期照明需要高妙的控制技術，黑龍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避雨的山洞燒成灰燼，最後兩人都變成了落湯雞。
不過最讓黑龍感到鬱悶的還是山洞裡空空如也，連根樹枝都沒有，不然即使是一根柴木也足夠它看清一切。
就在黑龍鬱悶的時候，原本在坐他腳上的伊魯離開了他原來的位置。
黑龍動了動左後腿的爪子，擔心地喊了一聲「小傢伙」。
「我在你的左邊，賽格。」風聲樹枝聲夾雜著雷聲，讓青年的聲音顯得那麼微弱。黑龍慢慢蹲下，再次問道：「我沒有聽清你剛才的話，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黑龍渾厚的嗓音回蕩在空曠的山洞裡，久久未散。這次伊魯抓住時機，瞄準了一個比較安靜的時刻，大喊道：「我在你的左邊，賽格，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這次青年的聲音準確落入黑龍耳中，黑龍聽清后順著青年的話反問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好像是文字。」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敢確定的樣子。
「人族的文字？」黑龍的第一反應是目前硬塞給他的那些書上的大小如塵埃般的文字。
青年陷入了沉默，好像是在仔細摸索著地上的東西。
「小傢伙？」黑龍再次喊了一聲。
「似乎不是人族的文字。」青年的聲音帶著疑惑，但是下一秒他卻興奮地叫了起來，「你猜猜看，賽格，猜猜我發現了什麼。」
「一個秘密？一塊寶石？一塊金子……」黑龍把能想到的會讓他欣喜不已的東西猜了個遍，但伊魯都回答不是。
「好了賽格，你都沒有猜對，我直接公布答案吧。」伊魯頓了頓，用很鄭重的語氣說道，「是一幅龍的石刻像，就在你我的腳底下，它非常的大，我從沒見過這樣大的龍石刻像。」
「你怎麼就能肯定它是什麼呢。或許是別的圖案或者文字也不一定。」
黑龍清了清嗓子，對於他的小財寶這麼興奮地提起其他龍的這一行為有些不滿。
「不，我能肯定。這真好，賽格，如果有個火把或是別的什麼照明的東西就好了。」伊魯語氣激動，沒有聽出來黑龍話里額外的意味兒。
黑龍聽到伊魯這麼說心裡更加不舒服，也不答話，自顧自地生著悶氣。
「賽格，我現在能確定了，那些文字似乎是死靈文字。」黑暗中的兩人各自因為各自的原因沉默了好一陣子。終於因為伊魯的新發現而打破。
「死靈文字？還有這種文字。」黑龍也被提起了興趣，好奇地問。
「嘆，息，嘆，息，再，嘆，息，死，亡，死，去，無，差，異。」伊魯回憶著以前所學到的東西，一個字一個字摸過去，不自覺的把他們用人族的語言翻譯了出來。
「嘆息嘆息再嘆息，死亡死去無差異。」伊魯將這些文字連起來念了一遍。他一念完整個山洞就好像遇見了太陽般明亮了起來。
正如伊魯所想的那樣，這個山洞非常的空曠非常的巨大，也如黑龍所想的那樣，這個山洞連一根樹枝都沒有，空空如也，除了他們腳下的那些圖案。
伊魯借著不知從哪兒發出來的光，細細的觀察著，他發現他所認定的那副巨大的龍的石刻圖正以逆時針的方向慢慢旋轉著。
「賽格，快跳出這個石刻圖！」伊魯大喊。
黑龍照做，等兩人出了圖案，那幅石刻圖仍在有條不穩的旋轉著，幾分鐘后當原本朝著洞口的龍頭移到了死靈文字的地方時，「轟」的一聲，石刻圖從中間打開，一條盤旋的樓梯出現在了石刻圖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