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粉色

  沒有意外地,束白真答應留下來了。


  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卓奚依然睜著一雙絲毫沒有睡意的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


  在過去的這一個小時里,兩人只是並排躺著,沒有一點交流。


  看著這樣的卓奚,束白真忍不住想,卓奚走過的這麼多年裡,她是不是每個夜晚都經歷著這種失眠,因為她看上去平靜極了,沒有一點失眠症患者的煩躁,只是睜著眼,彷彿已經十分習慣了似的。


  嘆了口氣,她抬手輕輕覆住了卓奚的雙眼。


  「睡吧,別怕,我在你身邊。」她輕柔地在她耳邊說道。


  束白真並不清楚,是不是每個失眠症患者的心中都有一頭惡魔,它啃噬著寄身者的心智,讓他們陷入癲狂,對世界充滿恐懼或者敵對,讓他們在每個夜晚都不能安眠。


  她不知道。她甚至覺得,在卓奚豎起的屏障面前,她根本不能走進她的心裡,探知她恐懼的來源。她所能為她做的,只是儘可能地給予她想要的一切。然後……奢望自己在付出的同時,能回收一點點的回應。


  有點無力。


  可這是她一早就選擇好了的道路,就算腳踩著荊棘也不能停下來了。


  停不下來了。


  越是了解對方,越是心疼,於是,漸漸地,連抽身的想法都沒有了。


  「睡吧,我陪著你,一直。」


  束白真說完這句話后,立刻感覺到了睫毛扇動手心的觸感,痒痒的,這讓她忍不住微揚了嘴角。可緊接著,她的手被另一隻不屬於自己的手拉開了,伴隨著的還有卓奚開口說話的聲音。


  「我在想……」卓奚撇了撇嘴角說道,只不過剛開了個話頭,又久久地沉默了,「想」的內容很久都沒有出現。


  束白真只好向她詢問:「想什麼?」


  卓奚幽幽道:「在想這個屋子是不是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束白真一怔:「有味?我有請鐘點工定時打理的。」


  「哦。」卓奚表情淡淡,「那就可能是因為……」說到這一扭頭,用兩隻黑漆漆的,彷彿吸去了所有活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束白真,道,「我擇床。」


  束白真:「……」


  她雖然覺得現在這個模樣的卓奚塑造出的氛圍十分適合講恐怖故事,這讓她有點不厚道地想笑,但她終究還是擔心卓奚的,並且擔心的情緒佔了大頭,於是擔憂地問道:「那怎麼辦?」


  都到現在這個時間了,兩人自然不可能再返回到卓奚的公寓去。


  卓奚似乎被她的這個問題問住了,半天沒有出聲。


  許久之後,她突然翻身坐了起來。


  這個十分突然的舉動嚇了束白真一跳,條件發射地想跟隨她的動作坐起來,可剛起身到一半,就被卓奚摁下去了。


  卓奚雙手撐著她的肩,把她禁錮在床上,然後自個兒不緊不慢地朝她爬過去,翻身跨坐到她在腰間,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


  其實也沒什麼好打量的,束白真的臉上除了懵逼還是懵逼。


  「卓……奚?」


  卓奚卻像是找到了什麼好玩的遊戲一樣,古井一般的眼中終於起了絲絲波瀾,臉上也有了一點笑意。


  她伸手摸了摸束白真的臉,又往下摸了摸下頜,最後流連在脖頸上。


  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麼,束白真的喉間動了動,她做了個咽口水的動作。


  卓奚突然間就笑了。


  有那麼一瞬間,束白真看呆了過去,回過神時不知經歷過了哪些曲折的心理歷程,她忽然變得坦然起來,臉上也一派寵溺縱容。


  「好玩么?」她笑問。


  卓奚沒回她,手繼續往下,漸漸地往胸口欺近,最後被襯衣領口阻擋了下來。


  兩人從卓奚的公寓回來后,束白真一直沒來得及換衣服,還穿著白天的那套,現在身上裁剪大方的極簡白色襯衣已經有了褶皺,可依然不減女神風采,只不過原本禁慾幹練的設計在添了幾道褶皺,又被卓奚不客氣地解了兩顆紐扣后,整個人變得多了一兩分的……「風塵味」。


  卓奚看著看著一俯身,輕輕咬了下身下人的胸口處。


  原本還坦然以對的束白真立馬炸紅了臉,兩隻手停在半空,一副想推開她又不想推開她的樣子。


  「卓……奚?」


  卓奚鬆開牙,貓似的舔了下束白真的襯衣第二顆紐扣,又往上隔著衣物啃了下她的肩頭,這才直起身來。


  只是短短一分鐘的事情,束白真卻好似缺氧一般,胸腔重重地起伏著,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見卓奚將手從自己的衣擺伸了進去,胡亂地撫摸著自己的腰腹。


  「……」


  摸著摸著,她又猛地頓住了。


  過了會兒,又懶懶地壓下來,躺自己身上不動了。


  束白真眨了眨眼,有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伏趴在她身上的卓奚又有了新動作,她微抬起頭,唇壓在她的唇上,然後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戲弄似的舔吻漸漸變了味道,越來越深入,最後變成了氣息灼熱的一個深吻。


  兩人彼此貼近的胸腔傳遞著沉重的鼓點,裡面雀躍個不停的那顆似乎要突破禁錮跳出來一般。


  束白真不禁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這個吻結束的時候,兩人都有些氣喘。卓奚彷彿耗盡了氣力一般,頭一偏歪倒埋進束白真的頸窩。


  「束白真。」她的聲音彷彿透著無盡的慵懶。


  「嗯?」


  卓奚自顧自開啟了對話,卻什麼都沒說又很不負責地中止了。她沉默著扯開了扣住自己腰間的那兩隻手,握住其中一隻牽引著它潛入自己的睡衣內,然後再無動作。


  雖沒有繼續下去,卻像是下達了某種暗示一般。


  束白真驀地瞪大了眼。


  此刻她手中的那小片皮膚像玉一般涼,就算在經歷了深吻后的現在也不曾燃起溫度,好似這層薄薄的皮膚下流動的血液也是冰涼的一般。


  原本還處在震驚狀態下的她,在發現這個事實后,鬼使神差地滑動手指摩擦了幾下。


  她似乎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把它變回到人類溫度一樣。


  她還在發痴一樣不停摩擦,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肩頭一疼,偏過頭去看,恰好將卓奚鬆開嘴的一幕捕捉到眼裡。


  束白真:「……」


  卓奚不客氣地咬了她肩頭一口,下口還挺重,完了之後抬起來,面色森然一點不高興地出口譴責:「癢。」


  束白真怔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趕緊臉紅紅地收手道歉:「對不起……」


  卓奚看了她一眼,自顧自地坐起來,然後開始……動手解開睡衣。


  她剛解了領下第二顆就犯懶不動了,然後指使自家忠犬,道:「你來。」


  「……嗯?」


  卓奚看她猶猶豫豫的模樣,眉頭一皺,一臉風雨要來的不耐樣:「你還來不來了?」


  束白真喏喏地問她:「……真的要來?」她不是傻子,到現在為止,自然知道卓奚想要做什麼。


  卓奚斜眼看她:「你不會?」


  「……會。」


  卓奚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我不會,你來。」


  束白真沉默。


  卓奚挑眉,似乎有些驚訝:「你不想?」


  「……不是。」束白真嘆了口氣,「我只是怕你後悔。」


  卓奚低頭想了想,覺得後悔這種事實在麻煩,因此自己一生少有後悔的時候。但也不是沒有。於是沉思了一陣,表情認真道:「到時候要後悔了,你哄哄我。」


  「……」束白真被她的發言逗笑了,「好。」


  之後,她像下定了決心一樣,試探著朝她伸過一隻手,卓奚配合地微俯下|身,任她一顆顆解開自己的睡衣紐扣……


  第二天一早,卓奚比束白真還先起床。醒來后,她瞄了眼束白真的睡臉,又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最後慢吞吞地換好了衣服,晃晃悠悠地出了卧室。


  客廳冷清,卓奚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腳下一轉出門去了。


  還是清晨蒙蒙亮的時候,小區卻已經漸漸活了過來。棲息在樹叢的鳥從窩裡蹦出來,蹲伏在樹杈上梳理羽毛,時不時展喉一兩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樹多,這個小區清晨的潮意比其他地方更加濃重,一出門只覺濕涼濕涼的。卓奚縮了下脖子,餘光掃到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撅著腚在花壇里嘿咻嘿咻。


  辨別出雙馬尾的身份,卓奚目光立馬一收,裝作沒看見直接離開。


  可剛走兩步就被人扯住了衣擺。


  卓奚嘴角一抽,頭也不回,靠蠻力掙脫,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出兩米,就被人重重地摟住了腰。


  「……」她被迫停下來。目光一瞥,對上小女孩亮晶晶的雙眼。


  七歲左右的小女孩朝她邪魅地一勾唇,把手裡的狗尾巴草硬塞進她的手中,向世界宣告道:「女人,做的人怎麼樣?」


  卓奚一臉冷漠:「不怎麼樣。」


  「喲,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女孩十分霸道總裁范地說道,「收了我的花就是我的人!」


  卓奚抬手就把幾根狗尾巴草插她頭上,末了彎腰拍了拍她的肩,語重心長道:「下次把自己的頭髮剪下來一撮,說『收了我的發就要與我結髮』比較霸氣。」


  女孩一臉受教,然後一算計,抬頭道:「我現在回去拿剪刀怎麼樣?」


  卓奚一驚,頓時有點好奇了:「說說你執著與我的原因。」


  這個女孩也就是昨晚去束白真家做作業的蘿蔔頭,她們昨天見的時候,關係明明沒有這麼火熱,怎麼不過短短一晚上,就變得除卻巫山不是雲了呢?

  女孩面露憐憫:「你笨嘛,我不照顧你,你以後該怎麼辦才好。」


  卓奚:「……」得,還挺有愛心的。


  可是——


  「我想澄清一件事,我智商正常得很。而且……」卓奚餘光掃向公寓出口的方向,悠悠道,「照顧我的人了……我已經找到了。」


  正說著,束白真朝她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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