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演技
卓奚扔了一枚衝擊炮，轟得目標宋瑩瑩頭暈目眩，自個兒卻施施然離開了洗手間，出了攝影棚找到自己的小電驢，離開了影視城。
她沒有回公寓，而是掉頭去了醫院。
趕到醫院的時候，束白真還在吊輸液瓶，她的生活助理也在，正在一旁幫著她整理演員資料。
束白真正低著頭看筆記本上的視頻文件，不是單純的消磨時光，看得出她看得很認真，偶爾還會對視頻里的評價兩句，她的助理則會把她的評價寫進演員資料里。
她看得十分投入，甚至沒有發現卓奚進入了病房，最後還是一旁的助理提示，她才抬起頭來。
卓奚的到來顯然讓束白真驚訝又欣喜，臉上的驚訝還沒來得及消退完畢，就被欣喜全部覆蓋，她立即笑問道：「你怎麼來了？」
卓奚沒回答，瞄了一眼筆記本屏幕，問她：「你在工作？」
束白真怕她生氣，想也沒想就否認了：「沒，就是隨便看看，消遣消遣。」說完，立即退出視頻，把筆記本合上想收到一旁去，然而回收半途卻被卓奚伸過來的一隻手攔截了。
卓奚把薄薄的筆記本拿過來，看到滿滿幾頁的視頻文件，小小驚訝了一下：「你會把這些都看完？」
意識到自己拙劣的謊言被拆穿，束白真有點不好意思，沒有再進一步掩飾，順著她的話回道：「有時間就看看，能不能看完隨緣，標註了重點的會先看。」
認真到這種程度的導演，卓奚有點無語，嘴裡嘖嘖感嘆：「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認真的導演。」說完，她脫掉鞋，跑病床上和病號束白真挨著坐著。
束白真沒有阻止她上床，此刻注意力全落在了她誇獎自己的話上，有點臉紅，過了一會兒她朝她解釋道：「多看看的話，有時候會有意外之喜。」
卓奚樂了：「像我這樣的意外之喜？」
她可沒忘記束大導演多次邀請她參演電影一事。
束白真臉紅紅地小聲「嗯」了一聲。
好吧，她竟然真的承認了卓奚是她發現的意外之喜。
卓奚失笑，再一次懷疑這位大導演選角的標準。
不去過度糾纏這個無解的問題，卓奚的目光再次落回屏幕上。但畢竟她和束大導演不一樣，沒興趣去做一個伯樂，於是掃了幾眼視頻名單就無趣地退出了文件夾，開始在電腦里尋找有沒有自己喜歡的小遊戲。
正尋找著，她的目光突然被屏幕上一個名為「貓」的文件夾吸引了。
她有點好奇。
這個文件名擱其他地方都不會顯得特別，可在束白真的電腦上就不一樣了，要知道這位大導演的電腦上的文件都是些「演員資料」「電影素材集」之類的，文件名一個比一個嚴肅正經，裡面突然夾雜一個《貓》，讓卓奚不得不猜測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雖然好奇，但她沒有立刻點進去。她還沒有惡劣到忘記*這種東西，想了想，她轉向束白真，詢問道：
「這裡面的東西我能看看？」
而束白真給她的回答是——
「……可以。」
好吧，她還沒拒絕過她什麼呢。
得到了放行權，卓奚卻龜毛地不滿意，她指出：「我總感覺你在回答之前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束白真聞言立刻重新回復了一遍：「可以。」這一次沒有遲疑也沒有停頓，乾脆利落。
卓奚這下滿意了，拿滑鼠點開了這個名為《貓》的文件夾。當文件夾打開的那刻，一長串的影劇視頻羅列開來。
看到這些影劇的名字，卓奚差點以為自己誤點了前不久網上那個熱心網友為自己建的帖子，那帖子里羅列的影劇名單分明和她現在看到的一模一樣，只不過，眼前的這份名單更為詳盡，這上面甚至標註了上映日期。
沒錯，這個名為《貓》的文件夾，裡面的東西和貓一點關係沒有，全是自己的電影。
卓奚嘴角抽抽，扭頭看向束白真，道：「束導，你這樣做感覺挺讓人害怕的。」
束白真慌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
卓奚一臉嚴肅地和她玩文字遊戲：「我怎麼覺得做這件事本身就很有別的意思，難道不是？」
束白真語噎，有點不知道怎麼為自己辯解了。
卓奚見此驀地笑出聲：「開個玩笑，收集癖嘛，我理解。」
「我……」
卓奚不給她辯解的機會，點開其中一個視頻。這個視頻名為《迷失》，是卓奚兩年前主演的一部電影，當然，是票房和評價雙低的一部電影。卓奚拍完后自己也沒看過。早些年她還會看看自己的作品，到了後來她都懶得費這個精力了。
這個視頻只是電影剪輯的一部分，全集只有二十多分鐘，卓奚看了下進度條，決定看下去。
束白真沒有做聲，和她一起觀看。
電影講的是一個性格孤僻的女孩在父母去世后變得更加孤僻，她幾乎不再出門，整天躲在家裡，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隔壁搬來了一個大男孩，男孩熱情大方，主動上門和她說話，久而久之，兩人相戀了。
女孩性格古怪又多疑，她愛上了男孩，卻不能完全相信他，想方設法讓他不再出門，因為不信任，兩人多次爭吵，女孩十分痛苦，開始痛恨這個多疑的自己，漸漸地精神也開始崩潰了。在最後一次爭吵過後，女孩決定離開。
電影里女孩離開的這一幕場景是，女孩在男孩的門前，對著不知道是否在家的男孩，輕聲說了句：「我要走了。」
然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縱身從樓上跳了下去。
女孩死後，警方例行前來察看，整理遺物時卻發現，女孩所住的房間和隔壁的房子均屬於女孩名下，這兩套房都有生活過的痕迹，裡面的生活用具成雙布置，卻只有一套有使用過的痕迹。警方無解，這事最後以自殺結案。
女孩因為想要被愛，所以她迷失在了自己構想中的愛中。這就是電影名《迷失》的由來。
這原本是一部很煽情的電影，演好了很容易感染觀眾，收穫好評，可電影里的卓奚從頭到尾沒有情緒化的表演，看不出愛恨，整個人顯得空洞洞的，像根沒有靈魂的木頭。
所以，她又一次失敗了，面癱臉的標籤被貼合得更緊了。
卓奚看著屏幕上的自己，此時正播放到女孩離開前的一幕，電影里的女孩背靠著隔壁的房門，望著虛空，沒有悲也沒有喜，只是輕聲說了句——
「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
卓奚的聲音和電影里的女孩重疊了，和電影里一模一樣，聽不出悲怒。
束白真扭頭看向她。
此時的卓奚和電影里的女孩表情分毫不差，束白真卻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攫住了心臟一般，呼吸明顯一窒，她不由得伸出手重重抓住了卓奚的一隻手，彷彿想要竭盡全力挽留她一般。
手臂一緊，卓奚低頭看向手臂上那隻不屬於自己的手，挑眉：「幹嘛？」
束白真好似才從夢中驚醒一般，恍惚了一瞬回過神，訕訕地收回手：「對不起。」
卓奚聳肩，沒太在意。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電影里警察開始搜查屋子，然後看到了洗漱台上的兩個杯子……
電影結束。
卓奚回想了一下剛才表演時的感覺，好像和兩年前沒什麼差別，不由感慨：「兩年了，我的演技好像沒有絲毫進步。」她就隨口這麼一說，並沒有真的很在意。
束白真沉默了一瞬，隨後表情認真道：「其實……剛才那一幕你演的非常好。」
「嗯？」
「就是離開前在門前說『我要走了』的那一幕，真的非常好。」
卓奚驚訝：「你認真的？」
「我非常認真。」束白真笑笑，「當初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一幕演的非常出彩，別人沒發現，大概是因為你之前的糟糕表現傳達給觀眾后，使得他們對你的感觀已經定型了。」
「糟糕表現……」卓奚似乎只注意到了這幾個字。
「哦，抱歉。」
卓奚嘴角一抽：「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說話也挺毒的呢？」
束白真表情很無辜。
「你的每部電影都有比別人表演得更加出色的地方，甚至是讓人驚艷的地方。當然，你演壞的地方更多。」束白真沒有拐彎抹角，甚至沒有用上委婉的修飾用詞，提到演戲，她說話比平常犀利了許多。
卓奚發現了這一點，感覺十分驚奇。她抬手摸了摸束白真的臉，彷彿想要親手確認正在和她說話的這位是不是只是披著束白真的皮的其他什麼人。
當然，束白真仍是束白真，沒有被穿，假不了。
臉上突然傳來的觸感讓束白真疑惑不已，她眨了眨眼，有點不明所以。
卓奚順勢收回手，聳聳肩：「沒事，你繼續。」
束白真被她這一摸，又被摸回了羞澀款，她臉色微紅：「我覺得如果你抓住了那時的感覺，你就可以演得很好。」說完，頓了頓，「比誰都好。」
向來不缺自知之明的卓奚沒有被她的漂亮話砸暈，道：「你這招激勵法用得不錯。」
「……我講真的。」
「所以，這就是你執意要我進你的劇組的理由？」
「嗯。」束白真承認。
卓奚「嘖」了一聲，道：「我還以為是因為你喜歡我，原來是我想多了。」
束白真臉一熱，低聲道：「這也是原因之一。」其實是最大的原因。
因為喜歡，所以想要把她放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她不是聖人，她也有欲求，她想要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