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貓膩
卓奚第一時間打開了床頭燈,燈光掃去黑暗的剎那,她看到束白真緊緊擰著眉,很難受似的,此時22c左右的室內溫度,她卻出了一身的汗,黏濕了頭髮。
不用特意去試探溫度也能知道,她生病了。也許高燒了,卓奚拿手碰了碰她通紅的臉,確認了這一點。
下床去翻找醫藥箱,然後找出體溫計給她測了體溫……38.8度,差一點邁進39度。從醫藥箱里找出退燒藥,又給她接了杯熱水,她把準備好的東西放置在床頭柜上,俯身去叫醒束白真,後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撐著綿軟的身子就要坐起來。
「天亮了?」生病的人一點沒有身為病人的自覺,就要探身下床,「抱歉,起晚了。我去弄早餐。」
起到一半就頭腦一陣眩暈,又跌回床上。
「……」
似乎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束白真抬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感受了一下又挪開,沉吟:「唔,好像有點發燒。」
這個時候,在卓奚面前最愛臉紅的束大導演卻奇異地展現出了她強大自立的一面,絲毫沒表現出作為病人的脆弱,她甚至冷靜地向卓奚尋求感冒藥。
「……你這裡有備急救箱嗎?我想我大概需要一點退燒藥。」
在束白真醒來之前,以為會看到某導演的脆弱模樣的卓奚面色略顯怪異,她沉默了片刻,伸手把準備好的葯和水遞給她。
注意到這些東西是早早備好的,束白真有點受寵若驚地接過來,為了表現出她對她的貼心舉動的感動和珍視,她把苦得要命的退燒藥當糖給嚼了,然後又把滿滿一杯水全給灌倒了肚子里。
笨拙得可笑。
卓奚:「……」
強大如卓奚也被她的舉動給弄得有些無語。
束白真舔了舔嘴角殘留的水,吃了葯的她彷彿已經安心下來,站起身說道:「我去做飯。」
「……」卓奚拉住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下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你正在和一群露著蛋蛋頭頂光環的有翅生物在棉花雲上蹦極?」
「啊?」
這句話實在太過跳躍,正發著燒智商有所衰減的束白真聽得一頭霧水。
「我說你是不是燒得幻覺了?」卓奚提示,「你往窗外看看。」
束白真像是訓練有素的軍犬,得到指示后立馬朝窗戶的方向看去……
銀色暗紋窗帘霸道地闖入眼帘,嚴嚴實實地阻斷了向外探尋的視線,窗外的風景儼然成了秘密。
呃。
「……」
卓奚發現后了卧室窗帘正認真地擔負著自己該有的使命后,默了片刻。回過神來后,不準備繞彎子了,想直言告訴生病的某人現在真正的時間時,她看到束白真動了。
她走向了窗邊,然後……拉開了窗帘,表情認真地往窗外看了看。
她用這樣的方式執行著卓奚給她下下的「指令」。
「啊!」束白真小小地驚呼了一聲,「天還沒亮!」
卓奚:「……」這一下她敢肯定了,束白真絕對被燒掉了智商值,還不少。
=_=
束大導演看著窗外的夜色低聲嘀咕了幾句,隔得有些遠,卓奚沒能聽清,不過肯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嘀咕完后的大導演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用人肉探測器試了試體溫。
「嗯,還是有點燒,得睡睡。」喃喃了這麼一句她又自發地走回了床邊,雙手並用往床上爬,攏了攏枕頭,直挺挺地躺下,雙手交疊在腹部,準備就這麼睡下了,乖巧得像個大孩子。睡之前還不忘睡前禮儀,向自己的「同居人」禮貌地道了聲晚安。
現在她這模樣,和往常有著明顯的差別。
也許這是……束大導演的感冒特殊狀態?
還……挺可愛?
卓奚靜靜地看著已經閉上眼的束白真,良久,她也爬上床,掀開了束白真蓋得齊齊整整的被子,很沒同情心地折騰起了病患,直到對方再也睡不下去。
束白真睜著一雙眼看著她,眼神特純真特無辜,看得卓奚都想捋她頭毛贊聲乖了。好在她還記得自己的目的。
「先別睡。」卓奚對她道。
「嗯?」
卓奚沒回應她的好奇心,下床去取了一套新的睡衣和一條新毛巾回來。
「起來擦擦然,后把睡衣換了。」角色顛倒,卓奚此時也變成了老媽子,只不過相比較而言,她這個角色塑造得有點失敗了,她遠沒有束白真照顧她時那麼溫柔。
不過,以卓奚這種從沒有照顧人的經驗,幾乎被人呵護著長大的人來說,表現已經算得上可圈可點了。
束白真頂著一張燒得發紅的臉,眨巴著眼,沒有聽話立馬起來。在發燒的情況下,她好像已經失去了一部分的思考能力,反應速度也降低了不少。
過了有那麼一會兒后,她彷彿終於聽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麼,聽話地坐了起來,然後……把臉湊近了卓奚,似乎在等她幫自己擦臉的汗。
哦,她不是燒得失去了部分思考能力,她是連思考方向都被燒得變得奇怪了起來,卓奚這麼斷言。
「……」
看著閉著眼湊過來的這張臉,卓奚嘴角抽抽,遲疑了一下,捏著毛巾為她擦拭。因為力道失控,束白真整個人都被推攘得來回晃悠,跟只啄米小雞似的。
擦完了臉,束白真又向她露脖子,然後抬爪爪,末了還要她幫自己換睡衣,整個人都幼齡化了。
生病的束大導演會變成奇怪的生物,卓奚最後得出這個結論。
也許是真的睏乏了,換了新睡衣的束白真很快就睡了過去,特別省心,反倒是向來淺眠又失眠症嚴重的卓奚睡不著了。
因為考慮到束白真的情況,床頭還留了一盞燈,暈黃的暖色燈光籠罩著床頭這一片兒,睡不著的卓奚就這麼就著燈光盯著束白真的睡臉。
許久許久以後,她終於醞釀出了一點睡意,正覺思緒悠遠虛實模糊之際,一隻胳膊橫過來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腹部,頓時。睡意棄她而去。
卓奚:「……」
始作俑者沒有發現自己做了何等罪惡之事,依然熟睡著。
卓奚面無表情地死盯著她,思考著如何如何回敬她的作為,就在這時,那隻橫在自己腹部的手捏緊了她的睡衣一角。
「……喜歡你。」
手的主人低聲囈語著喜歡,表情卻好似有點痛苦,眉頭也擰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燒難受所致。
這個痛苦的表情,這聲低不可聞的囈語……卓奚的心底漾起了一絲絲異樣,那是種不可言明的微妙感覺,是從未有來的陌生感觸。
她的一隻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又莫名其妙地放下手。
而致使她做出這個奇怪舉動產生微妙感覺的人在說了這一句喜歡之後,又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大概是退燒藥起了效果,卓奚想。
這麼想著的同時又覺得有些不悅,此刻她的心情起了一點病態的變化,或者,換句話說,因為她的感情系統發育並不健全,甚至很多時候她的表現是十分涼薄的,因而剛才的陌生情感讓她覺得驚奇。
她並不討厭這麼變化,甚至是飽含欣喜的。
所以當束白真不再表情痛苦地說著喜歡的時候,她覺得有點不開心了。
卓奚一向惡劣慣了,所以當她遵循本能將手伸向束白真的臉,並在對方臉上掐了一把,想藉此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以此重溫那些奇妙的感覺的時候,她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對待一個病患罪大惡極,頂多算不上好人吧,她給自己這樣定位。
因為感冒昏沉沉地熟睡中的束白真因為疼痛擰了一下眉頭,期待著這一幕的卓奚完完整整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變化,然後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摸了一下……
=剛才的那種感覺並沒有出現。
卓奚有些氣悶地垂下眼。
許久之後,她又動了動。她將自己的臉湊近束白真的,在後者的耳邊輕聲耳語:
「束白真……」她喚她的名字,然後又頓了頓,「說你喜歡我……」
很難想象,在不久之前,她還厭惡著這個人的喜歡,只希望她一點不喜歡自己才好。因為對自己溫柔以待的束白真如果不喜歡自己,那她就像極了某個人,只要不喜歡自己的話。
可短短一段時日,自己卻完全改變了初衷,突然間就覺得,這樣也挺好。甚至在此刻,她渴望著從對方嘴裡說出喜歡的字眼。
多麼難以理解的變化!
卓奚覺得自己都變得不了解自己了。雖然不了解這種變化,但她樂於接受這種變化。
「束白真,再說一遍……喜歡我。」
然而,她的想法完全沒能傳遞給生病中的束白真,於是她生出了幾分不愉。
任性成這樣,也獨有卓奚一人了。
手指戳了戳束白真的臉,沒能得到回應,卓奚撇撇嘴,翻過身背對著她不搭理她了。
到天明的這段時間裡,卓奚幾乎沒有再睡著,天剛亮她就起來了。她總算還記得旁邊還有個病患,在起床后沒忘記去查看她的情況,又拿了體溫計再次幫她測了測體溫,發現她體溫有所恢復后,就打消了送她去醫院的念頭。
備了份退燒藥在床邊,卓奚想了想出了卧室,然後下樓去了……廚房。
廚房裡廚具齊全,只不過對於卓奚來說大多陌生,在廚房裡摸索了一圈,她終於找出了不那麼陌生的廚具——砂鍋一隻。
她良心發現,想給生病中的束白真熬一鍋粥。只不過,等她洗凈了鍋子,她才發現自己有點無從下手。
擱下鍋子,卓奚又出了廚房,回卧室拿回自己的手機,從網上找到一份簡單的粳米粥的做法后,退出網頁想了想撥通了連鴻的手機號碼。
連鴻的電影《監視者x》在a市重夏影視城的攝影棚拍攝,因為劇本要求,昨晚在影視城的街景區取夜景拍攝,連鴻則要求她今天一早前去。
她的公寓距離影視基地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如果她現在趕去還來得及,但她不能放任生病的束白真一個人在家,所以必須給連鴻打電話請假,必要的話,替換掉她的角色也無所謂。
移動背景板的角色,隨便拉個群演就可以了,不是什麼難事,況且,就算是移動背景板,其他人也比她演得出色。
抱著這樣的覺悟,她撥通了電話,然而,連鴻並沒有接她的電話,一連幾通都沒有。無法,她只能給他發了條簡訊,解釋她不能前去的原因。
發完簡訊后,她重新調整到粳米粥做法的那頁網頁,一邊對照著上面的用量說明一邊動作著,只是極簡單的做法,簡單到就算是卓奚這種廚藝白痴也能保證做出不錯的成品。
幾分鐘后,一切步上正軌,她看了眼自己的作品,滿意了。她正想把手機收起來,可一陣力道不小的衝撞力猛地從身後襲向了她!
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被撞得被迫往前倒又被兩隻爪子重重鉗住腰,面前收住前傾的趨勢,然而手機卻在這一撞之下滑出了手心,然後「砰」地一聲掉落地面,壯烈了。
看著掙扎了兩下就無情黑了屏的手機,卓奚沉默兩秒,然後木著臉回過頭看向從身後緊緊抱住自己的某人,後者還十分無辜地回視著她,環在她腰上的手跟扎了根似的沒有回收的趨勢,一點沒意識到自己才剛剛謀殺了別人的手機。
卓奚用了兩秒鐘意識到現在抱住她的只是低幼版的束白真,於是更加沉默了。
沉默良久后,她扯了扯嘴角,問:「……你怎麼起來了?」
束白真認真道:「因為你起來了。」
真是……很難聯想起因果不知所謂的答案!
不和一個病患計較,卓奚推開腰上的手,彎腰去把壞掉的手機撿起來。翻弄了幾下,見確實完完全全壞掉之後,她自我調節到樂觀的頻道,想著手機沒把地板磕破真是太幸運了。
隨手把手機揣進兜里,卓奚又問:「床頭的葯吃了嗎?」
「嗯,吃了。」束白真特乖巧地回答,「水也喝光了。」
「……好孩子。」
得到「稱讚」,束白真小朋友羞澀地笑了。
「一定要早點好起來。」卓奚說道,此刻她終於變得像一個貼心關係密友的人了。
束白真鄭重地點頭:「我會努力的!」
「要快。」卓奚淡淡道,「到時候咱們來好好談談賠償的問題。」
「賠償?」
卓奚把壞掉的手機給她看:「不要小看一個窮人的執著。」再次把自家老哥剛給的無限值副卡遺落在了老宅,她還沒富起來就又窮了。
束白真眨了眨眼,做了個瞭然的表情。
「是這樣啊!」她沉思了片刻,想到了什麼似的揚起大大的笑容,「你等一下!」說完風風火火地跑出了廚房,踢踢踏踏地跑上了樓,生龍活虎的樣子一點不像病人。
等一下……
卓奚坐在客廳里等了不止一下下也沒等到某人回來,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擱下手中的電視遙控器,起身也上了樓。
一上樓就發現主卧的房門大大開著,卓奚走過去一看,見某束姓大導演頭朝房門面貼地板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好像已經暈過去了。
「……」
卓奚嘴角狠狠抽搐著,淡定如她也對生病後的束白真沒轍了。
俯下身去查看她的情況,一探額頭,得,不用測體溫也知道體溫升高了。
都是因為不好好休息瞎折騰的!
卓奚試著把她扶起來,但束白真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單靠卓奚一個人的力量只能勉強讓她離開地面半寸。
試了一下就聰明地放棄了,卓奚拿了個枕頭墊著她的頭,讓她不至於頭枕著冷硬的地板,又把被子抱下來抖開幫她蓋著,整理被子的時候,卓奚發現她手中拿了個什麼東西,取出來一看,發現是一張銀|行卡。
大概能猜測束白真拿卡幹什麼,卓奚的心情有點複雜。
「跟個傻瓜似的。」卓奚低聲說了這麼一句,當然她「罵」的人並沒有聽見。
讓束白真稍稍躺得舒一點舒服后,卓奚這才返身去束白真的包里找她的手機,然後叫了救護車。
等待救護車來的期間,卓奚又去廚房處理了她的處女作,回來時,救護車已經很高效地來了。很快,束白真被送去了醫院,卓奚則同行跟去幫忙辦理入院手續。
束白真高燒退去醒來時,卓奚正坐在病床邊看一本雜誌,她似乎看得極為認真,連半分注意力都沒分給病床上的人,這樣的她看起來不像一個陪護者,只是為了看這本雜誌而選擇了這個提供幽靜閱讀環境的病房。
束白真剛醒來還有點迷糊,她盯著雪白的天花板迷迷瞪瞪地問:「這是哪兒?」
卓奚表情漠然:「死靈樂園。」
「死靈……樂園?」束白真眨眨眼,「我死了嗎?」
「沒。你只是來看望我的。」卓奚終於捨得抬起頭看她,「死的是我。」
被她折騰死的。
束白真:「……」
剛醒來就被嗆了一臉,束白真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個時候她已經發現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醫院,而她到底怎麼來的,在看到面前這個人后,自然不言而喻。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她面露感激。
卓奚淡淡道:「別謝,送你來的可不是我,我沒那個能耐能搶救護車的活兒,我就動了動嘴皮子。」
「……」一再被嗆,束白真再遲鈍也能感受到她的不開心,喏喏道,「還是謝謝你。」
卓奚對她的道謝不感興趣,相比這個,她對另一件事更為好奇:「話說你以前生病都是誰照顧你的?」
束白真道:「我很少生病。」
「啊,那我趕上能這小概率事件真是太榮幸了!」
她的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是覺得榮幸!
「……」束白真默了默,突然道歉了,「對不起。」
卓奚有點被她逗樂了:「你知道發生什麼了嗎,就道歉?」
雖然不是太清楚,但束白真能看出她不很高興就是了,而導致她不開心的源頭就是自己,所以……不管怎樣,先道歉吧。
「你知道你生病後像換了個人似的,特別鬧騰人嗎?」卓奚開始數落她的不是,又加重了語氣重複,「特別。」那感覺有多嫌要多嫌。
束白真只能道歉:「……我的錯。」她已經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可從卓奚的話中可以聽出,自己大概沒做什麼好事。
「當然是你的錯。」卓奚餘光掃到束白真正輸著的液快要見底了,於是站起來幫她按鈴叫來了護士,完了之後又穩穩坐回位置上,展開雜誌看起來。
「所以,以後別再生病了。」
別再生病了……
束白真從她的話里聞到了關切的味道。
這個人……嘴硬罷了。
她笑了。
卓奚瞥到她的笑容,覺得莫名其妙:「燒傻了?」
束白真笑容未收:「沒有。」
「那真是遺憾。」
「嘿……」
「真傻了?」
「沒有。」
「……」
束白真的身體素質很好,打了點滴后很快就退燒了,醫生說她再在醫院呆個一兩天就能辦理出院。卓奚當然不能一直待在醫院陪著病號,在醫院湊合了一頓病人餐過後,就打了車去了連鴻的劇組。
——她的手機壞后,不能收到連鴻的回復,所以想去劇組看看情況。
此時劇組早已完成了街景拍攝,回歸到了室內拍攝,卓奚輾轉得到消息后趕去了攝影棚。
出道這麼多年,卓奚雖然沒能拿出過好作品,但她的這張臉的明星效果一點不差,一進攝影棚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在《監視者x》這片里出演一個移動背景板角色的消息並不被太多人知道,就算是同劇組的演員知道的也很少,可大家似乎並不意外她出現在這個劇組。
讓卓奚覺得奇怪的一點是,這些看向她的人看著她的眼光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感覺,似幸災樂禍,又似憐憫,或者二者兼有。
從進入娛樂圈過後,卓奚就經常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所以她不以為意,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這群閑人。
就在這時,一個人走進了她的視線。這個人會出現在《監視者x》的片場倒讓她覺得有些意外,但只有一點點,遠不到好奇的程度。
這個讓她小小意外了一下的人就是「泡水開心果」宋瑩瑩了,哦,大概叫宋瑩瑩吧,卓奚有點不確認了。
目光從這位身上淡淡掠過,卓奚沒去過多關注她,也不想對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顧自在片場里尋找著連鴻的身影。
此時現場正在拍攝影帝和某一線女星的戲份,卓奚遙遙地看了一眼,只看到兩個副導演在現場指導,連鴻則不知道去了哪兒。
正搜尋著,宋瑩瑩來到了她的身邊。
「卓姐。」宋瑩瑩向她笑著打招呼,一副身為後輩的禮貌模樣,「你是在找人嗎?」
對於卓奚來說,儘管兩人之間曾經有過一點不愉快,但她一早就忘了個乾淨,現在宋瑩瑩這個人在她眼裡是可有可無的,和其他路人甲村民a沒什麼區別。原本她沒有和對方搭話的意思,但想到可以從這個人這裡得知一點連鴻的消息,想了想還是回話了。
「嗯,我找連鴻。」
「連導在二樓會議室和編劇討論修改劇情的事。」宋瑩瑩熱心地向她解釋,完了之後又道,「需要我帶你去嗎?」
這間攝影棚是影視城裡的兩大大型攝影棚之一,共三層,一樓提供拍攝現場和化妝間與更衣間,二樓提供公共休息區,會議室,獨立化妝間兩間和獨立休息室一間,三樓則都設置成獨立休息室。
攝影棚很大,所以宋瑩瑩才說要為她帶路。
卓奚並不趕時間,所以拒絕了。
宋瑩瑩不在意,沒有堅持,但仍然給了建議:「會議室在電梯右邊,穿過公共休閑區右轉。」
她看起來熱心得很。
這讓卓奚不禁看了她幾眼。在她的記憶里,這位對她可沒這麼友好。
宋瑩瑩任她打量,在兩人目光對上的時候還友善地笑了笑。卓奚淡淡地收回目光,沒說什麼,也不去探究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乘電梯上了二樓。
她前腳剛走,幾名演員就圍上了宋瑩瑩。
「瑩瑩,原來你認識卓奚啊。」
「你們怎麼認識的……」
「你和她說了什麼?」
……
幾名小演員七嘴八舌地打聽著消息,宋瑩瑩被圍在中間高深莫測地笑著。
這幾個小演員都是參演這部戲的小配角,和宋瑩瑩在戲里扮演的角色戲份相當,但這些人對她都頗為友好,只因宋瑩瑩在初來劇組時「不小心」說漏了嘴,讓大家發現她和當□□星卓文昕「交情匪淺」。
娛樂圈是個交際圈,許多人一面看不上人家攀關係抱大腿,一面又期待著哪天天上掉下來個大腿給抱抱,這就是所謂呆得越久越圓滑,戲里是個角兒,戲外仍是個角兒。
宋瑩瑩享受著被人包圍的感覺。
幾人正好奇地八卦宋、卓兩人的相識過程,突然有人出聲道:「卓奚不知道自己攤上事兒吧……」
這話一說,原本熱烈地氛圍頓時冷了下來,半分鐘后,幾人齊齊笑出聲,笑得幸災樂禍。
「噗,大概是不知道的!」
卓奚並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談資,一個人悠悠然從電梯里出來。當穿過公共休息區的時候,被無數人的目光戳脊骨,她自己卻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淡定走過,無視身後諸如「卓奚來了」之類的竊竊私語。
穿過休息區右轉,卓奚果然在獨立休息室旁邊找到了會議室。
此時會議室的大門緊閉著,也不知道裡面什麼情況,卓奚沒有貿然去敲門,背靠著門邊的牆壁靜靜等著。這一等就等了近一個小時,她也不嫌無聊,用自己的腳丫在地面畫地圖。
直到會議室的門打開。
首先走出來的卻不是連鴻,也不是編劇林護,而是……莫英洪。五十多歲的莫英洪是圈內德高望重的老戲骨,以演技卓越為人尊敬。
卓奚在《監視者x》里就是一移動背景板的角色,唯一一場有台詞的戲就是和這位莫老的對手戲,為表對這位莫老的尊重,卓奚還是十分重視這場戲的,短短几句台詞琢磨了很久。
沒想在在這兒偶遇莫老,卓奚有些驚訝,驚訝之餘不忘站直了身體朝對方打招呼。
她雖然是個討人厭的走後門的,也常常得罪同行,但對些圈內的老人還是很尊敬的。
不過,她態度是端正了,人家卻不買賬,面對她的主動示好目不斜視地走了。
卓奚敢肯定這位莫老沒有無視自己,因為對方在從她面前走過時,她分明聽到了一聲「哼」聲。
卓奚:「……」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這位了。
儘管沒給自己好臉色,但她並不在意,聳聳肩就忘了這事。過了一會兒,連鴻從裡面出來了,看到她愣了兩秒,然後露出一個母蟑螂都合不攏腿的微笑,溫柔道:
「你來了啊。」
卓奚看他一眼,接話道:「你病了啊。」
「病得不輕呢。」連鴻溫柔地笑問,「你怎麼沒背上荊條就來了?」
面對發病的他,卓奚臉上一派雲淡風輕輕鬆應對:「哪敢搶您的專屬。」
連鴻想了想,沒找出能應對的話,於是一張臉立馬垮了下來,也不裝溫柔紳士了,流氓范兒盡露:「你丫還知道來啊?!」
卓奚一句「原本準備不來的」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怕他氣得吐血,換了個溫和的方式:
「跟你說了不來的。」
連鴻怒:「什麼時候說的?夢裡嗎?!」
卓奚低頭作沉思狀,連鴻以為她在反省,於是怒氣稍減,然而下一秒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在夢裡也能夢到你那得多噁心。」卓奚認真道。
連鴻:「……」
他氣得呼吸都急促了,好像下一秒真的要吐血身亡了,好在只是好像,他還氣息猶存。
「所以,你來就是為了來氣死我的?」
「說得我閑得只能逗你取樂似的。」卓奚十分嫌棄,「束白真就比你有趣多了。」
連鴻再次語噎,只覺心疾都要犯了。
卓奚還記得醫院裡已經倒了一個,沒忍心再氣壞一個,不再打趣他:「我就是來看看情況。」
「跟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怎麼不來?!」連鴻怒意不減,「你的電話是怎麼回事?怎麼一直打不通!打束白真的也不接!」
「手機壞了,至於束白真的……」卓奚回想了一下,「手機沒帶在身邊。」這話是真的,好像是去醫院的時候,忘了帶走。
連鴻深表懷疑:「騙人的吧!」他怎麼也不相信事情會這麼巧。
突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怪異地道:「你們當時不會是在搞事兒吧?」這才完全無視他的電話!
卓奚面癱著臉:「沒錯,還病室py呢。」
連鴻從她的話里聽出了什麼,也顧不得生氣了:「你病了?」
卓奚奇怪:「我不是在簡訊里給你解釋過束白真病了么?」
「……」連鴻抹了一把臉,「我沒收到。」
這就是他氣得不輕的原因了,臨到場要拍了人卻死活找不到,打電話也不接,和她對戲的又是圈裡德高望重的那位,雖然後來找了替補的演員,但莫老還是因為這個心裡起了疙瘩。
卓奚聽他講完經過,為自己辯解道:「我確定我給你發了簡訊。」
連鴻翻出手機查看簡訊箱,沒找到,睨著她:「你發的簡訊是有多限制級啊,都被移x給攔截了!」
卓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還不成?」連鴻沉吟,「不過你的角色已經轉交給別人了……要我再弄一個給你?」
「再看吧。」卓奚對這事沒太大的執著心。
連鴻又問:「對了,束白真怎麼樣了?」
卓奚瞅著他道:「這就是所謂的渣男的洗白?」
「……啊?」
卓奚換了個說法:「這就是所謂的前男友的關心?」她還在拿連、束兩人之間的短暫交往說事兒呢。
連鴻這才想起了他和束白真兩人之間的關係,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能別老拿這個說事兒行不?多沒勁啊!」
卓奚悠悠道:「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好吧,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把這事拿出來說,反正記掛了很久,暫時也沒有忘記的趨勢。
「……」連鴻無語,煩她一直說這事,終於把秘密掀開了,「我們倆就做了個小交易,我扮她的男朋友,她在我這戲里露個面友情出演一下。」
「你倆還有這興緻呢?看起來是比扮家家有趣。」
「……」
卓奚見他語噎不再調侃他,說起了其他話題:「所以,束白真也是要來劇組的?」
「當然。」
卓奚開口要求道:「那再給我個角色吧。」
連鴻不滿:「你就不能用懇求的語氣嗎?」
卓奚聞言立馬換一臉恭敬樣,語氣誠懇道:「連大導演,請您給我個角色可好?」
長期處於食物鏈低端的連大導演聞言頓時有種翻身做主人的滿足感,眯著眼很是受用:「下次就得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
「成。」
連鴻笑得有點傻。
卓奚睨他一眼,沒把他的二缺樣告訴他。
從二樓下去,卓奚沒有立馬離開回公寓,而是去拍攝現場看了看,熟悉一下這部劇的拍攝氛圍。當她和連鴻一起出現的時候,有意無意偷偷打量他們的人沒有一車也有一打。
不少人在揣測連導的心情。
上午連導發怒的場面很多人都看見了,現在罪魁禍首出現了,這熊熊八卦心那是越燒越旺,燒得心熱眼紅,貓抓似的心痒痒。
而且,卓奚作為連導的緋聞女友,她又是影帝於君睿的前任緋聞女友,三人共聚一堂,這戲可熱鬧了!
就在眾人期待一場好萊塢大戲開場的時候,於君睿終於從場上下來了,他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毛巾,隨手擦了擦,往連鴻這邊走來了,看到卓奚眼睛一亮。
眾人也眼睛一亮,只覺眼前出現了八卦的曙光,只覺……
此處有戲!
「你終於來了?」於大影帝一邊擦著手,一邊朝她說道,「你是不知道,你上午可把連導氣壞了!」他的眼中帶笑,是回想到趣事的興味。
連鴻輕輕錘了一下於君睿的肩膀:「能別說了么?」
卓奚在一邊煽風點火:「別呀,我挺想知道的。」
於是連鴻阻擋無能,於君睿開始巴拉巴拉地講連鴻的糗事。
這一幕可把關注著這裡的一眾人驚呆了,只覺得自己期待的「大戲」……略顯平和。
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