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童謠
一定沒有誰會像卓奚這麼追人，如果真有，那麼這個人付出的愛大概廉價得就和大降價甩賣的促銷商品有的一拼。
卓奚卻一點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問題，願者上鉤，不願的自行離開就是，她絕不會哭天喊地地挽留。
怎麼說她都好，反正她一直就是這麼個糟糕的人。
也虧得她遇上的是束白真，要是換成其他人，估計下樓散個步都會被套麻袋。這隻社會害蟲，還是早消滅得好，免得危害人間。
而現在，這隻害蟲正悠閑地倚坐在浴池的一角，舒服地泡著澡，別說有人提刀上門除害了，就是天塌下來了也不為所動。
束白真進到浴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清澈的池水跟打了個無效馬賽克一樣，什麼都遮不住，暴露著水中玲瓏有致的曼妙軀體。
挽著發的女子正閉目養神，氤氳在水汽後面的安靜睡容就像教堂彩繪玻璃窗上降臨於世的天使，沾染在眼睫上的水珠從眼角滑落，彷彿眼淚一般。
泣淚的天使。
心頭像被什麼尖利的東西狠扎了一下，束白真一時間呆立在原地。她獃獃地看著浴池中的人，在她的目光之下，沉睡的「天使」緩緩蘇醒過來，然後……就變成了大魔王。
莫名的，束白真的就是有這種感覺。
她的感覺沒有出錯，卓奚怎麼可能是天使這種生物，她要是知道自己被人形容成這種俗物，非讓他重新認識一遍什麼叫天使不可！
好在，她再厲害也看不穿別人心底的想法。
「杵在門口乾嘛，想當裝飾物嗎？」挑剔地打量著杵在浴室門口的束白真，卓奚語帶嫌棄，「你就這麼進來了？」
「嗯？」束白真不解。
卓奚睨著她：「進浴室穿著衣服不顯累贅？」
束白真刷地臉紅了。
嘖，一隻愛臉紅的神奇生物。
卓奚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邊的位置，用手撥了撥水面上的……小黃鴨，道：「過來這裡。」
小黃鴨……
束白真目光一凝，這才注意到自己眼中的天使泡在一個滿是小黃鴨的浴池裡。
「……」
卓奚見她不說話，只是死盯著浴池的小黃鴨，便捉了一隻握在手裡，噗嗤噗嗤地捏著。
「喜歡嗎？」她試完手感，覺得質量上乘，完全可當做禮物出手，於是說道，「喜歡的話送你一隻。」
「……謝謝。」一句簡單道謝的話，束白真說得有點艱難。
卓奚覺察出了，只把它歸咎於對方太感動，感動得都有點凝噎了。
「客氣。」說完把小黃鴨的話題擱置到一邊，回歸到主題，「來這邊坐。」
束白的目光從她一覽無遺的身體上匆匆掃過，又快速地移開視線，表情訕訕道：「我站著就好。」
「哦。」卓奚覺得有些無趣，不再邀請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小黃鴨。過了一會兒，她伸手從浴池旁邊拿起一本泛黃的書籍遞給束白真：「你念給我聽。」
束白真沒有意見，走近了接過來，發現手中的書已經十分破舊，不少書頁泛黃髮卷，它甚至連書皮都沒有。
「帶書籤的那頁。」卓奚道。
束白真配合地翻開，看了一眼，然後……身子有點僵。她看到書籤那頁上寫著：
「莉琪波登拿起斧頭，
劈了爸爸四十下；
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
又砍了媽媽四十一下。」
這是著名的鵝媽媽童謠。
她偷偷看了眼坐在浴池裡閉著眼等她念童謠的卓奚……
久久沒有等來自己想要聽的，卓奚擰了擰眉，睜開眼：「怎麼？不識字？」
束白真艱澀道：「你……喜歡這個？」鵝媽媽童謠是很出名的黑暗童謠，她沒想到她會喜歡這個。
「不行嗎？」卓奚沒再看她，手指一戳一戳地頂著小黃鴨，嘴裡輕聲哼著，「這是我，小跳瓊，當沒有人和我在一起時，我總是孤獨。」
束白真聽完沉默。
「噗，你這人真無趣。」
似乎被什麼打擾了泡澡的興緻一般，卓奚從浴池裡站了起來，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著自己，自然地赤果著身體去取了睡衣裹上，剛披上就聽到身後傳來束白真遲疑的聲音。
「你不擦擦嗎？」
不理會她的話，卓奚低頭自顧自整理著睡衣：
「怎麼束導不僅無趣，還跟個老媽子似的？」
「……擦擦比較好。」束大導演難得地在她面前表現出了執著的一面。
卓奚整理睡衣系帶的手一頓，終於抬起了頭。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抬眸對她道：「你過來一下。」
束白真遲疑著走過去，最後停在一米之外的地方。
「再過來一點，我又不會吃了你。」卓奚原本懶懶地倚著梳理台，說完見她始終猶豫著，便直起身朝她走過去。
兩人幾乎面貼面地站著。
卓奚微抬著頭打量著她，細緻地，一寸寸地掃描著。
束白真被她看得臉一陣陣發熱，目光游移，就是不敢和她對視。
「話說……」卓奚審視了一番，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束白真：「……」
「沒遇到過？」
束白真喏喏道：「前兩天我開車送你回來過。」
沉默。
良久，卓奚扯了扯嘴角：「束導真幽默。」她又不是記憶7秒的魚，當然記得自己被這位送回來過，她很明顯不是說的那次嘛！
「……」
「那就是沒見過？」卓奚往後退後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女孩兒，小小年紀和你一樣老媽子……唔，我想想，當時她多大來著，五歲？還是四歲？」
卓奚糾結於自己曾經遇到的那個小姑娘的年齡，沒注意到束白真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記憶久遠，卓奚也記得不是太清楚，只是有一種感覺還清晰地保留了下來——
「嘖，那傢伙真煩吶！」
束白真覺得自己受到了會心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