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1周一(全)
「陸胭……」錦心身子被陸胭一撲,懷裡的畫卷噌的一下掉落在地。陸胭情緒激動,錦心只得摟住陸胭的身子,百般哄著,「瞧你,才幾日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了,可不是純心想讓我心疼么。」陸胭的髮絲上都沾染了淚水,潮乎乎的,錦心的小手一個勁兒撫弄陸胭的頭。
陸胭雙手緊緊攥住錦心的衣裳,臉蛋埋住哭道:「父皇不疼我,一心只惦念著權勢,要將我賣了……」陸胭打小就同情歷史上政治聯姻的公主,她自個被冊封為公主后,一心幻想著她是父皇從小疼到大的掌上明珠,父皇說不定不會像史冊上的皇帝那樣將她當做棋子賣了。
可她到底是失望了。
哭腔里有著聲嘶力竭的哀痛:「錦心,父皇一點都不在意我心裡有誰,一點都不關心我的感覺。」
若陸胭心底的那個人不是榮銘,興許錦心會與她感同身受,說不定還會躲在這昭華宮裡好好譴責一番皇帝叔叔。可錦心知道嫁給陸烈后陸胭會幸福的,對政治婚姻就不那麼反感了。
不過陸胭情緒這般激動,錦心知道不能蠻勸,將早就想好的措辭娓娓道來:「陸胭啊,皇帝叔叔那般疼你,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為你著想呢,何況還有皇后嬸嬸呢。」錦心提起疑惑道,「你中意的人,叔叔嬸嬸肯定是調查過一番的,論身份,榮銘也沒低到塵埃里,還不至於一票否決,興許是暗中查出了榮銘別的不好,皇后嬸嬸才不中意他的……」
「不會的,」聽到這裡,陸胭激動地抬起頭來,看著錦心的臉道,「榮銘哥哥那麼好。」
錦心一副不認同的樣子,立即堵了回去:「那你說,為何皇后嬸嬸都不替你爭取一下,就否決掉了榮銘的備選資格。」
陸胭咬著唇不說話了。
正月十五那晚,她向母后提及榮銘時,母后並未當即表示不可,看那神情是要調查一番才好答覆的。莫非真的調查了,卻調查出別的不能告知她的隱情么?
陸胭知道,她是母後身上掉下來的肉,母后是最疼她的,確實不至於完全忽略她的情感。思及此,陸胭堅決的表情有些微微發怵。愣愣看著錦心一臉認真替她分析的樣子。
她知道錦心不喜歡榮銘,說的話必然是對榮銘不利的,可是陸胭不得不承認,錦心說的東西是有一定道理的。
錦心見陸胭神情有變,知道自己說的進入到了陸胭心底,趁熱打鐵繼續道:「眼下出了這般大的事,榮銘若是真心喜歡你,不可能一點表示也沒有。一個人在大事方面的行為舉止最能表現一個人的品質,你且等等,看榮銘接下來會做什麼,有何舉動,便可知他到底是不是值得你託付終身的人了。」
錦心說到這,心底的小算盤已是飛速打了起來。若是榮銘懼怕帝后,什麼也不做,那陸胭正好可以死心了。若是榮銘真如薛陌所預料的那般,為了攀上公主,做了別的不容世人所恥的事,那陸胭更沒有理由繼續愛慕他了。
陸胭聽著錦心的話,心裡稍稍靜下來,眼中淚花也不知不覺止住了,一切悲傷的情緒都被理性的思考所替代。
見陸胭情緒好了些,在微微發愣,錦心這才蹲下小身子去尋她掉落的畫卷。
「你在找什麼?」陸胭愣了一會後,發覺錦心不知何時已經蹲著身子半個頭鑽到床榻下去了,聲音納納道。
「還不是被你剛剛一撞,我的畫卷滾到床底去了。」錦心躬起小身子,伸手費力撈出滾進床底那邊的畫卷,小心翼翼捧著畫卷鑽了出來,像撫摸個寶貝似的用錦帕拂去捲軸上沾染的灰塵。
「什麼東西啊,看著怎麼像畫卷?」陸胭用手抹抹眼睛,瞅了眼低著腦袋心疼摸著畫卷的錦心道。
「可不就是畫卷么,」錦心可愛地拍了拍,一屁股坐上床榻邊沿,仍然低著腦袋撫摸薛陌親手捲起來的畫,「你今兒個肯定是沒有心情看的,過陣子等你有興緻了再瞧吧。」
「什麼畫呀?」陸胭抹掉了臉上的淚珠,被錦心話吊起了好奇心。
錦心扭頭瞥了眼陸胭,嘴角俏皮道:「你情郎的畫像。」說著這話,錦心一點也不害臊,大大方方的,「全天下的備選駙馬里,我最喜歡的姐夫人選,英俊瀟洒,男人氣概十足。」坐正了身子補充了一句,「只比我家薛哥哥差了那麼一丟丟。」說著,還舉起手指頭,掐出了一丟丟是多少。
在錦心眼底,哪個男人都比不上疼愛她的薛陌,能被她形容成只差一丟丟已是很高的榮譽了。
「不看。」陸胭扭過頭拒絕得乾脆。
「誰讓你現在看了?」錦心才不急呢,起身將那幅畫插在了陸胭案台上的畫筒里,嫌棄陸胭道,「你眼下還沉浸在錯誤的情感里,若是瞧了未來夫婿的畫像,可不是褻瀆你未來的夫婿么。等日後你想通了才能看它。」說罷,又撫摸了兩把薛陌親手卷好的畫卷。
錦心的話,陸胭是不大愛聽,可錦心百般疼愛那幅畫卷的可愛小模樣卻是揮之不去地停留在了陸胭心底。送錦心出宮后,陸胭一回來就看到那幅立在畫筒里的畫,陸胭一時很是好奇錦心挑中的駙馬人選到底是何模樣,會比榮銘更秀氣好看?
反正閑坐宮裡也是無聊得緊,不如看上一眼。
哪知,僅僅一眼,陸胭就莫名心慌地趕緊丟了那畫卷。只見一個渾身上下震懾力十足的將軍,正射出一支箭,也不知是畫師技藝太過精湛,還是那男人真的太過威猛,即使藏在畫卷里也能一箭擊中陸胭的心臟。
彷彿那高速旋轉的箭頭真的插中了她胸口。
陸胭一個驚慌,雙手哆嗦地甩開那畫卷。
「公主,怎麼了?」宮女羽茸聽到公主的驚呼聲,連忙跨進寢殿來,卻是一幅威風凜凜的將軍像滾落在地,「咦,這畫中的將軍怎麼像是昨日皇后命人拿來的幾幅畫中的其中一個。」
宮女羽茸蹲在地上,邊收拾邊打量畫像:「可比昨日那畫像要威猛多了。」
果然被薛陌猜對了,皇后見陸胭喜歡榮銘那樣的清俊小生,特意吩咐宮中畫師將幾個備選駙馬的畫像修改了一番,各個都帶了股書生卷味,連帶陸烈的戎裝像都改了常服,失去了原本的男人氣概。
陸胭不說話,眼神又掃了眼那畫卷上的將軍,還是莫名的心慌,撇開頭徑直坐到了暖塌上。
「公主,這是您六皇姑家的表哥,陸烈將軍呢。」羽茸卷畫像時,瞅到了落款處的題字,她以為那字是陸烈寫的,真心感嘆道,「公主,陸烈將軍的字很瀟洒大氣呢。別人都說,字如其人……」
錦心臨走時,偷偷地囑咐大宮女羽茸有事沒事多誇誇畫像上的人。羽茸原本只打算不走心地誇誇的,卻沒料到畫像上的人那般英氣逼人,只一個眼神就震住了她。所有誇的話,便都自然而然脫口而出,毫不矯揉造作。
「夠了,趕緊收起來吧。」暖塌上的陸胭,此刻正討厭心底莫名的心慌勁呢,哪裡願意多聽,扭過身子命令多嘴的羽茸閉嘴。
這日剩餘的時光,陸胭簡單梳洗后,便都坐在暖塌上望著窗外的皚皚白雪,腦子裡不知在想什麼,一坐一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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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榮公主喜歡榮銘,卻被帝后強行阻攔另尋駙馬的事,榮銘的娘親榮國公夫人廖氏已是聽到了風聲。
說心底話,她很氣。
「論品行,論才貌,我的榮銘哪裡會匹配不上公主?」廖氏握緊拳頭的手,悶聲砸在暖塌的小茶几上,聲音里滿是憤恨,「若是我的榮銘是榮國公府世子,恐怕就不會有這些爛事了!」
可惜的是,廖氏只是繼室,前頭已逝去的明媒正娶的原配留下了個兒子榮梓,嫡長子從小就註定是世子,廖氏後來所生的榮銘再從小寶貝到大,也是與世子之位無緣的。
念及此,廖氏私下裡不知詛咒過原配之子榮梓多少次,可奈何詛咒一點用都沒有,那榮梓還是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娘,您叫我?」榮銘這幾日除了去翰林院點卯,便是有些頹喪地窩在書房裡半步都不想挪動。
「我的兒,才一日不見,怎的憔悴成這樣?」廖氏眼見榮銘白白凈凈的臉上搭拉著兩隻青黑的熊貓眼,猜著他愁得徹夜不得好眠,做娘親的哪能不揪心,聲音里滿滿都是心疼。
「娘,我沒事,只是昨夜太冷,我沒睡好罷了。」榮銘不願坦誠自己這幾日因為陸胭的緣故,憂心過度。有些姑娘,到了快失去那一刻,才知道她對他有多重要。
已經失去過錦心了,榮銘不想再失去陸胭。
思來想去,帝后做出那般抉擇,不過是覺得他如今不是世子,將來繼承不了爵位,不看好他的未來罷了。
若他成了世子,是不是一切都有轉機。
這個問題,榮銘思慮了好幾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