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也越來越不甘心?
是因為輸給了明珺?
這或許也算是其中一個緣由。
但最主要是因為羨慕。
從小到大,他們從來都沒有什麼從一開始就屬於他們的東西,或者屬於他們的人。
父母都是魔修,然而他們並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合,完全是露水情緣,一次意外。等發現已經懷孕后,身為母親的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打掉孩子。
如果懷的只是一般的孩子就好了,她的反應也許不會這麼激烈。然而在發現自己的肚皮越來越大的時候,身體卻越加虛弱,甚至修為開始倒退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天生魔體。
千年難得一見的修魔體質。
這不是一件驕傲的事情,反而是一件恐怖的事情。這樣的孩子誕生,代價是母體的生命和全部修為。
她不僅所有的修為會被肚子里孩子都吃光,還會虛弱而死。
然而魔胎的生存意識比她想象的要強,她無論怎麼做肚子里的孩子都沒有死。反而因為肚子里懷著兩個,讓她沒有堅持到生育的時候就倒下了。
離誕生還有一段時間,然而已去世的母親無法提供任何養分,肚子里的孩子就開始自相殘殺。
明琒贏了,卻是慘勝。
明珺輸了,卻還活著。
誕生后還沒來的及面對這嶄新的世界,糾結身體內兩個靈魂要如何自處的時候,他們就面對了一個新的危機。一個人把他們撿走了,並且撫養長大。
這聽起來不是一件壞事,但如果那個將他們抓走的人目的是奪舍又如何呢。
簡直是最糟糕的事了。
不能奪舍嬰兒,雖然嬰兒的魂魄很弱,但就算奪舍成功,成為嬰兒的那人面對的依然是生存的困難,也同時恐懼著會不會再被別人撿走當做奪舍的軀殼。
不能在長成后奪舍,天生魔體修鍊速度非同一般,等長成了他就只有被殺的份兒。
最好的時期就是少年階段,還未完全成熟,卻可以一個人想辦法在魔境里打拚生存。
當然因為兩人一體雙魂,那人的奪舍大失敗。他是到死都不明白,一個身體里怎麼會有兩個靈魂?
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遇到的第一件事,竟是如此的讓人痛恨。
果然誰都不該相信。
之後明琒和明珺成長的過程中更是見證了這句話的正確。
合作,不過是因為利益。效忠,不過是因為弱小。愛慕,不過是因為資源。
所有的人,所有的舉動,都是有原因的。
如果沒有利益,等待的一定是背叛。如果沒有實力,等待的一定是反撲。如果沒有資源,等待的一定是分別。
僅僅因為『我』而留下的,一個都沒有。
就這樣孤獨的活下去,可笑的是結果身邊除了和自己一體雙魂的兄弟以外,誰都沒有。
若不是一體雙魂,他們早就開始廝殺了。
一山不容二虎,這裡有一個強者就足夠了,而那個強者必定只能是自己。
一直這樣的活到現在,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什麼都不要的人。
一個從來不提任何要求的人。
可惜那個人選擇的卻是……明珺。
為什麼?他哪裡差了?
「我想知道,你到底看上了他哪裡?」明琒不解道。
如果說是外表,他們根本就一模一樣,而且這身體和這臉一開始就是他的。
至於性格?明珺那說話就氣人的性格能有多好?溫柔體貼這四個字壓根就不認識。
若說身外物,這些東西都是兩人共有的,誰不都一樣嗎?
所以明琒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是明珺?
這個問題羅星洲不好回答,為啥是明珺?因為最開始明珺的好感度最高!
只是現在明琒的好感度最高。
「我也不知道。」羅星洲搖頭,「就是看上了。」
回答很直白,明琒很心塞。
「他讓你去死。」明琒說道。
羅星洲點點頭,面不改色:「我知道。」
明琒久久的盯著羅星洲的眼睛,然後無奈的長嘆一聲,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口,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如果是我,絕不會這麼對你。」好不容易得到的,總得好好守著。
羅星洲沒有回答,他完全不知道這樣的話該要怎麼接。
「你真的不後悔嗎?」
「恩。」
一句短短的回答,讓明琒徹底死了心。
「罷了,不是我的,總歸求不來。」明琒起身一聲冷笑,抓著羅星洲的胳膊就將人從床上外下拽,一路拖拽著出去。
「既然你這麼上心,我就發發慈悲,讓你好好的看著,他是怎麼一點點消散的。」明琒冷笑道。
羅星洲心裡一突,玩脫了?
暗搓搓的瞅了一眼好感度,很好,沒降。
瞅完好感度后羅星洲才仔細回味剛剛明琒所說的話,頓時一個激靈,這……這是要最終決戰了嗎?
那個陣法的確已經完成了,是該實施的時間。
就像是明珺之前所說的,明琒會先一步動手。
肯定會先動手,獻祭用的陣法比起明珺要用的那個陣法可好畫多了。
說起來還真是巧的很,明琒和明珺畫陣法的地方之間只有一牆之隔。
可這兩人就像是事先說好的一樣,從不出現在另一個人畫陣法的地方,似乎這是兩人各自的地盤。
明琒拉著羅星洲往那邊走,等到了他平日里畫陣法的地方后,羅星洲發現那裡竟然還有其他人在。
一個站著的,三個躺著的。站著的那個就是好幾次為羅星洲帶路,長相一般的那位守衛大哥。
他雙眼無神的站在陣法的中心,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僵直著身體,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眼神太過空洞感覺很可怕。
而倒在地上的人同樣穿著守衛的衣服,但卻是沒見過的臉,他們圍著守衛大哥躺在了三個陣眼的地方,連在一起恰好是等邊三角形,很有規則。
羅星洲在幫忙的時候被系統介紹過這個陣法,陣法的啟動需要大量的魔力,這倒下的三人就成了魔力的來源,也可以稱為祭品。
等這個陣法徹底開啟,這三人也就……身魂俱滅。
無論是明琒還是明珺,畫出來的陣法都不是什麼好弄的小陣法,都是要吃人的。
區別僅僅在於哪個吃的多,哪個吃的少罷了。
雖然都是大陣法,可顯然明琒畫的這個更需要魔力來支撐。
中間的守衛大哥則是用來壓制這一整個陣法用的,若是半路出了什麼問題,毀的也不是明琒而且這位守衛大哥。
「他還活著嗎?」羅星洲看著這守衛大哥低聲問道。遇到這麼個主子,也是夠倒霉的。
「當然還活著,只是靈魂被抽了出來,只剩下一個軀殼罷了。」明琒微笑著回答。
「你要把明珺的靈魂……塞到那裡去?」
「我原本是這樣打算的,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明琒的雙眸深不見底。
羅星洲被他的視線看的渾身發寒,就像是被獅子盯住要吞噬的獵物一樣,想著要不要跑的時候就覺得渾身一僵,然後整個人被抱了起來,放在了陣法上。
一個離守衛大哥不遠的位置上。
羅星洲呆住了,低頭看看然後問明琒道:「我也是祭品?」
「當然不是。」明琒對羅星洲一笑,「我怎麼捨得。」
羅星洲:……
「這是一個很安全的位置。」明琒低聲道,「陣法的啟動完全不會影響到你,但是可以讓你看到明珺是怎麼從我身上離開,然後消散的。」
羅星洲睜大了雙眼,驚恐又憤怒的盯著明珺。
「很快就過去了,這個過程不會很久的。」明琒笑道,「等這一切都結束后,你就會慢慢的遺忘明珺的存在。」
「我不會忘的!」羅星洲堅定道。
「你會的。」明琒捧著羅星洲的臉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會讓你忘記,有很多辦法都可以讓你忘記。這點我很有信心。」說完就在羅星洲的耳垂上輕輕舔了一口。
羅星洲渾身一顫,扭頭怒視著明琒,張口就要說話。
明琒手指在羅星洲的喉嚨上一掃,羅星洲就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只能瞪大眼睛看著明琒。
身體不能走動,嘴巴不能說話,他現在除了轉頭就只能眨眼,傻愣愣的瞧著明琒。
明琒將食指放在唇邊,小聲對羅星洲道:「不能說話,你只要看著就好了,馬上開始。」
羅星洲瞪著他,使勁的瞪著他,拚命的瞪著他,努力的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唉呀媽呀,眼睛好酸。
明琒低聲笑了,開口念了一串羅星洲聽不懂的話。
然後腳底畫出來的陣法就開始發光,地面也不斷的顫抖,星星點點的火苗從地面滲出往上飛舞,然後聚攏在站在陣法上的明琒身上。
這特效,就一個字,贊!
簡直太漂釀了!
如果這不是用來殺死明珺的特效的話,羅星洲肯定會很樂意繼續安靜的看下去的。
但是現在!這關係到他的攻略,他的積分,他的回家之路!
明珺絕對不能死!
眼看著有什麼東西慢慢的從明琒的身體里出來,羅星洲急了,狂敲系統:「我怎麼了!我要怎麼可以動?」
「看狀態,宿主你受控了。」系統這個時候也沒打趣的意思,立刻回答道。
「那怎麼辦!我要怎麼解除這個狀態!」羅星洲焦急道,他的琴中劍在睡覺的時候一直放在包裹里的,現在被帶出來這麼匆忙,根本就沒有裝備上去!
「別擔心,宿主你忘了你有個技能是召喚影子嗎?用影子戰鬥不需要你動!」
「那也需要裝備武器才能發動吧!」
「宿主,要我提醒你幾次,這裡不是遊戲,是修□□,你不需要點技能,召喚影子可以不使用琴。」系統道,「你只需要將體內的力量按照我說的運行即可……」
「原來如此……」羅星洲點點頭,果真順利的召喚了影子……
召喚了……影子?
「這也叫召喚影子?」羅星洲指著自己烏漆墨黑的臉怒道,「根本就是我變成了影子吧!」
「才不是,宿主回頭看,你嬌美的身軀不是在那裡嗎?」
「……請不要用嬌美這個形容詞,謝謝。「羅星洲回頭,果然看見自己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
「你現在這個是分1身!你控制著自己的影子分1身戰鬥。宿主,不要浪費時間,影子戰鬥是有時效的。」系統道,「再不快點明珺的靈魂就被趕出來了。」
趕出來后,消滅就是分分鐘的事。
所以如果不想要明琒的這次行動成功,就必須阻止他將明珺的靈魂趕出來。
羅星洲回過神,也顧不上自己這漆黑一片臉都看不見的形象,操著劍就沖了過去。
明琒想要將明珺的靈魂趕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為比起靈魂的強度,明琒要比明珺差一點。
而就在羅星洲被定住的,和系統討論的時候,正在被明琒使勁拉扯想要弄出體內的明珺就醒了過來。感覺到周圍撕扯著自己靈魂的力量,他立刻就懂了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就開始抵抗外面能量的撕扯,和明琒爭鬥起來。
爭鬥的同時,這兄弟兩還不忘吵架。
「你動手比我想象的還要晚。」明珺的話語里儘是嘲諷,「我等的都不耐煩了。」
「和一個可愛的小傢伙*久了點,讓你等這麼長時間真抱歉啊。」明琒也毫不示弱,直接開嘴炮道。
「可愛的小傢伙?呵呵,我也這麼覺得,尤其是在床上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一想到羅星洲和明琒一起的場景,明珺就覺得心裡有點子火氣,忍不住開口瞎掰道。
「哦,是嗎。我也這麼覺得,尤其是呻1吟的聲音,好聽極了。」明琒心裡氣的想撓人,這兩人之間果然發生了點什麼。這個和羅星洲上過床的身體絕對不能讓,真讓了他怕是更要惱火。
「沒想到我們的喜好是一樣的。」明珺話語中帶著隱隱的憤怒。
「我也沒想到。」明琒回答。
然後就是一小會的沉默。
此時兩人的想法卻是出奇的一致:早知道就先把那傢伙吃了!
現在好了,便宜明琒/明珺了!
其實一直是處的羅星洲:鼻子有點癢。
隨著陣法的開啟,外面的力量正在逐漸加強,明珺感覺勉強應付著不被拉出去也越來越吃力,他想了想后,乾脆也懶得去管那撕扯靈魂的力量,轉而使勁把明琒往外擠。
就算他最終會從這個身體里拽出去,也絕對不是第一個被拉出去的。
他若死了,也一定要明琒陪著才行。
他們可是雙生子,從小到大一起活到現在的人,我若是死了,你怎可獨活?
來吧來吧,陪葬吧!
明琒很快就察覺到了明珺的意圖,就只能拚命的躲閃,兩個靈魂在身體里你來我去的開始鬥了起來。
兩人一掐架,就顧不上外面拉扯靈魂的那股力量,不知不覺得竟然是兩個靈魂一起往外拽,然後,半個靈魂都出來了!
兩人各自一半的靈魂都出來了!
這可是個大事件!
人的身體和靈魂的關係就像是裝著水的瓶子。身體是容器,靈魂是內在。
將人的靈魂抽取出來就像是將瓶子里的水倒出來一樣。水有一段時間是懸空的,可以脫離瓶子獨立存在的,但絕對不可以一直存在下去,需要另一個瓶子來接住,或者原先的瓶子再轉回來將水收入。
靈魂也是同樣的,脫離軀殼時間太久,就成了遊魂。遊魂的結局只有兩個,一個是消散,一個是自去轉世。但無論哪個都不是什麼好結局。
除非身有功德,否則誰知道自己下輩子還是不是人呢。
更別提還能不能再次踏上修仙的道路了。
再者,沒了記憶和原本的性格,就算是一個靈魂,也不能算是同一個人吧。
就算真的從這個身體里被擠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件,最多比一比誰能更快的回到身體里。但問題在於這個陣法!
這是將遊魂直接毀滅的陣法!
簡單的說,瓶子外面,有一團火。
簡直讓人絕望。
然而這個時候,變故產生了。
一半靈魂出來的明琒和明珺可以觀察到外面的場景,然後他們就看到一個完全是黑乎乎的影子沖了過來,然後一腳踹開了他們的身體。
沒錯,是一腳踹開的。
兩人的靈魂在爭鬥的時候身體是保持站立的姿勢一動不動,被踹也完全沒有反抗,直接倒地。這地面見鬼的還不平,他們的身體就這麼的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幾圈,然後停下了,臉朝下停下的。
一半靈魂掛在身體上跟著一起滾的兩人都傻眼了。
羅星洲也看呆了,這感覺真像丐幫墩人。
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立刻就鑽進了身體里,生怕落後一步。
若是晚了,這場沒有打完的架就這麼輸掉,也太虧。
更何況要輸了可不止輸了身體輸了命,還白白的讓給對方一個情人。
多糟心。
很喜歡的情人!還沒啃過一口!
等等,剛剛那整個都是黑乎乎的傢伙是誰?還拿著劍?
這裡怎麼會有其他的傢伙闖進來?
雖然明琒弄了幾個得用的守衛過來當祭品,可是外面駐紮的守衛其實更多了,怎麼還有人闖進來?
羅星洲呢?他沒事嗎?
思考到這一切的兩人都顧不上爭了,反正現在已經被踹了出去,不在陣法上,倒也不用怕靈魂被抽出去。就爭搶著這個身體的使用權。
或許是因為剛剛消耗太多,最終竟然是明琒佔了先機,先一步控制住這個身體,睜開眼……就是一片漆黑。
對了,被踹出去后滾了一圈,停下的時候臉沖著地面。
嘖!誰敢踹我!
誰!
明琒黑著臉站起來,扭頭一看,就驚愕的睜大了雙眼。
那個剛剛把他們踹出去的黑影子正渾身顫抖的跪在明琒之前站著的地方,似乎動彈不得。往遠處看羅星洲,還是好好的站在那裡,不過那模樣……怎麼覺得靈魂似乎不在了?
「羅星洲?」明琒慌忙站起來,也不管那個代替他被陣法壓制住了的黑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羅星洲面前,抓著他的肩膀低聲呼喊。
羅星洲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回應。
「這……這怎麼可能?」明琒驚呆了。他特地將羅星洲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就算陣法真的出了問題,也不該出在羅星洲身上才對。
難道是剛才那個黑影子做了什麼?
明琒氣急,扭頭看著已經被壓制的趴在地上不斷顫抖的黑影,然後視線仔細一看,他又呆住了。
這個黑影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乍一看就像是什麼人的剪影,然後仔細觀察后明琒發現,這個黑影的身形和羅星洲完全一樣,一舉一動都有著很熟悉的感覺。
呆了一會,明琒就好似想起什麼一樣,鬆開手轉而來到黑影面前,低聲問道:「你……是羅星洲嗎?」
黑影版羅星洲抬頭看著明琒,他現在是個影子也就能和系統說說話,根本就沒辦法張口。
就算能說話,羅星洲覺得他此時也怕是除了喊痛以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吧。
感覺就像是一把生鏽的鈍刀子,在他身上來來回回的切割一樣,疼的讓人想死。
羅星洲顫抖著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在地上慢慢的寫寫畫畫。明琒定定的看著,等分辨出羅星洲寫的是什麼后,他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這個人。
羅星洲只寫了兩個字:明珺。
他是想問,明珺還好嗎。
這個時候還惦記著明珺?
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站在哪裡?是陣法的最中心!
知不知道這個陣法是幹嘛用的?是用來將一半的靈魂切割然後抽出來!
在這裡站著有一個完整靈魂的人會怎麼樣?靈魂會被直接撕扯出一半,然後拉出來!
不,這陣法太過霸道,恐怕還沒出來就魂飛魄散了吧。
明琒一陣陣冷笑,他此時覺得,或許讓羅星洲就這樣死了的好。
反正留著,也永遠都不會想起他明琒。
他只認得一個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