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手裡的東西拿走肯定會被發現。這少年……是沒腦子還是故意找茬?

  「這……」老夫妻小心翼翼道,「我們娃兒和這位大人不認識啊……」


  「少廢話。」少年冷哼了一聲,看著羅星洲道,「那東西對普通人也沒什麼用,你是個修士,肯定是你拿走了!」少年信誓旦旦的說著,對自己的推測似乎越來越肯定的樣子,竟然真的放過了那個瘦弱的小孩,改揪住羅星洲不放。


  羅星洲眼角抽搐了一下,完全不明白他的邏輯是怎麼來的。老夫妻面面相覷,然後果斷的拉著小孩子帶著自己的東西跑了,看都沒多看一眼因為他們家的小孩子而陷入麻煩中的羅星洲。


  等那幾個普通人沒影了少年才發現,臉上的怒氣更甚,抓著羅星洲不撒手:「還說不是一夥兒的?不是一夥兒的怎麼你一來他們就跑了?」


  羅星洲:……


  雖然可以理解那個老夫妻為小孫兒著想的心情,可是作為被丟在這裡的當事人,羅星洲還是感覺到很不開心,這種就像是被背叛了一樣的感覺。


  「你丟的是個什麼東西?」羅星洲問道。


  少年頓住了,左右瞧瞧客棧里幾十雙眼睛盯著這邊,似乎有些諱莫如深,只說道:「總歸是很重要的東西,一定是被你拿走了!」


  「我沒拿,也不覺得會是那個小孩子拿的,你不妨去想想在其他地方丟失的可能。」羅星洲說著就拍開少年的手,來到白祁面前道,「走吧。」


  白祁起身,羅星洲在桌上留下幾塊碎銀,便往客棧外走。少年著急了,隨手將一錠銀子扣在了桌上,然後追了出去。


  掌柜的看看這邊,又看看另一邊,命小二收了銀子,就沉默的掀開帘子去了客棧後院。


  看著身後少年追了過來,白祁冷聲道:「你惹上的麻煩。」


  「抱歉,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羅星洲有些頭疼道。


  「殺了?」


  「……沒必要吧。」羅星洲汗顏道。


  「隨你。」白祁道。


  見羅星洲和白祁走到驛站那邊租了條馬,少年慌忙上前攔住了他們急忙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我說了沒有拿你的東西,不要跟著我。」羅星洲有些薄怒道。


  「我知道啊。」少年坦然點頭道,「你沒拿我的東西,那小孩也沒有拿我的東西,我的東西根本就沒丟。」


  羅星洲一下子就愣住了,看著笑的跟狐狸似的少年,心中憋屈:「所以你只是為了好玩?」


  「怎麼可能,沒事找茬玩?」少年噗嗤一下子笑了出來,「你們是要去白元國的京都吧,剛好我也是去那裡,一起!」


  「不。」羅星洲果斷拒絕道。


  「別這樣,我也是有苦衷的啊。」少年道。


  「什麼苦衷?」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一邊走一邊聊?」


  羅星洲皺起眉頭,其實他連和這個少年聊天的心思都沒有。


  「別耽誤時間。」見兩人一直打嘴仗不動身,白祁有些耐不住了,催促道。


  羅星洲斜眼瞅著少年,少年對他攤手一笑。少年若真要跟,羅星洲也攔不下,除非真按照白祁所說殺了他。這麼一想羅星洲也不吭聲了,少年便自己租了一條馬跟在後面。一邊跟著走一邊和羅星洲解釋了所有的事情。


  少年叫做樂正夕,只是普通的小家小戶出生。雙親都是靠種田放牛維持生計,兄弟姐妹十來個,典型的孩子多又沒錢,吃不飽飯念不了書的窮困家庭。樂正夕原本沒有什麼正經名字,因為排行第七,所以小的時候叫樂七。家裡沒錢孩子又多的情況通常是父母將孩子買賣為奴。家裡的女兒都賣掉了,而後趕上一次荒年,孩子多養不起又得減少人口,吃得多的樂七因此在十四歲的時候就被父母賣了,輾轉到了一個大戶人家,給人做活。樂七雖然出生普通家族沒見過什麼場面,但是想法多腦子靈活,也有點不甘於向人低頭的心思,偷學了那個大家族裡教給家族子弟的一點修真的知識,也是天賦異稟,自己偷學加摸索,就這麼的步入練氣期。


  曾經為奴的人若是一朝得了老天垂愛踏入修仙的道路,之前的奴隸身份完全可以脫去,成為一個自由人。這不僅是各個家族中墨守的成規,更是修真界該有的規矩,很多修真世家都願意承認這一條規矩。畢竟能不被長輩教導便可自行鍊氣的不是靈根好就是悟性高,要麼就是運氣超級好天道垂憐,不管哪條都表示未來成就不凡,這樣的人本不該得罪。可樂七所在的家族卻偏偏無視了這條規矩,見賣身契已經無法約束成為修者的樂七,便想著乾脆逼他定下奴僕契約好一直使喚下去,甚至連正經的宗門都不打算要他去。一個高等級還聽話的修者可比幾錢銀子換來的小雜役要有用的多。卻不想被樂七發現並且逃了出去。


  「那家裡面最高等級的修士也不過築基。」樂正夕無奈道,「他們覺得我最低可以築基,最高或許能踏入金丹也說不定。所以哪裡輕易肯放我走,到處追捕。我躲躲藏藏的好不容易到了這裡,眼看就能入宗門了,絕對不能就這樣被他們抓回去。」


  「那你在客棧里是怎麼回事?」羅星洲不解道。


  「客棧老闆給我端出來的菜有問題,我察覺到了不能吃下去,可也不能放下筷子轉身就跑。那樣掌柜的肯定知道我發現了什麼,萬一他身後還帶著很多人一擁而上抓我,我一個才鍊氣三層的人要怎麼跑啊。所以只能借故鬧點事。不過能把你引來倒是意外之喜。我找茬跟著你們出來,他們定會忌憚然後不再追過來。只要我拜入宗門,他們就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賣身契呢?」


  「別看我出身低,很多事情還是知道的。修真界的規矩,就算我是家生子的奴隸,成為修者之後這樣的身份也會作廢,最多不過把賣身錢還給他們。所以就算他們真的拿著賣身契找來了,倒霉的那個也絕對不是我。」樂正夕不懷好意的笑道,「我還巴不得他們在我拜入門派后找上門來呢。」


  「為什麼?」羅星洲不解道。


  「對於修者來說,被普通人指著鼻子說是他們的奴隸,是一種恥辱。」旁邊的白祁開口道,「這是對所有修者的藐視。」


  修者常常認為自己高普通人一等,就算他們可以對普通人持有善意溫和相待,卻並不代表他們真的認為修者和普通人站在一個水平線上。即使一開始沒有抱著這個想法,可在千百年後,便會徹底的察覺到兩者之間的巨大差別從而改變初心。修者看普通人,就如同普通人看螻蟻。


  樂正文原來在的那個家族其實就是個普通人中的世家,運氣好出幾個修者也不過爾爾。而他們要樂正文賣身,就是賣身給這個家族,家族內的普通人都將會高樂正文一等。就算是貼著和其他修者契約的標籤,可別的修者不傻不瞎,這樣的事情仍舊是不承認的。


  「即使如此,也不必對小孩子發難吧。」羅星洲道。


  樂正夕支支吾吾的,最終還是不好意思道:「我本來是不想用那樣的小孩子做由頭。就是……看到你似乎很憐憫那小孩,想著我若是對那小孩發怒你肯定會上前阻止。我就有理由跟著你。」而且一個對普通人的小孩都抱著善意的人,也不會因為他小小的頂撞而發怒殺人。雖然鬧事的手段低級俗套,可招不在新好用就行。


  羅星洲:所以一開始就是沖著我來的?

  理由雖然解釋的清清楚楚,可羅星洲還是很不認同他使用這種方法,況且他根本就不確定少年說的是真是假,便只開口道:「隨你,要跟你就跟吧。」


  總之修為不是作假的,清清楚楚的十八級,就算他有什麼不好的心思,這邊兩個築基,難道還能擋不住?

  這麼一想,羅星洲就懶得管了,等到了白元國這人平安后也會自行拜師離去。


  只是沒想到路才走到一半,已經踏入了白元國的國境的時候,突然在官道上竄出幾個人來,擋在了前面。三匹馬嘶鳴一聲止住了前蹄,停在了那幾人面前。


  來者一共四個人,三個築基期,一個練氣期。都穿著淺藍色的道袍,且相貌之間略有相似。最前面的那個人和旁邊的人小聲念叨了什麼,然後走上前對羅星洲和白祁道:「兩位道友,在下幾人突然攔路並非和二位過不去,只是與那少年有些糾葛要私底下解決,若兩位和他不是一起的,便請先離去,在下為我等的打擾致歉。」


  白祁沉默不語,羅星洲原本是想直接繞開走,扭頭看了一眼樂正夕乞求的目光,就有些猶豫,開口問道:「我們兩人和他雖不熟悉,也是搭伴走了一路,所以想冒昧問一句,是什麼樣的糾葛?」


  「這小子原本是我們院內的人,卻私自偷了主……僱主家的東西,如今卻逃之夭夭,我們來自然是為了將這個叛徒抓回去好好處置!」為首的男子身後的人開口道。


  「什麼東西?」羅星洲問道。


  「家族中的秘籍,不便詳細告知。」為首的人說道。


  羅星洲皺起了眉頭,左右看看拿不下主意,他沒有測謊機,也不知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沉默了片刻后問道:「請問閣下來自何地?」


  「不過是一個小家族供養的修者,身份低微不足告知。」為首的男人看著有些焦急道,「二位還是不要多管我們的事了。」


  羅星洲皺起眉,慢慢的開始偏向於樂正夕,樂正夕的一些手段讓羅星洲不喜,可畢竟事後態度很好把事情說的一清二楚,連自己曾經是奴才的身份都坦然告之,雖不知真假。可這人說話模糊各種掩飾,甚至連自己來自哪裡都不肯說,就讓人有些疑惑。


  羅星洲想了想道:「幾位的事情還是等到了白元國再說吧,不如和我們一起走,他跑不了,你們也不急於這一時。」


  「不行,不能讓他……」站在最後面的那人一聽這話就著急了起來,慌忙說道,被為首的人一瞪立刻訕訕的閉上嘴。


  「閣下既然不肯聽勸告,那就別怪我們無禮了。」為首的人說了一句,便捏起法訣要動手,羅星洲一愣,立刻抱著琴從馬上跳了下來,拉開琴弦展開攻擊。


  見羅星洲要下馬白祁便想開口阻止,可惜晚了一步,羅星洲一下馬,那匹馬就撒開丫子就往前跑,根本就顧不得背上的人不在,就奔著它的終點而去。


  羅星洲頓時愣了有兩秒鐘。


  這些馬都是普通的馬,只是調1教的好都認得路,但並沒有靈性,它們只知道和往常一樣跑到終點,並不明白自己的任務是將背上的人在到終點,所以此時撒丫子一陣狂奔,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馬沒了羅星洲也顧不得追,前面四個人已經將他團團圍住,羅星洲只能展開攻擊。


  白祁微微嘆氣,跳下馬,拔出了重劍,沖著其中一個人的臉就狠狠的拍了過去。


  「宿主,目標被你帶的越來越像藏劍了呢。」


  「像不像又怎樣,反正我不喜歡小黃嘰!」羅星洲一邊回擊一邊道。藏劍的大風車是大殺器,羅星洲除了經常被丐幫敦死以外,還經常被小黃嘰的大風車轉死。他對這兩個門派都沒多大的好感,只是丐幫更討厭就是了。


  幾個築基的被白祁和羅星洲擋住,那幾人中的鍊氣自知不敵,就偷偷的來到了樂正夕身後,想要上前偷襲。樂正夕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等他出手的時候立刻也翻身下馬,從腰上拔下一根短棍來,手指隨意翻轉,短棍被耍的虎虎生風。那鍊氣的修者一看暗暗冷笑,果然是小家戶出身的,對修者的攻擊手段不了解,當這裡是小混混接頭打架嗎?竟然用一根破木棍拿著玩。


  這麼一想這位修者就有些不將樂正夕放在眼裡,手中凝聚起一團火球就沖了上去,樂正夕手晃了一下,只聽到噗嗤一聲,原本以為會將短棍燒成灰燼的火球竟然一下子就滅了。


  「太差勁了吧。」樂正夕笑道。


  那修者一顫,不可置信的看著樂正夕,心中有些凜然,轉念一想就算自己一人很難將對方抓下,可叔叔伯伯三個築基期的,難道還怕嗎。


  修者的念頭還沒有轉完,就聽到旁邊幾聲哎喲,扭頭一看大驚失色,他那三個築基期的叔叔伯伯倒在了地上,兩個生死不知,一個捂著自己的胸口疼的滿地打滾,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他這三個叔伯資質不好,可能一生都止步於此,但畢竟是修行多年,如今又是三對二,這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就全趴下了?


  見勢不好,修者用力扔出一張符篆來,只見漫天迷霧,羅星洲一驚,以為他要趁機攻擊立刻準備迎戰,只是沒想到這霧氣也就堅持了幾秒鐘,霧氣散后,只剩下他們三人站在原地。


  那修者帶著倒下的三人跑了。


  「多謝相助。」樂正夕鬆了一口氣,扭頭對羅星洲和白祁笑道,更是感覺在客棧的時候所做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


  「你偷了東西?」羅星洲問道。


  樂正夕一噎,有些尷尬道:「我就拿了幾萬兩銀子……偷跑出來身上沒點錢,別說吃飯了,衣裳都是破破爛爛的。」


  「別的?」


  「沒有!我發誓!」樂正夕道,「在修真這事上他們沒什麼資本,可作為普通人就很有錢了!一頓飯都上千兩銀子,幾萬兩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馬沒了,怎麼辦?」羅星洲扭頭完全不想再搭理他,問白祁道。


  白祁冷冷的瞅了羅星洲一眼,淡淡道:「還能怎麼辦?走路。」不然你會飛?


  羅星洲:哈……說的也是啊……


  羅星洲跟在白祁身邊笑著搭話,樂正夕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跟著,看著這兩人之間的互動,嘴角慢慢的勾了起來。他之前還以為這兩人是什麼師兄弟或者親友關係,所以才一直在一起行動。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關係……而且還是那長得漂亮的羅星洲主動追那位冷漠的青年,明明那麼黑那麼丑,還是說羅星洲的品味……就是喜歡這類型的?


  或者裡面還有什麼其他的故事?真是讓人……好奇死了!不知道跟著他們是不是能知道更多呢?


  愛好八卦的好奇寶寶樂正夕偷偷摸摸的笑了。


  羅星洲疑惑的回頭看著樂正夕,這人笑的傻乎乎的,想什麼呢。


  此時的羅星洲沒想到,這個被他意外救了的人在未來會給他添多少麻煩,好幾次差點被他坑死,讓羅星洲不止一次的希望時光倒流,回到在客棧初遇的那一天,那時候他一定親手……掐死這個『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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