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國士無雙(一)
考試后空了半個月的鳳岐書院重新匯聚齊了學子們,大家正在懶洋洋地一邊談話一邊等待夫子們。
「在學校的時候盼著回家,真回家了才覺得沒多大意思,跟以前的朋友一起上街縱馬都覺得無聊,不如回家看書。」盧銘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說我這是怎麼了,我以前是最討厭讀書的。」
「回去我娘讓我給未婚夫綉冬衣,我卻只覺得我那未婚夫就是草包一個,隨便問個兩鼠穿牆問題都答不出,以後還有什麼共同話題。綉什麼冬衣,不如看書。」一個女孩子抱怨道。
「我也差不多,覺得掙錢都沒多大的意思了。」姜瀛也說道,他戳了戳旁邊的季沁,「一定是你的陰謀,讓身為姜家少主的我沉迷學習,無法自拔,就再也不能跟你搶首富了!」
季沁連呼冤枉:「我敗家起來自己都怕,今年別說跟你爭第一了,季家怕是連王朝前十都進不了。」
姜瀛略一估算季沁這些月敗家的數目,似乎除了考試前一個月比較安生外,每月都是十萬百萬地往外扔,剛剛又扔了數十萬兩在布告鏡上和青鹿舍撕架,氣得青鹿舍學子大罵她除了有錢一無是處。季沁對於這句話倒是欣然接受,惹得青鹿舍學子又是吐血不已。
跟一個腦迴路和平常人不太一樣的土豪吵架,真的是他們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一盞茶后,姬念夫人進門,大家七嘴八舌地詢問她關於國士選的事情,姬念夫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名單是陛下親自添上去的,我們若是想退出,雖然也可以,但是……」
「誰要退出了!」大家立刻道,「我們才不要退出,即使是倒數第一,也得要倒數得轟轟烈烈,讓大家記住我輩風采!」
姬念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好,鳳岐學子理當如此。」
「山長給我們介紹一下歷屆的國士選吧!」
「國士選以挑選優秀人才為目標,每五年舉行一次,最後會產生一間優勝書院,一位國士,目前優勝書院一直由青州百竹洞蟬聯,國士則出身不同書院,不同派別,無法預測。今年的國士選是由八州官方聯合舉辦,時間訂在十二月初八,地點是在俞州的西陂。」
「西陂?」季沁驚呼出聲。
「怎麼了?」眾人詢問她。
「西陂附近是荒林啊。」
「我也是俞州人,我都沒聽說過西陂這個地方,季沁你確定?」她的一個同窗問道。
季沁解釋道:「西陂城偏遠,周圍方圓百里,林深山緩,地形複雜,有點像是幽州的幽北黑羽林,總是晨間起霧,所以適合種植幽北的紅參。」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那是我年初買的地……」
眾同窗沉默了片刻,爆發出一陣哈哈的笑聲。
「那沁沁你能不能直接把青鹿舍的人趕出去,哈哈哈哈就說『我家不歡迎你』!想想都感覺爽翻了!」
姬念夫人點點頭:「很好,大家要學習沁沁敗家敗到點子上的精神,大家一會兒回去收拾東西,提前去西陂適應環境吧。」
「山長,我這次真的是正兒八經買地來種紅參的……」季沁無力地解釋。
「下面咱們來介紹一下參加國士選其餘九家書院的情況。」姬念夫人像是沒聽見一樣,接著說道,「首先,是百竹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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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珩展開畫卷,細細欣賞每個細節,幾乎要沉醉其中無法自拔,綠竹山石彷彿融於一體,筆鋒鋒利而又挺拔有風骨,譚然如今最頂尖最成熟的水準躍然紙上。
季沁從畫卷下鑽了出來,同他眼對眼,姬珩沒理她,徑直把她按在懷裡,又拿著畫卷仔細欣賞了一會兒,才滿意地合上,將季沁從懷裡放了出來,熟料她卻軟趴趴地賴在他身上。
平日里主動親近都是難得,還得讓他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今天是怎麼回事?姬珩略一挑眉,輕聲問道:「有心事?」
季沁只道:「我娘說我雖然不是墨經第一名,但是數我進步最大,所以就贈我了一幅畫。」
姬珩知道她的辛苦,心間熨帖,想起前些日子她因為想去北地的事情和自己鬧彆扭,也退讓了一步:「你也不要再生我的氣,我同意你去北地,但是需要和我一起,而且,不可擅自見徐幽水一面。」
季沁淺淺應了一聲,依舊蔫蔫的。
「哪裡不舒服?」姬珩抬手觸碰她的額角。
季沁側身躲開,無精打采縮在旁邊軟墊上。
姬珩哄了她一會兒,她才說道:「今天姬念夫人同我們介紹各書院參加國士選的人,突然提到百竹洞的謝沉姍,我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可一想就覺得腦袋特別疼。」
「那是沉巒的妹妹,你怎麼知道的?」
「是謝將軍妹妹?大約只是覺得名字熟悉,可能聽謝將軍提起過。」季沁頭疼得厲害,也不想再細想,「她是什麼樣的人?」
「只見過一次,那是她還小,是個典型的幽州美人胚。」姬珩道。
幽州姑娘高挑細白,五官深邃有神,在九州中享譽盛名。
季沁立刻精神起來,從軟墊上站起身來:「我自己去問謝將軍。」
謝沉巒聽季沁問起自己的妹妹,略有些吃驚,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沉姍命苦,在幽州跟著我吃盡苦頭,險些都要活不下去了,後來好不容易出了幽州,我剛準備給她治病,她卻又失蹤了,兩年多前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容色憔悴,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我也是問她居住地周圍的鄰里,才知道她這兩年居然是被一個滿肚肥腸的富商——」謝沉巒說不下去,手握緊了身側的腰刀,勉強平定情緒。
季沁莫名其妙一陣心虛,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虛個什麼勁,索性跟著謝沉巒一起罵起來:「貪圖美色,定然是個寡廉鮮恥之徒!」
「我可憐的妹妹被我接回來后,一直精神恍惚,這些年送她去百竹洞上學,她本就才華出眾,非常得她的夫子喜愛,這才慢慢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可還是不允許我提以前那件事情,我現在也不知道那富商名姓,否則定當斬他頭顱,安慰我妹子。」
「沉姍今年可是無雙國士的熱門人選啊。」季沁生硬地轉移話題。
謝沉巒果真露出欣慰的表情:「她是最棒的。在幽州的時候,她就是我的軍師,她和夙喬,我們三個本打算在幽州殺一輩子的妖……」他突然頓住。
「怎麼了?」
「季姑娘若是見到夙喬,可否幫我帶一句話。」
「你離鳳岐書院幾步的路,為何自己不去?夙喬來鳳岐已經那麼長日子了,我還沒見你過去看望他,你們以前真的認識?」
「自然是舊識。」謝沉巒苦笑,「並非我不肯前去探望,實則夙喬不肯見我。」
「其中有何緣故?」
「……沉姍病重之時,我和她是裝扮作人倀逃離幽州的,夙喬由是覺得我身上污濁,不再想同我為伍。對我避而不見。」
「他肯定是又犯瘋病。」季沁頭疼,相處這些日子以來,她也認識到夙喬這人對待妖魔的事情上態度極為偏激,課堂上甚至不願意教授非人族,還是姬念夫人出面勸說,又讓他親眼見識到了鳳岐書院非人族的人性化程度,他這才勉強同意。
「他近來身體如何?」謝沉巒詢問。
「好多了,秦聖醫家的小侄兒用藥精準,近來一直在他身邊早晚看顧,說是再將養三個月,就可以徹底恢復了,但是損害的本源還需要慢慢回補。」
「他從幽州而來,身無長物,若是他藥費不夠,謝某願意為他支付,只求用最好的藥材,讓他儘早康復。」謝沉巒起身向季沁拱手。
「別說我不差他那一丁點葯錢。光是他的《幽州見聞錄》賣的極好,女皇親自布告鏡投蜃影推廣的作品,每州都賣瘋了,我季家得分他數萬兩銀子的分紅,他比你富得流油。」
「……如此我就放心了。」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跟心肝他說一聲,我明天啟程去西陂了,這段時間不來找他了。」
「好。」謝沉巒應了下來,將她送止門口,這才返回晉王府。
姬珩正在蘭圃澆花,宮裝婢子抱著木桶,看著他生生地把怕水的鳳羽蘭根底澆成了一汪水澤,心疼得臉皮直抽,不敢說一句話。
謝沉巒回稟了季沁的話,垂首安靜立在原地。
姬珩澆完了最後一片寒蘭,這才用帕子凈手,他看了眼謝沉巒一眼,淺琥珀色雙眸如同覆雪,他折斷低垂著的一截棠枝,抬手朝謝沉巒刺去,謝沉巒匆忙側身一躲,旋即看出他指點的意味,便集中精力回應了幾招,但很快敗下陣來,捂著疼痛的手臂,半跪請罪。
「即便軍務繁忙,亦不可倏忽自身所學。」姬珩丟下手中棠枝,冷淡說道。
「是,殿下。」謝沉巒愧疚應下來,自此以後每天早起一個時辰,比以前更加勤奮努力。但是他無論如何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只是他多和季沁說了兩句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