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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永夜寒燈(七)

  幽州城廢墟北,夙喬揚刀逼退了身側的一隻酸與,虛弱地撐著地面喘著粗氣,他身體本來就不好,連日的戰鬥更是耗盡了他全部力氣,如今完全只是憑藉本能在硬撐。


  「大哥,我的刀鈍了。」


  「我也是,我的卷刃了!」


  夙喬低頭看自己的刀,朝身邊最近的人扔了過去:「拿著。」


  「大哥,那你用什麼?」


  「我沒有力氣了。」夙喬說道,他撐著膝蓋抬起頭。


  周身赤紅的窮奇正在不遠處兇狠地盯著他們,刺蝟般的毛髮筆直地豎著,一隻蹄子懶洋洋地刨著土,像是在看一群垂死掙扎的老鼠。


  兩個人倀站在窮奇左右,討論道:「我記得以前殺雞的時候,要先讓它們活動充足,把身上污垢都排泄出來,然後再放血,這樣內臟和肉質就會格外鮮美。」


  「果真如此?」


  「真不真試一試不就知道了,一會兒一隻放血,一隻不放血,我們來比較一下不同。」


  話音剛落,那人倀又仰頭尖銳地長嘯一聲,天空中再次有酸與俯衝而來,陰森的嗥叫聲伴隨著死亡地絕望襲來,夙喬從身下抓了一把尖銳的碎石,打算趁著酸與飛近,再廢它一雙眼睛,算是拉上最後的墊背的。


  很快,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在幽州和妖魔打交道十年了,他清楚酸與俯衝的速度,絕對不會這麼快,這不是撲殺的速度,這是……墜落。


  他抬頭看向天空,伴隨著墜落的酸與一齊的,是一塊塊冰雹,砸在他的頭上,砰砰砰地疼得厲害,但是這冰雹卻潤澤生溫,並不寒涼。夙喬茫然地伸手一摸,立刻清醒過來。


  ——這是玉!

  與此同時,剛剛一直兇狠盯著他們的窮奇也發覺不對勁,四處嗅起來,明顯有些恍惚,但它畢竟比酸與聰明,知道這肯定是陷阱,它立刻將身邊落下的玉石撥遠,同時惱怒地盯著夙喬一行人,身軀拱起,一躍三丈遠,想要將他們立刻撲殺。


  只聽噹啷的一聲,一柄閃爍著寒光的長刀突然擋在了夙喬面前,刀刃泛著水紋,隱有赤白光芒,與窮奇撞擊在一起的時候,彷彿一道盾牌一樣,將窮奇千鈞之力卸開。


  好刀!


  夙喬眼睛一亮,看向那拿刀的漢子,大粗眉,四方臉,眼睛非常有神采,身披一身軟鎧,正一邊格擋著窮奇的攻勢,一邊左右亂扭地躲避天上掉下來的玉石。


  「我說龍妹妹啊,您能悠著點勁嗎?別一會兒老賴沒被窮奇咬死,先被玉砸破腦袋!」賴炎朝著半空中喊道。


  敖餅從雲層里露出個腦袋:「呸,你叫誰妹妹,我的便宜都敢占,砸你一臉!」


  「哎喲哎喲,輕點輕點。」賴炎抱頭亂竄,手中斬妖刀依舊飛舞得飛快。


  斬妖刀本身就可以壓制妖魔,再加上玉石的作用,窮奇實力大減,不一會兒就被削掉了頭上的一對角。但是周身防禦依舊如同鐵桶一樣,一刀砍下去如同砍在鐵板上一樣,讓他極為無奈。


  「攻它頸下。」夙喬虛弱地提醒。


  賴炎咦了一聲,索性按照夙喬所言。窮奇立刻暴躁起來,像是被碰觸逆鱗的龍,它狠狠拿腦袋抵住賴炎,那渾身蠻力讓賴炎踉蹌兩步,腳下一滑,就仰躺在地,窮極立刻揚起蹄子,眼看就要踩在他胸骨之上!


  千鈞一髮之際,賴炎冷靜看準機會,握起手中長刀迎面刺入窮極喉嚨。


  只聽噗的一聲,刀刃像是切豆腐一樣穿透了它的腦袋,寒光冷刃從它後頸刺出,黃白的漿水順著刀口噴濺,窮奇所有的動作僵硬在半空中,而後轟然倒在地上。


  「謝謝……」夙喬道。


  「不用客氣,也多虧你的提醒,才能順利解決它。」賴炎收起刀。他斜眼看向旁邊兩個欲逃跑的人倀,「需要我幫你們把他們解決掉嗎?」


  「我自己來。」夙喬道,「還有一隻窮奇在三裡外的山洞裡,裡邊被捉的人族,還望將軍幫忙救回。」


  賴炎略一點頭,騎上飛馬,招呼剛解決完剩餘的酸與的親兵們,直奔遠處的山洞。


  夙喬虛弱咳嗽兩聲,站起身來,示意身邊人把兩個人倀抓回來,自己則看著遠處愣神。


  「大哥,你剛剛喊那人將軍,他是什麼將軍?」


  夙喬從懷裡掏出他的葯,吞下一粒,腹中立刻絞痛起來,他隱忍片刻,才緩緩道:「可能是幽州界的將軍,也可能是晉州的將軍,我也不知道。」


  「您是說他是王朝的人?」


  「王朝真的來人了?」


  夙喬沒有應聲,他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雲端,那裡有肅整的飛馬,身披鎧甲的士兵,還有……王朝的暗赤色軍旗。


  這是十年來,王朝的軍旗第一次飄在這片土地上。


  也是這一刻,他才明白,他對於王朝,對於自己的母國,從來沒有過半點強硬的恨意,她只是這麼清淺隨意的出現在他面前,他便願意再次匍匐在她的裙下,為她出生入死,為她獻上自己的一切。所經受的苦難似乎瞬間不是那麼難捱了。


  夙喬閉上眼睛,渾身上下的疼痛提醒著他,這不是夢,他沒有在發瘋。


  「大哥。」有人打斷了他的沉思,「他們兩個抓回來了。」


  夙喬睜開眼睛,點了點頭,他彎腰撿了一把卷刃的破刀,平靜地說道:「我聽說人倀都喜歡吃人心。」


  兩個人倀連忙搖頭:「那是妖魔逼迫我們的,不是自願的……」


  「妖魔能逼迫你們糊上這一層骯髒的黃泥嗎?」夙喬不想再聽見他們說一個字,示意將他們的嘴巴塞住。


  他看了看手中破刀,想起溶洞中帶著血跡的白骨,想起獨自引走數十隻酸與生死不明的白茅,他酸楚地閉了一下眼睛,一把將手中的刀刺入其中一個人倀的胸膛。然而,這一刀卻並沒有讓那人倀斃命,發鈍的刀刃一點點把他的胸膛割開,他無法立刻死掉,疼得渾身發顫,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


  夙喬把手從割開的地方伸進去,一把抓住人倀跳動的心臟,狠狠地拽了出來,鮮血噴了他一臉,他也不伸手去擦,只是眉眼平靜地將手中溫熱的心臟遞到了另外一個人倀的面前:「不是喜歡吃心嗎,吃吧。」


  人倀看著面前血紅還在跳動的心臟,以及滿手血腥的夙喬,突然劇烈地喘息了幾聲,身軀一軟,向後仰倒。


  有人按了一下他的脈搏,冷嗤了一聲:「大哥,他被嚇死了。」


  「剁了,扔到林子里喂狗。」夙喬吩咐道。


  ·

  李譚然翻身下了飛馬,小五被她留下保護姜瀛、趙筠。此時她身側並無人隨行,她拔劍三步的距離解決了兩隻犬妖嘍啰,動作熟稔,看得出來,她絕非初次迎戰妖魔。


  踩在濕滑的玉石上,急匆匆地四下望去,她終於看見了女兒。


  季沁跪坐在白茅的屍體邊,依舊在沉沉地想著心事,姬珩提醒她一聲,她才抬頭看見了母親。


  李譚然將劍收入劍鞘中,走到季沁身邊,盯著她看了一眼,確定她並沒有大礙,而後揚起手中劍鞘便朝女兒揍了過去。


  季沁嗷了一聲,著急忙慌地往姬珩身後去躲。


  「你給我過來。」李譚然冷冰冰道。


  季沁哪敢在她氣頭上送上門去,扯著姬珩的袖子擋住自己:「我就不,你就不會好好跟我講道理是不是!你就知道揍我!」


  「伯母息怒。」姬珩一邊行著晚輩禮,一邊替季沁求情。


  李譚然勉強壓抑了下怒氣:「殿下,我的女兒我清楚,不揍她一頓,她根本記不住哪裡錯了!」


  「我沒錯!」季沁梗著脖子跟娘親犟嘴。


  姬珩淺色眼睛微睞,明顯不悅,但還是小心將季沁護住,嘴裡求情的話卻徹底變了味道:「還是等她養養身體再揍,免得她這會兒扮可憐惹您心疼。」


  「有道理。」李譚然道,果真收了手中劍鞘。


  「心肝你……」季沁一臉獃滯。


  姬珩拿開她拽著自己衣袖的手,冷淡道:「你沒錯。」幫那個誠心算計她的那個夙喬擋箭沒錯,隨便跟綁匪來幽州沒錯,差點餵了妖魔沒錯,剛剛對他置之不理,卻一直詢問暗衛關於夙喬的死活也沒錯!

  他握緊身側佩劍,翻身上了飛馬,不一會兒季沁就聽見附近的妖魔哀嚎,看樣子完全是在被發泄式虐殺。


  季沁扶額,偷瞄向李譚然,待她面色稍和緩,立刻湊上前來:「娘親,我跟您商量一件事情。」


  「好。」李譚然直接道。


  「您還沒問我想做什麼……」


  李譚然撫摸著女兒的右手,上面指甲折斷脫落,指腹都是磨破的痕迹,無一完好,看樣子姬珩已經給她上了葯,想來一開始的時候更狼狽。惱怒得還是恨不得揍她一頓解氣,但是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心裡果真只剩下疼:「我已經把家裡積攢百年的玉石全部運往幽州界,這兩天就會陸續到達,你想做什麼都好。」


  季沁立刻笑逐顏開,仰頭親了親她:「還是娘最了解我。」


  ·

  幽州界熙熙攘攘,都是從附近冀州和晉州趕過來的幽州子弟們。


  賴炎不在,副將、監軍和幕僚都急的團團轉,上次他們遇到這番情景,還是先帝詔令幽州百姓撤離的時候,但是那個時候,大部分人都是傷心絕望的,可是此刻,他們怒氣勃發,似乎下一刻就想推到面前的幽州界城牆!

  副將一再呼籲大家冷靜,然而還是無濟於事,他們似乎認準了王朝放棄了幽州,所以他們不打算指望王朝,即便是扛著鋤頭,拿著菜刀,也要自己上。


  即便副將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釋,他們的賴將軍已經率領親兵進了幽州救人,馬上就會回來,但是依舊毫無作用,他們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勸解,以為監軍肯定是在騙他們。


  就在民眾的狂暴幾乎要被點燃的時候,兩隻青龍突然從天邊降落下來,噼里啪啦地將幾個巨大的箱篋扔在了幽州界城牆外的森林裡。巨大的衝擊力讓箱子砸碎變形,裡邊的東西流瀉而出,白凈如同凝脂,帶著常年王氣蘊養而染上的淡淡赤色。


  竟然全都是碎玉……


  兩條青龍很快離開,眨眼就沒了蹤跡,而後幾個身披鎧甲全副武裝的士兵騎著飛馬降落,將碎玉均勻攤開。


  暴躁的百姓看得一頭霧水,副將也是滿腦袋疑惑:「你們不是跟賴將軍去幽州城廢墟了嗎?這會兒又是在幹什麼?」他扯著嗓子問道。


  「鋪路。」那幾個士兵也扯著嗓子回答道。


  「什麼?」


  「鋪路!!」


  監軍一口老血想噴出來:「用白玉鋪路?誰想出來的主意?腦子進水了?!」


  季沁表示自己腦子沒進水,自己很清醒:「鋪!就是把我家玉石庫搬空,這條路也得鋪!」


  「憑什麼妖魔能在人族眼皮子底下晃蕩,人就不能在妖魔跟前添堵,就要用這條路楔進它們眼睛里,更何況幽州本來就是我人族的地界,我想鋪條路怎麼了。要不是我家玉不夠,我還想把整個幽州都給鋪上一層玉!」


  「要光復,先修路。」季沁認真地拍了拍賴炎的手臂。


  「話是有道理,可是這不是普通的路啊……」賴炎看著忙活個不停的士兵們。王朝從建立至今,從未有過這麼大手筆的工程,即便是原幽州城舊址離幽州界較近,可也足有三百餘里地,而且別人鋪路用土,這季家家主鋪路用玉啊。


  一快塊碎玉,還是蘊養在帝都王氣之下的碎玉,價格高得完全無法直視,這比黃金鋪路還奢侈!

  怎麼有這麼敗家的人!


  怪不得季家總是坐不上首富的位置,有一位這麼敗家的家主,還能在財富榜排第二,一定是祖墳上冒合抱粗的青煙了。


  ·

  夙喬安置了從窮奇巢穴中救出來的人,又埋葬了之前死去的兄弟,他坐在白茅墳前沉默了一整天,待踉蹌起身的時候,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他摸了摸隨身帶的小藥瓶,才發現葯吃完了。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白茅朝他走了過來,要拉他上馬,他連忙跟了上去,白茅帶著踏上了一條光霧盈盈的小道,那小路上浮動著一層王氣的光芒,淹沒了馬蹄,這條路周圍連一隻妖魔的影子都沒有,只有一些小兔子在上面蹦躂。


  寧靜安詳得不像幽州城。


  夙喬痴迷地說道:「這一天終於到了,死了也是解脫。」


  「瞎說什麼呢。」隱約聽見白茅斥責他一句,示意他加速跟上。


  夙喬笑著道:「來了。」他回首看了一眼廢墟中的幽州城,樹梢上,草地上,都披掛著一層碎玉,不像是廢墟遺址,倒是像是一座恢弘的雲間白玉城。


  緊跟著白茅的腳步,在這條小道上奔跑了兩個時辰,直到白茅示意他止步,他才慢慢勒住韁繩,仰頭看去,面前是一座古樸的城池,上面掛著暗赤色的軍旗,英武的士兵正在來往巡邏,而城池下,則是熙熙攘攘的百姓,他們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從天邊歸來的英雄。


  「小喬啊!是小喬!」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我是你郭嬸啊,在你家隔壁住,你還記得我嗎?」


  夙喬側頭看了過去,果真是幼年時候隔壁的嬸嬸,他嘆息道,「我果然死了……」


  「呸呸呸,你這傻孩子,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呢!」


  「他一路上都覺得自己要死了。」季沁無奈道。「有大夫嗎?給他看看吧,我覺得應該還可以治療一下。」


  夙喬回頭一看,才發現跟著自己策馬兩個時辰的人不是白茅,而是季沁,他一愣,再看自己過來的路,這條路晶瑩剔透,在陽光下泛著潤澤光芒,當真是一條白玉道!


  他撫著腦袋,只覺頭疼欲裂,又開始分不清是幻境還是現實。


  季沁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撫他,冷不防被他揪住手腕,一把拉進了懷裡。季沁身上清甜的香味,一點點往他鼻子里鑽,喚醒了他些許理智。


  姬十六偷偷瞥了身邊的姬珩一眼,發現他正沉著臉,抬手按上了身側佩劍。


  李譚然用力咳嗽了一聲。


  姬珩手僵住,忍耐著把手從長劍上移開。


  李譚然滿意點了點頭:「他畢竟和我兒有生死之交,再說,以後估計也見不得面,不必太計較。」


  「是,伯母。」姬珩僵硬地應聲。


  「徐幽水給我寫信,說你和沁兒早些年已經偷偷成親了?」


  姬珩無奈回答:「……她雖最後逃婚,但確已禮成。」


  李譚然嘆息一聲,從懷裡掏出一顆珠子,那珠子與普通珍珠個頭一般大小,只是通身血紅,格外剔透漂亮:「我兒總丟三落四,這東西給她我不放心,便一直由我隨身攜帶,如今交給你,也算正名。」


  姬珩一愣,小心地將那珠子接了過去,立刻意識到那是什麼,將它握緊在手心裡。


  「雖不知外子為什麼對你生厭,他應當有他的理由。」李譚然抱臂說道,「但總歸沁兒喜歡你,我做母親的也不能再說什麼。」


  ·

  夙喬又和季沁、周圍的幽州鄉親們說了一會兒話,天色漸漸晚了,夙喬也意識到又該分別了:「我過兩天會將幽州願意離開的人送過來,希望各位鄉親今後能夠偶爾接濟一下他們。」


  「您放心,有我們一口乾的,就不讓同鄉喝稀的!」


  「小喬,那你呢?」與他相熟的人立刻問道,「你也一起來吧。」


  夙喬低頭笑了下,搖了搖頭:「我還不能離開。」


  「為什麼?」


  「小喬來吧,住嬸嬸家,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模樣了!」


  夙喬只是垂眸淺笑。


  季沁倒是有些理解他,說道:「還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幽州只有永夜。可我一直覺得並非如此。」


  「為什麼?」


  「因為有你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打破這永夜的一盞燈。只要有你們,永夜時代就永不降臨!」


  夙喬哈哈笑了起來:「那我這盞孱弱的燈火,也會繼續點亮下去,等待長夜初晗的那一刻。」


  一旁的賴炎朗聲道:「你放心,本將軍一定會讓那一天提前到來!」


  「好!他日王朝光復幽州,我必為馬前卒!」夙喬語罷,翻身上馬,他回望季沁一眼,一雙鳳眼依舊溫和依舊,站在白玉道上,整個人也如同一塊遺世的美玉,「謝謝你的饋贈,這比我想象的真的多了很多。」


  季沁攤手:「誰讓我是個敗家子呢。」


  夙喬拱手向她最後告別,而後縱馬離開。


  季沁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終究還是微微嘆息了一聲。


  本該吟風弄月的翩翩青衣學子,最終成了渾身沾滿鮮血,抱刀入眠的斬妖人。幽冥之中孤燈照亮寒夜,只是不會再有人記得,當年太學上舍第一位,少年白馬,那般風華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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