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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永夜寒燈(二)

  分發完了食物,夙喬帶著幾個健壯的漢子出門了,看護季沁的白茅告訴她,他們這是去布置陷阱了。季沁便纏著白茅聊天妖魔的事情。


  「你看著那些龐然大物覺得無從下手,其實並非如此,比如英招,雖然塊頭大又飛的特別快,但是它們不喜歡打架,只要拿著武器稍加驅趕,他們就會後退離開。但是酸與就沒那麼好對付了,它們兇悍好鬥,可是酸與怕火,所以要用火箭射它們的羽毛,它們就會很快逃跑。幽州最凶的妖魔是蠱雕,馬腹和窮奇,尤其以窮奇,它們特別聰明,寒山谷就有兩隻窮奇,我們和它們鬥了很久,這次本來打算多買些玉醉了它們,一舉殺掉的。可惜……」


  「以後你們需要的玉我給。」季沁突然道。


  「咦?」


  「要多少給多少,但是有一點,」季沁沖他眨眨眼,「這些關於妖魔的東西,你能不能寫下來,配上圖鑑,我想讓書院教給大家。」


  「我不識字啊。」白茅一臉尷尬,「不過你可以問大哥嘛,大哥以前還是你們那什麼大……大學的上捨生呢!」


  「太學的上捨生?!」


  「對對對。」


  季沁滿臉不可置信。


  太學分為外舍、內舍和上舍,太學生可以按照自己實力排名入住,能進入上舍,一般就是太學當年最優秀的學子,畢業就可以進入六官門下歷練,他日入主勤心殿也並非不可能。


  「你吹牛吧,光看他那身子骨,射御兩門怎麼可能及格。」季沁擺了擺手。「你說他是太學生,我倒是相信,但是若是上舍,我卻是無法信。堂堂太學上捨生,配給的是王朝頂尖的資源,教授知識的是最優秀的師長,這樣的人,傾盡王朝之力,三年也只能培育出十人。當是任重道遠的『弘毅之士』,而絕不是待在幽州泄一己私憤的莽夫。」


  白茅瞟了一眼她的背後,輕咳兩聲,沖她擠眉弄眼。


  季沁沒看見,只是搖頭,她從火里扒出來個烤得黑漆漆的圓芋,總結了一句:「若是讓姬念夫人知道,又要氣得喘不上氣了。」


  「你認識山長?」身後突然有一道虛弱低沉的聲音響起。


  季沁捧著滾燙的圓芋愣住,待她反應過來,連忙把它往衣服底下藏,結果燙的自己直接跳起來。白茅在旁邊看著她的舉動,伸手捂著臉,不想說話。


  「食物每人每天都有定量,白茅此舉當罰。」


  白茅無奈道:「大哥,你試試讓她在你旁邊哼唧唧地喊餓,誰都受不了。算了,罰我也認了。」


  「別罰。」季沁連忙道,「我這不是還沒吃嗎,我這會兒不餓了,白茅你快收回去。」


  白茅回頭凶她:「讓你吃就吃,廢話什麼。」說罷,他嘿嘿笑著看向夙喬,「再說了,季家主她答應下來,以後提供我們需要的所有玉石,這還不值得一個圓芋嗎?」


  季沁臉上沾著黑灰,「那是有條件的,一年之內這本妖魔圖鑑必須成本。」


  「好說。」夙喬臉色沉靜,似乎季沁答應這一切並不出他的意料。


  「咦?」


  他走向一個隱蔽的角落,從乾燥的稻草下掏出一個布包,裡面小心翼翼包裹著一本舊書,書角微微捲起,夙喬把這本書捧在手裡,小心將褶皺壓平,他又撫摸了封面一下,不舍地將它遞給季沁。


  「我從五年前開始動筆記錄,裡邊包括我見過的每隻妖魔的名字,簡介,癖好和圖鑑。」


  季沁連忙擦乾淨手,接過去翻了兩頁,眼中光芒大盛:「這書給我,今後你們所需要的一切物資,我會讓商隊想方設法送過來。」


  「季家主。」夙喬冷靜地看著她,「你清醒一點,現如今沒有一家書局會願意印刷這種書,也沒有一家書院願意教給學子這些東西,即便兼容包並如太學,也不會輕易下這種決定,勤心殿內主戰派只要壓制不了主和派,此書便形同廢紙。」


  季沁嗤笑:「我自己的書院,尚且輪不到勤心殿的士大夫置喙。」


  白茅是從鳳岐書院把季沁綁出去的,對那裡有點印象,但是夙喬卻是一來到王朝,就四處尋找玉石商人,還沒來得及了解這些時聞。白茅想起鳳岐書院內的情景,嘴角一抽:「若是鳳岐西麓的那座書院,確實是不慫。」


  夙喬不解地皺了皺眉頭。


  季沁解釋道:「你剛剛問我認不認識姬念夫人。你覺得若是此書由姬念夫人親自推廣,又當如何?」


  「若是姬念夫人還在太學,自然可以做到力排眾議。現如今的六官,在她老人家眼中,尚且不夠看。」


  「這就是了。此書先行在鳳岐書院教授,若你願意,你可親自來授課,若是不願意,我便拜託姬念夫人親自講授。」


  夙喬一愣:「什麼?」


  「你當年的山長,現如今正是鳳岐書院的山長。正巧,我是鳳岐書院的建校人,略有幾分薄面。」季沁謙虛道。


  夙喬一雙鳳眼裡光芒亮起,格外漂亮奪目。他撫摸著手中心血凝聚而成的妖魔圖鑑,久久說不出話來。


  季沁見此,立刻湊了過去,嘿嘿笑道:「不過咱們打個商量,我幫你忙,讓書院學子學習這門課,你也幫我個忙,若是你打算教授這門課,年終考核至少給我個中上的考評,如何?」


  夙喬心中剛有希望升起,一想到可能面對的都是類似季沁這樣的學生,頓時又覺得前路渺茫。


  ·

  夙喬和季沁商定,一天後送她離開幽州,季沁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幽州的日子雖然長見識,可是待久了實在是折磨。她無法想象這些人是如何忍耐的,又是憑藉怎樣的毅力繼續待在這裡。


  清晨天亮后,夙喬和白茅例行外出布置陷阱,季沁帶著幾個孩子在一旁用尚有餘溫的篝火烤圓芋,老人們無奈地看著他們:「吃吧吃吧,最近存糧足,族長一會兒又會帶食物回來。」


  孩子們歡呼起來,跟著季沁一起扒圓芋。


  「姐姐你吃。」


  「好乖啊。」季沁看著瘦弱的小女孩捧著最大的圓芋遞給她,心肝脾肺軟作一團。直接把她摟在懷裡揉了又揉,小女孩乖巧地任她揉搓,小臉通紅一片。


  「切。」旁邊有人笑話她。


  季沁扭頭看過去,是昨天在她身邊削木頭的小個子,她撇了撇嘴,「就你這不識禮的模樣,還想娶我幽水,簡直做夢。」


  「她都被你趕走了,你還霸者她幹嘛?」小個子抹了抹嘴,滿口黑灰,「吃著碗里瞧著鍋里。」


  「她只要肯認錯就可以回來,她是被我娘送給我的,跑到哪都是我的!」季沁和他爭辯道。「還有,我怎麼吃著碗里了?」


  小個子憤怒地指著她:「原來你不打算對我們族長負責!」


  「我怎麼需要負責?」


  「族長那麼好的男人,長得好,人也好,無非就是偶爾發個瘋自個虐吐個血,他還把自己最珍惜的那本書給了你,你居然嫌棄他!」


  「我給他錢了,花了我兩個玉石礦啊。」季沁不解道。


  小個子恨鐵不成鋼:「錢錢錢,錢能買來真愛嗎!」


  「等等……」有經驗的老者突然豎起耳朵,制止了他們的吵架。「外邊有動靜。」


  季沁疑惑地四顧。


  小個子皺了皺眉頭,突然拿起一塊麻布塞住她的嘴,直接把她丟到了馴化小妖魔的木樁圏里,季沁還沒反應過來,立刻被一堆像羊又像牛的小妖魔埋在它們肚子底下,幾乎透不過來氣。


  和她一同被塞進來的是兩個三四歲的孩子,他們朝季沁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身形。


  只聽嘭的一聲,溶洞入口處石屑紛飛,洞內的老者立刻示意大家拿起防身武器。


  季沁頭縫隙里抬頭看去,只見七八十個犬妖從門口炸開的大洞中擠進來,它們眼睛幽綠,尖利的牙齒在往下滴落涎水,兇狠地堵住所有人的去路,喉嚨里發出警惕的嗚嗚聲。


  而為首的,卻是兩個正兒八經的人。他們身上似乎塗著一層泥土,泥土中混合著羽毛、指甲,一股刺鼻的妖魔腥臊味道撲面而來。


  ……人倀。


  領隊曾經給季沁說過,幽州有一些人族被妖魔俘虜后,為了活命便投靠它們做了人倀,用他們主人的排泄物和著黃泥塗抹全身,掩蓋自己的氣息,他們為妖魔尋找用於果腹的人族。已經喪失基本人性,為了討好妖魔主人,甚至會生吃同胞,食肉吮髓。


  人倀擁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但是遇到比他們的主人實力更強的妖魔之時,也只有被果腹的份,當年有不少人就是偽裝成人倀才能帶著家眷逃離幽州,比如謝沉巒。


  溶洞眾人見此,立刻提起長刀反抗起來,他們反映雖然快,但畢竟只是些老弱病殘,手中長刀還沒握穩,就被迎面而來的犬妖劈手奪去。犬妖一腳把他們踹到在地,腳踩在他們背上,立刻發出骨頭被折斷的咯吱聲,痛苦聲此起彼伏,但是卻更刺激它們,它們看起來越發開心了。


  「你們想幹什麼?」溶洞中的老者憤怒道,「你們自己做人倀還不夠,還想幫著妖魔害死自己的同胞嗎?」


  「老爺子別著急著罵啊。」其中一個裹著泥土的人倀說道,「說實話,我也是為了你們好,你說你跟著夙喬能混出個什麼所以然啊,還不如來跟著我們混。吃好喝好,還不用擔驚受怕!」


  「你是個畜生,還想讓別人和你一樣做畜生!呸,你肯定不得好死!」


  那人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冷哼一聲:「全部都給我帶走!」


  「嗚!」一隻犬妖長嚎著抗議。


  那人倀遲疑片刻,道:「去吧,那幾個老的是你們的了,記得把心給我剩下。剩下的帶回去交差。」


  犬妖們歡快地嗚了一聲。


  季沁聽見幾聲慘叫,而後是牙齒刺入骨肉的聲音,淡淡的血腥氣味傳來,還有一些壓抑的哭泣聲。季沁一陣乾嘔,卻被小個子塞在她嘴裡的粗麻布堵住所有的聲音,她虛弱地伏在地上,把被幾個被藏進來的孩子抱在懷裡,掩住他們的眼睛。


  鬚髮蒼白的老者慘死在地,只剩下沾血的麻布衣衫和零碎的幾根白骨。而驚惶不安的婦人,還有剛剛給季沁圓芋的小姑娘,把她扔進圏里的小個子,全部被犬妖壓著肩膀帶走。期間小個子試著反抗,結果被犬妖一口咬掉了半截手臂。


  人倀滿意地笑了笑,引燃火把,扔進了各個角落,包括季沁藏身的地方。


  季沁看著火焰從身側升起,圈裡小妖魔急躁地上下亂跳,越發沉默地捂住口鼻,不敢有絲毫動靜。


  ·

  白茅興沖沖地扛著獵物回來,剛想大聲告訴大家,今天晚上可以加餐,卻只溶洞入口處一片狼藉,一道道濃煙冒出,隱約還透出一道道紅色的火舌。


  白茅心中一驚,立刻抽出長刀砍掉一截青蒿,用力拍向洞口的火苗。


  洞口火勢稍減一些,大家立刻掩住口鼻沖了進去,濃煙刺激得他們無法睜開眼睛,夙喬遠遠看見有個勉強向出口移動的身影,他連忙跑近一看,正是被季沁。


  季沁發覺有人過來,勉強撐起力氣抬頭看了一眼,再也無法忍耐,背著孩子們的手一松,直接暈了過去。


  夙喬立刻將她抗在背上,白茅也接過了那兩個已經暈過去的孩子,招呼大家趕快離開。


  「這裡應該是被發現了,我們去找個安全的地方。」


  「是,族長。」


  「那就去樹屋吧。」


  「走。」


  季沁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見樹屋天窗外的茂密樹冠,她躺在樹屋上,身下粗糙的木板硌得她後背發疼,她卻不想動彈,腦子還在一陣陣地恍惚,彷彿是在夢裡一樣。


  她猛然坐起身體,環視四周,看見夙喬正在樹屋一角閉目養神,兩個孩子東倒西歪地睡在他腳下。夙喬還是一直堅持他苦行的慣性,即便是累極了,也依舊是坐著入睡,不肯讓自己有絲毫的享受。也因此他睡眠極淺,察覺到季沁起身的動靜,他立刻清醒過來。


  「你醒了?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夙喬扶了她一把。


  「人倀。」季沁木木地重複著兩個字。


  「果然……」


  「那你們會去救那些人嗎?」季沁問道。


  夙喬碰了碰她的頭髮,小心地安撫她:「妖魔一天之內吃不掉那麼多人,我們一定會去救的。只是在那之前,我得先送你離開。」


  「為什麼?」


  「因為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夙喬平靜道。


  季沁瞬間理解了他話里的意思,憤怒道:「你們這不是救人,這是尋死!」


  夙喬勉強一笑,嘴唇越發慘白,幾乎毫無血色:「季家主不會以為我們百餘人,幾十把刀,可以力拚兩頭窮奇和他手下那麼多妖兵妖將吧?」


  「那你們還要去!?」


  「即便玉石俱焚,不欲苟且偷生。」


  季沁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揉了揉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從樹屋上窗口遙遙望去,透過茂密的枝葉,她隱約看見了遠處殘破荒廢的幽州城牆,驀地問道:「幽州的布告鏡是不是還在城內?」


  夙喬疑惑看向她:「據說還在。你想做什麼?」


  季沁拿麻布裹了一下手臂上的燒傷,牙齒咬緊系了個死結:「我砸錢能解決的事情,輪不到你去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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