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鞍前馬後,精驢
吃過飯後,許於瑩就去給季君月三人收拾床鋪了,張文則帶著兩個兒子陪著季君月三人聊天。
雖猜測到旁邊院子里來的人應該是白天遇上的,不過季君月三人並沒有大廳消息,甚至安安穩穩的坐在張家沒有出去看熱鬧。
但這村長家今日似乎註定了要鬧騰一般,一開始是來了借宿的貴客,一路馬車行駛入屋,招來村裡各戶的圍觀,這好不容易安靜了片刻,就在季君月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時,對面村長家又傳來了一陣磕磕碰碰的吵鬧。
聽起來人仰馬翻的,似乎在抓什麼東西,好不鬧騰。
「咦?這是驢子聲,莫不是村長打算殺了他們家那頭祖宗給客人食用?」
張西安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聽,在確定了那確實是驢子的叫聲后,頓時樂呵了。
不過這一次倒是沒有引來父親和兄長的瞪視,因為張文和張西泰聽了他的話也微微一愣,停了說話的聲音,豎起耳朵朝著旁邊的院落聽去。
在聽到那驢子的叫聲和打殺的叫罵,已然可以想象對面是怎樣一方人仰馬翻的場景。
「村長怎麼就想著殺了那頭驢子?也不知道村長家是不是天生跟那頭毛驢犯沖……」張文似是想到了什麼,神色帶著幾分怪異。
張西泰感嘆一聲:「那驢子如此精怪,怎麼可能任由人宰殺,只怕村長家要被鬧得雞飛狗跳了。」
旁邊坐著的季君月三人聞言,眼底均閃過一絲好奇,梁鈺將季君月感興趣,便開口詢問了一句:「不過殺一頭驢子,莫非這驢子還有什麼問題不成?」
張西泰見梁鈺看向自己,正要回答,旁邊的張西安就興高采烈的笑道:「梁大哥有所不知,村長家那頭驢子可不是普通的毛驢,那驢子是半年前村長在村外的田野邊撿到的。」
「當時還是頭小驢,就匍匐在麥田裡,那一身奇異的黑白毛髮嚇了村長一大跳,還以為遇到了野狼或者豹子,叫了好多人來才發現竟然是一頭小毛驢。」
「因為沒有看到別的毛驢的身影,村長原本是打算將它驅趕的,可是這小驢子很聰明,被人趕的時候倒是二話不說就跑了,可第二天又跑了回來,如此反覆了數天,村民們也沒了耐心,打算直接將它打殺了吃,結果那小驢竟然聰明的緊,而且跑的異常快,別說眾人抓不住它,就連我父親射出的箭竟然也能讓它給避開。」
「後來沒辦法,村長見這驢子精怪的很,就試著和它說話,讓它不要隨意弄壞了田裡的莊家,讓它跟著回家可以供應它吃食,沒想那驢子還真似聽懂了一般,竟然一路跟著村長回了家,無奈下,村長只好養著它,這一養就養了半年。」
「若只是如此倒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穀草和大豆秸,可隨著那驢子長大,居然開始嫌棄那些粗糧,跑到廚房裡偷吃起了肉食,不論生肉還是熟肉它都吃,嚇得村長生怕什麼時候這驢子趁著家裡沒人,把自己的小孫子給吃了。」
「可是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這驢子進了村長家,無論村長用什麼方法都趕不走它,而且還殺不了,這驢子聰明的緊,每次見到有人要捉它,就跑到村長家的屋棚下躲著,誰若是進去抓它,就必須蹲著進去,因此行動受阻就被那驢子踢傷了不少,今兒這麼鬧,只怕是那驢子又在『造反』了。」
張西泰微微蹙眉,有些嚴肅的看了張西安一眼:「『造反』這兩個字豈能亂說,在家裡也就算了,若是在外面你還這麼口無遮攔,遲早要給家裡惹禍端。」
張西安知道自家哥哥是為自己好,聳聳肩,笑眯眯的隨意應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
張文見兩個兒子一個嬉皮笑臉的,一個板著一張臉,眼底帶著無奈,頓時就笑了,也不多嘴,任由兩兄弟去,只是轉眸看向季君月三人道。
「三位就在這裡歇著,讓這兩小子陪著你們,我去村長家看看。」
這話才出,還不等季君月三人回話,那邊院外的大門就被敲的啪啪作響了。
「張大哥……張大哥快出來,村長家那頭驢子發瘋了,村長讓我來找張大哥過去射了那頭精驢……」
聞言,張文也不耽誤,直接站起身就大步走出了內屋,季君月見此,倒是對那靈精的驢子多了三分興趣,站起身追了出去。
「張大叔等等,我們跟你一起去看看,梁一和李二會些功夫,或許能幫上忙。」
聽到季君月的話,已經走到院子里的張文立馬就停下了腳步,有些欣喜的轉頭看向梁鈺和鳳夜,沒有絲毫質疑和推辭的連連笑道。
「那感情好,快,快跟我走!」
梁鈺和鳳夜看了季君月一眼,便快步跟著張文提前走了,季君月則和張西泰和張西安不急不緩的走在了後面。
若是以往,按照張西安的性子早就如潑猴一般先不先就跑去湊熱鬧了,這回從聽到對面事發到現在都好端端的跟在季君月身側,讓身為哥哥的張西泰只覺有些有些怪異,狐疑的打量了張西安一瞬。
張西安卻顧不得自家哥哥的眼神,從聽到季君月說梁鈺和鳳夜會功夫,張西安本就晶亮的眼睛越發亮了,精光閃閃,就好似精怪的小狐狸。
「季大哥,原來梁哥哥和李哥哥還會武功啊?不知能不能教小弟兩招?別看小弟瘦弱,可是我們村裡的打架高手呢。」
季君月轉頭看了一眼自說自誇挺著胸脯子的張西安,這小子年紀小小的心眼卻不少,起初才見到她和鳳夜梁鈺的時候,那雙眼睛看似滿含笑意純真不已,實則藏匿精光,人小鬼大。
若非看他秉性純良,她也不會耐著性子任由他一路東拉西扯的,側面窺探她們的身份。
現在看來,原來這小子早就看出了她們三人並非常人,尤其是梁鈺和鳳夜身上的犀利的銳氣,這小子既然說自己的志向是大將軍,那麼對於一些習武之人的感知定然比普通人敏銳,只怕早早的就盯上了梁鈺和鳳夜。
現在她自己親口說了兩人會武功,正好就給了他一個藉機遊說的理由和借口。
季君月似笑非笑的睨著他:「可是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
張西安對上季君月滿含深意的笑容,突然有些心虛的避開了她的視線,只覺這小哥哥的眸光太過深幽犀利,似乎早已看透了他的一切算計一般。
不過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貴人,如此一步登天的機會,他可不會放過,怎麼都要搏一搏。
想到這,張西安回視了季君月的視線,揚起稚嫩的小臉討好的一笑。
「若是季大哥不嫌棄的話,小兄弟我願意為季大哥鞍前馬後,只望能夠得到梁哥哥和李哥哥的指點。」
張西安第一眼見到這個自稱姓季的少年時就覺得他不簡單,如此天人之姿,而且還滿身清貴之氣,那氣質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夠有的,所以他一眼就斷定了這個少年非富即貴。
因此不斷地說話來引起三人的注意,從而查探三人之間的關係,在觀察到梁一和李二時不時會去看這個小公子,就知道這兩人必定是這小公子的僕從。
而且看梁一和李二身上冷冽的氣息,那偶然間不自覺溢出的肅殺之氣,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僕從,只怕是護衛一類的,因此之前借著村長家來了客人,他前去探查的機會做了點鋪墊,給自己迎來了一個機會。
哥哥喜文,可他自小就喜武,可憑著他們家這樣普通的人家,想要出人頭地幾乎是痴人說夢,就算有真本事,在這官官相護的世道,只怕也敵不過小人的算計,甚至就算入了貴族之人的眼,最後也不過是一條任人驅使的狗而已。
所以他決定走捷徑,先找到有本事的人學到了本事,再來籌謀下一步,不管這小公子是什麼身份,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那個梁一和李二的功夫必定很厲害。
旁邊的張西泰聽到自家弟弟的話,頓時嚇了一跳,立馬就出聲呵斥。
「張西安你說什麼胡話!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能為小公子做什麼,別給人家添亂就不錯了,再說這種話,我就讓父親給你禁足,一個月別想出家門!」
張西泰透著幾分文秀溫潤的臉難得的出現了一抹嚴厲,可那眼睛里一閃而逝的擔憂卻沒能逃過季君月和張西安這個人小鬼大的眼睛。
張西安眼帘微微撲閃了一下,素來笑嘻嘻的唇微微抿了抿,也不去看自家哥哥,直接看向了季君月,臉上再次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意,討喜的道。
「季大哥你別看我還小,可是我什麼都能做的,看門倒茶幹壞事,只要是侍童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而且肯定比他們做的好,只要季大哥同意梁哥哥和李哥哥教我功夫,不出兩年,我肯定能保護季大哥。」
張西安自信的仰著小臉看著季君月,故作一副英勇模樣的拍了拍瘦弱的胸脯。
季君月既然看出了這張西安心眼多,擺明扮豬吃老虎,自然知道這不過是他表現出來的障眼法。
季君月看了一眼旁邊氣的有些面色鐵青的張西泰,眼底略過一抹幽暗,什麼也沒說,抬步出了張家,朝著旁邊的村長家走了去。
張西安見此,眼神微暗,也沒在多說的快步緊跟其後,卻不想被張西泰一把拽住了。
「小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才十四歲,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哥哥知道你從小就很聰明,可外面的世道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
「在村子里你闖了禍我們一家人都能幫你擺平,可到了外面,我們一家不過是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若是你一旦出了什麼事,我們也束手無策,別讓家裡人為你擔心好嗎?」
張西泰此時也沒再詞嚴厲色,反而語重心長的勸解著,眉眼染上了幾分擔憂和凝重,他作為哥哥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到底是真的單純愛闖禍,還是精怪人小鬼大。
弟弟從小雖然看似調皮搗蛋又愛胡鬧,實則十分聰明,腦子比他這個做大哥的都好使,小安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必定不是一時興起,反而是早就有所打算,剛好又遇到了季公子這樣貴氣的人。
可就算小安聰明,外面的世道卻不是有些小聰明就夠了,世道複雜,他們這樣沒身份沒地位的人,一旦招惹了是非,不管對錯,都是第一個被犧牲和抹殺的對象。
他素來知道弟弟心比天高,而這小村莊也困不住他,也不願他早早的就離家去吃苦,去置身於危險中。
張西泰懂張西安,張西安比張西泰還要滑頭狡詐,又怎會不懂張西泰,深深的看了張西泰一眼,張西安難得的退去了那一張嬉皮笑臉的麵皮,滿面沉著嚴肅的道。
「哥哥,我知道你擔心我,可雛鷹遲早也是要長到離開巢穴翱翔天際的,我雖不知道未來的天空在何處,卻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不想被困在這裡,我想有一天成為統領四方的大將軍。」
「季月一個女子尚能憑自己一身本事奪得西北兵權,成為一方統帥,更讓一個帝王為她打破先列,保留了她的大將軍之職,外人只道是季月長了一張好皮囊迷惑了帝王,我卻覺得,一個短短半年就成為西北統帥,只用三個月就將西北一群新軍訓練成精銳的人,擁有的可並非皮囊,而能讓帝王如此偏寵,也絕非是靠著皮囊。」
「女子尚且如此,我身為男兒,怎麼能夠因為懼怕危險而退縮一偶,我有理想有抱負,身為男兒就該不懼艱險困難的去實現,哥哥,我知道你能懂我的。」
看著弟弟臉上的堅毅決然,看著那雙晶亮的眼眸在談及理想抱負的時候熠熠生輝,聽著他口裡所說的一句句,張西泰雖然憂慮,雖然不舍,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和勸阻的話。
他雖然形式一板一眼,卻並非死板之人,雖然死愛讀書,卻並非愚笨之人,對於那個近月來名聲大動,人人談及的女子,他的想法也是和弟弟一樣的。
女子尚且如此,身為男兒怎能退縮……
最終張西泰只能壓下滿心的不舍和擔憂,艱難的道出一句:「若是你有辦法說服季公子,我便不再阻止。」
那邊,季君月走進了村長家,看到的就是混亂不堪雞飛狗跳的場景。
整個大院雞毛橫飛,脫了毛的幾隻雞驚恐的四處飛跳,旁邊一角被拴著的狗汪汪汪的狂吠,一隻皮毛奇異長相怪異的……毛驢,『身手矯健』的四處逃竄,弄得追捕它的幾個壯實的村民好不狼狽。
梁鈺和鳳夜並沒動手,抱著手站在一旁看戲,張文則拿著自製的打獵用的弓箭射殺那頭驢子,卻每每被驢子靈活的避開了。
整個百米寬的院子凌亂不堪,唯一乾淨的就是最左側一角的地方。
那裡坐落著一定華貴的轎子,轎子旁邊站著年輕人,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身上釋放出來的殺氣讓院子里群魔亂舞的牲畜們都敏銳的退避三舍,怎麼逃竄飛跳都不敢靠近這方地界半分。
只一眼,季君月就確定了那轎子里的人當真是白天遇到的,見梁鈺和鳳一都沒有動手,季君月大致明白兩人為何如此的。
看看那隻詭異的毛驢,通身的毛髮分為黑白兩種顏色,一面全黑,一面全白,以脊背為分界線,成為楚河漢界之勢,站在這邊的人看到的是白色,站在對面那端的人看到的卻是黑色。
------題外話------
二更十點半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