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護
「呵呵，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了。」郝龐睨了那人一眼，還好他機智，特意繞了幾圈。這人從學校開始就一直暗戳戳跟著他，跟蹤還挺有技巧的，要不是他繞進一條小巷，還真不一定能逮著人。
男人搓搓手，討好地眨了眨眼：「小朋友，本道真能解災。」
「說人話。」
「我想見你媽。」
郝龐瞪大了眼睛，哎呦卧槽，什麼情況！他挑高眉毛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了一番男人，除了鼻樑高點，眼睛亮點，嘴唇薄點，哪裡配得上他家老媽？
男人似乎看出來郝龐眼神里的嫌棄意味，脊樑瞬間挺直，伸出手道：「我叫鄭家榮，你可以喊我鄭叔叔，咱們交個朋友怎麼樣？」
「不怎麼樣。」郝龐雙手抱胸，開門見山，「你找我媽幹嘛？」
「額，其實我跟你媽是高中同學，我一直仰慕她，這不是聽說她家出了點事，想來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鄭家榮不著痕迹地擦了擦額角的汗，這小胖墩看著年紀不大怎麼就這麼不好糊弄呢？
郝龐確實不好糊弄，他一瞬間想了很多，上輩子可沒聽說什麼鄭叔叔王叔叔的來找老媽，這貨肯定在說謊。不過他五年級的時候，老媽似乎有再婚的意思，還問過他跟哥哥的意見，只不過當時他對楊萬里還抱有幻想，沒有表態。
莫非鄭家榮真的跟老媽認識？
郝龐不敢大意，重來一世，他早已把家人放在首位，老媽的婚姻大事那可不能馬虎！
「你家什麼情況，先說說看，我再考慮要不要帶你去見我媽。」郝龐找了個石梯坐了下來。
鄭家榮也走過去坐在郝龐旁邊，低沉的嗓音稍稍帶著一絲磁性：「我家世清白，上面還有老父親，我有一家小公司，賣一些雜貨，無不良嗜好，身高一米七九，今年四十，單身未婚。我第一次見到琦嵐，是在高一軍訓的時候。她穿著一身迷彩，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迷彩帽也遮擋不住她飄逸的長發，我能想象到，那抹秀髮如果摸起來，是多麼柔順溫滑。」
「我感覺烈日都失去了顏色，陽光也及不上琦嵐萬一，她就像一團炙熱明亮的焰火，照亮了我整個世界。可是正當我想要表白的時候，我才知道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郝龐耳朵動了動，心下瞭然，這位「男朋友」應該就是郝葆的生身父親。
鄭家榮的情緒也隨之低落了不少，他繼續說：「我痛苦，憤懣，可感情的事情，誰也沒法強迫，我只能祝福，守候。」
「那我媽第一次離婚的時候你怎麼不來？」郝龐沉聲問。
「那時候我正好參加一個書畫展，等展期結束我才收到消息……」鄭家榮拳頭攥得死緊，「它成就了我，也毀了我的幸福，從那以後我就放棄了書法，因為我每次提筆，都會想起，我曾經離幸福那麼近，那麼近。」
絕望、沉鬱的氣息肆無忌憚將鄭家榮籠罩，郝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別人的負面情緒，心中訝然。
或許，相信他一次也未嘗不可？
「我媽有兩個兒子，你不介意？我媽四十多歲了，如果你們結婚，也不會有孩子，我不會允許她這麼大歲數生孩子，你也不介意？」
鄭家榮笑了笑：「如果我會介意，你覺得我還會出現在這裡嗎？」
「那走吧，再不回去我都要餓死了。」郝龐起身拍了拍屁/股，「還愣著幹什麼，你不是要見我媽么？」
「走！」男人的聲音難掩激動。
……
一進門，一股香味撲鼻而來，久遠而熟悉的味道差點讓郝龐飆淚，而他身邊的男人卻顯然比他感傷幾百倍，一雙星眸紅通通的布滿血絲。
「你……」郝龐正要詢問，老媽卻從廚房迎了出來。
「快進來吃飯，都什麼時候了。」郝琦嵐抬眼，卻瞥見一個陌生男人，略帶尷尬地問道，「小龐，這位是？」
郝龐詫異了，轉頭看向鄭家榮，卻見對方轉過身無聲哭泣，他到口的質問一下子說不出來了。
但是暗戀，暗戀到人家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這是得有多慫！多悲劇！郝龐突然想到自己也不明不白暗戀了別人那麼多年，心中暗嘲自己有什麼資格五十步笑百步？
「他是我路上碰到的，好像是腦子有點問題，沒地方住，我就把他帶回來了。」或許是出於心底莫名的同病相憐，郝龐撒了個謊。
「這樣啊，先吃飯吧。」郝琦嵐暗道等吃完飯，儘快把人送走，也不能讓小龐知道，畢竟孩子的好心不能打擊。
郝龐沒管鄭家榮，自個兒徑直往廚房去了，沒想到徐奶奶和杜承淮也在，他當即打了個招呼：「徐奶奶好，承淮好。」
「乖孩子，快吃飯吧。」徐奶奶招了招手，示意郝龐坐她身邊。
郝龐這才注意到大家好像都在等他開飯，自己這麼晚回來大家應該都很擔心吧，心裡愧疚溫暖的同時狠狠剜了一眼鄭家榮，卻發現一個快一米八的大漢，坐姿卻拘謹地像個孩子，不免心中嘆息。
鄭叔叔，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徐奶奶，來吃這個，我媽最拿手的油燜大蝦。」
徐奶奶連連點頭：「嗯，好吃。」
郝玉籽放下筷子吃味道：「小龐，我也餓了。」
郝龐笑：「阿嬤，來吃一塊紅燒肉。」
郝玉籽卻捨不得吃了，把紅燒肉夾到郝龐碗里：「阿嬤吃不了油膩的，小龐正在長身體，多吃點，還有小淮，你也吃。」
「對啊，多吃點。」郝媽也給杜承淮夾了一筷子肉，順手給鄭家榮也夾了一塊。
鄭家榮受寵若驚，狼吞虎咽的樣子簡直不忍直視。
郝龐看著看著笑出了淚花，儘管燈光昏暗，儘管在廚房吃飯油煙味很大，儘管桌椅都已經陳舊不堪，可他卻非常滿足。他連忙低下頭擦拭，這種場合要是掉眼淚那就真的太壞氣氛了。
一頓飯吃的格外溫馨，可惜這股溫馨還沒維持多久，就有人來搗亂了。隨著「砰砰砰」的巨響，老木門發出瀕臨破碎的呻吟，隨時都有可能罷工。
郝龐皺了皺眉，郝琦嵐率先站起來，吩咐郝龐：「千萬別出來，我出去看看。」
鄭家榮立馬跟著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郝琦嵐淡淡的眼神飄過來，他登時站直，毫不矜持地推銷自己：「我，我跆拳道黑帶，我還會雙截棍，我……我可以保護你。」
郝龐頓時給鄭家榮投過去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不得不說這貨運氣太好了，正巧撞上有人來挑事，這英雄救美的套路簡直了！
眾人魚貫而出，就剩郝龐和杜承淮兩個小不點留在廚房。郝龐來回踱步，他內心焦灼得很，他很想出去看看什麼情況，可又不好把杜承淮一個人拋在這裡，剛想坐下來，木門倒塌的轟隆聲登時刺激得他一蹦三尺高。
「我們出去。」杜承淮平淡的聲音響起，郝龐「啊」了一聲，旋即展開笑顏：「謝謝。」說著，抓起杜承淮的手便往外跑。
杜承淮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皺了皺眉，卻保持了緘默。
郝龐到來的時候，雙方正打得火熱，面對四面八方襲來的拳頭棍棒，鄭家榮毫不畏懼，本就深刻的面部愈發冷肅，光是站在那兒就有一股子大俠風範。
本來還是雙方有來有往的相互懟，突然，鄭家榮抓到其中一個青年的破綻，一個漂亮的肘擊接繳械，卸下對方手裡的鋼管，與此同時完美銜接一套轉身鞭腿，周遭的空氣彷彿都在隨之形成氣旋，可見其威力之大。
青年猝不及防被踢中，身體橫飛出去，撞上後方幾人，巨大的慣性帶著他們滾成一團，像極了散落的保齡球瓶。
好厲害！郝龐就算再門外漢，也看得出來鄭家榮確實有一身好武藝。每個動作之間幾乎達到了無縫銜接，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贅余，可以猜想鄭家榮是經過了多少年的錘鍊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剩下的四個人看了一眼倒地的同伴，紛紛後退一步，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來。他們想跑，可又覺得有些不甘，興師動眾來一趟，錢沒賺到，反倒把面子裡子都丟盡了！
他們相互默契地點了點頭，下一瞬，四人不約而同撿起地上散落的木棍鋼管朝著鄭家榮擲去！
木棍還好，鋼管雖然空心，硬度和質量卻是實打實的，狠狠砸在人身上恐怕骨頭都要砸出裂縫來。鄭家榮不能躲，他不敢挪動哪怕半分，因為他身後站著郝琦嵐他們！他的肢體迅速作出反應，左右小臂分別格擋掉兩根鋼管，剩下一根木棒和一根鋼管卻直直砸在了他的前胸和小腿！
那響聲聽著都讓人肉疼。
郝龐正想上前攙扶一下搖搖欲墜的鄭叔叔，卻見四人中較為矮小的青年借著其他三人的掩護突破了鄭叔叔的防守，抓著鋼管就朝兩個小孩扔去。郝龐瞪大眼睛，意識還懵逼著，身體卻立即做出了反應！
他牢牢把杜承淮抱在懷裡！
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就錯過了杜承淮看向那群打手的，寒涼到了極致，如同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