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布偶
篤篤篤!
一陣輕輕地敲門聲,敲醒了何有憶的恍惚,話務室的值班話務員推開了門。這是農場唯一畫了妝的女人,三十多歲,打扮的花枝招展,風韻時尚。
「花花,什麼事?」何有憶躲開了目光,淡淡地問。
「喲,何書記,正在心疼干侄女呢。」花花一臉挑釁,緩緩走近,一股濃烈的香味,直衝何有憶腦殼。
「張春花,你是不是不想幹了!」何有憶怒不可遏,騰身而起,第一次給下屬發飆。
「喲,生氣啦,你說你一個老光棍,禍害誰不好,偏要禍害人家一個小女娃。老書記,你會遭報應的。」花花肆無忌憚的挑釁,顯然她抓住了一些把柄。
「你胡說什麼,你想怎麼樣?」何有憶氣狠狠地坐下,一下子沒了底氣。
「醫院來電話了,小侄女讓想她的布,讓書記大人抽空送到醫院。一個新來的小職工,這樣指使我們的大書記,果然應驗了下面那些風言風語。
老何,咱都是場里老人,妹妹提醒你一句,別被小狐狸精迷了,作風問題是大問題,會遊街勞教的。」花花換了一副嘴臉,開始主動示好,扮演自己人。
這位張春花,是前任書記曾有志安排在話務室的心腹,全場唯一的一部電話是全場的對外窗口。她控制了電話,就是控制了農場窗口。這部電話機只對少數幾個高級領導開放,掌控了它就掌控了農場的動態。
何有憶很少用電話,也很少與張春花打交道。尤其是曾有志離開之後,他更加謹小慎微,不再與外界聯繫。
小夢這個傻娃,居然借他的權力,動用特權通知一些無聊的瑣事。給他惹了這個麻煩精,她是有名的大喇叭,不堵住她的嘴,一定會四處宣揚,搞得滿場風言風語。
「我知道了,別到處瞎嚷嚷。」何有憶板著臉,嚴肅地叮囑。
「老何,你去那娃宿舍不方便,被人閑話。我幫你把布偶拿給你,你抽空給娃送過去。還有人家是小女孩,你要多哄著哩。」花花立刻見風使舵,轉身匆匆出門,替何有憶去辦他不方便辦的事。
香風還未散盡,再次席捲而來。
「喲,這布偶還真可愛,別說小女孩喜歡,連我都看著心愛。」張春花端詳著布偶,差一點撞到門框上。
「擱沙發上,我有空給小李帶過去。」何有憶保持著書記風度,給出了指示。
「何書記,有進城的指標,想著點我哦。您先忙,崗位還空著,我值班去了。」花花留下一個暗示,轉身扭著屁股出門而去。
她是前幾年曾有志弄來的大學畢業生,跟曾有志有點不清不楚,搞得整個農場風言風語,沸沸揚揚。曾有志高升之後,為了消除影響,將她甩在北郊農場。她一直替曾有志辦事,還獻出了身子,最終卻被無情拋棄。
受了刺激之後,她變得肆無忌憚,整天濃妝艷抹,四處招搖。場里的楞頭小子雖然也有些心動,可知道她是首長用過的女人,都不敢輕易招惹。
她一直想著調離農場,主管場務的場長羅永旺受曾有志託付,一直死死卡著指標,不放她離開,以免她進城到處招搖胡搞,傷老領導的面子。
現在她抓著何有憶把柄,威脅讓他批一個指標,讓何有憶陷入了兩難。留下她,大嘴巴在農場煽風點火,遲早給何有憶與小李的醜事給點出去。放走她,又會得罪位高權重的曾有志,惹禍上身。
農場已開始籌備春耕,人氣旺盛,一片忙碌。
作為書記,雖然是一個閑職,也要裝模作樣地參合一下。心神不定的何有憶支撐到下班,親自到廚房打了一份菜,開了一瓶酒,自斟自飲。
假期結束,正式上班,吃飯的人多了,他也不好再開小灶,跟著大夥一起吃大鍋飯。前段時間,都是勤快的小李幫他送飯送菜。現在她病倒了,只能自己腆著一張麻子臉,親自到廚房打飯。
下面的職工見到他,紛紛退避禮讓。表面是敬畏權威,其實是不願離他太近,看他這張噁心的麻子臉。
他貴為書記,卻一直過得很自卑很封閉。
何有憶一邊喝酒,一邊回顧過去的一個月,越來越覺得對不住李小夢。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妹妹,為了討好他,每天忍受這張醜惡的臉,真是不容易。他知道她絕不會喜歡他,只是敬畏他手中的職權,想讓他利用職權,給她在城裡安排一個正式工作。
他不能再繼續這樣,一定要給小夢一個交待,給老首長一個交待。等小夢病好了,立刻幫她在市區聯繫一個單位,送她進城,斬斷牽連。
種子站,獸醫站,配種站,糧站。。。。。。
這幾個與農場有往來,跟他關係比較熟的單位,一個個過了一遍。都是一些粗俗的行業,一個女孩子進這種單位不太合適,放在那種地方,他也不放心。
琢磨半天,也沒個合適地方。辦法沒想出來,酒卻喝了不少,感覺有些暈乎,便起身靠進了舒適的沙發里。無意間觸碰到擱在沙發的布娃偶,隨手拿起來瞅了一眼,目光立刻被它吸引不動。
花花說得一點沒錯,這東西真的做的很逼真很可愛。一雙鑲嵌的透明眼睛,怯生生地瞪著他,讓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小李時的眼神。
這種洋布偶,普通人家根本買不到,也買不起。李一曾經身居高位,給李小夢弄一個洋布偶,自然不是難事。
怪不得小夢專門打電話要他送布偶,這玩意兒真是可愛,她一個人呆在病房一定很無聊,有個布偶陪著,心情會好很多。
習慣了辦公室有人陪的生活,突然面對冷清的辦公室,何有憶有點不適應,開始想念那個乖巧而聽話的小侄女。
他輕輕將布偶擺好,深深地嘆息一聲,起身進了卧室。酒意襲來,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吱呀一聲門響,似乎有人進了辦公室。
何有憶恍惚睜眼,驚呼出聲:「你怎麼回來了?」
李小夢一臉靦腆地站在了卧室門口,低聲地撒嬌:「叔,人家想你了,回來看看你。」
「胡鬧,不再醫院好好治療,瞎跑什麼?」何有憶翻身坐起,嚴厲地批評。
「人家一個人呆在病房,好無聊。叔,我好想你。」李小夢怯生生的小聲解釋,突然跳起來,一下子撲倒何有憶懷裡。
「別胡鬧,你病還沒好。」何有憶憐愛地輕聲叱責。
「叔,我幫你帶面具。」小夢飛身跳起,跑到外面,從辦公室抽屜取了那一個冰冷的青銅面具。
「胡鬧,我這就送你回醫院。」何有憶拒絕佩戴,霍然起身。
「嘻嘻,叔,你看我美不。」小夢調皮嬉笑,已抖落了寬敞的病號服,露出一身凈白的光暈。
何有憶雖然與她已經溝通了一段時間,每次都是急急忙忙,倉促而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完美的她,目光頓時痴迷凝滯,呆立不動。
小夢貼近他,輕輕替他戴上了面具,面具目洞深處泛起兩道灼燒的光彩。
何有憶突然發動,粗魯地抱起小夢。。。。。
窗外透入的月光,在她身上籠罩了一層柔和的紗,隨波而輕輕起舞。幾波抖動之後,她開始恍惚,開始抓扯何有憶。
何有憶身上很快落滿了傷痕,泛起一道道血棱。小夢地呼救也開始歇斯底里。。。。。。
何有憶被她的喊聲刺醒,意識到這樣會驚擾場部其他值夜職工,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呼喊。小夢發泄渠道被堵,全身痙攣,拚命地掙扎幾下,翻過頂峰,緩緩鬆散下來。。。。。
「小夢,你怎麼了,你醒醒。」何有憶趕緊不對,立刻扶住她,輕輕搖晃了幾下。
李小夢雙目緊閉,臉色緋紅,無力地癱在他手臂彎。何有憶伸手摸她鼻息,竟然已斷了氣。不過體溫猶在,似乎還有些低燒。
一絲夜風透窗,何有憶打了一個冷戰,何有憶頓時目瞪口呆。摟在懷裡癱軟無力的小夢竟然變成了布偶。
是夢,是一個噩夢。
他喝酒之後,寂寞難捱,竟然把布偶當成了小夢給踐踏了。
不對,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噩夢,小夢一定出事了。
何有憶驀然驚醒,丟下布娃偶,衝出了辦公室,飛身跳上吉普車。驅車衝出了農場,直奔城區方向。
一路瘋狂顛簸驅馳,40分鐘后,吉普車衝進了市人民醫院。何有憶飛身下車,衝進了冷冷清清的住院部。
就在他沖入一刻,住院部拉響了急救警報,休息的醫生護士紛紛·衝出值班室。整個住院部完全陷入一片緊張嘈雜的混亂。
紛亂的醫生護士,阻擋了飛速的何有憶,他不得不放慢速度,躲避一個個小跑的背影。當他穿越所有背影,衝到出事病房一刻,雙腳一軟,差一點跌倒在地。
他的判斷沒有錯,小夢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