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屍鼬
夕陽如血,染紅了皚皚白雪,也染紅了一片斷壁殘垣。安靜祥和的營地,一輪轟炸之後,已是遍地焦土廢墟。
何小白佇立暮色蒼茫之間,一臉僵硬,痴痴地凝視著滿目瘡痍。傷病基地已被炮火夷平,剛剛還與他並肩而行的蘇夢,已在炮火中湮滅。整個營地只剩了他一個倖存者,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廢墟之間。
他想哭,卻欲哭無淚。
一個身材單薄的女兵出現身後,怯生生地小聲招呼。
何小白不懂朝鮮語,愣愣地瞪著突然冒出的女兵。與那位莫名消失的霸氣女軍官金正妍相比,她顯得膽怯而懦弱,不敢抬頭直視何小白。
見何小白佇立不動,女兵怯生生地湊近他,輕輕地扯住了他衣袖,拖著他撤離廢墟,何小白一步一回頭,跟著她戀戀不捨而去。
夜幕低垂,寒風呼嘯。
女兵拖著他快步而行,帶著他回到了那一處荒蕪小院,那一間破敗石屋。
石屋遮蔽了夜風,卻擋不住寒氣。裡面陰森濕冷,寒氣逼人。
何小白一路逆著夜風跋涉,已是面色青紫,瑟瑟發抖。那位身體單薄的弱質女兵似乎並無含義,臉紅撲撲的,額頭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女兵招呼一聲,示意何小白幫她一起推開沉重的石棺蓋。
何小白雖然不懂她的話,卻心領神會,一起上手,推動了冰冷沉重的石棺蓋,一陣沉悶刺耳的摩擦,石棺緩緩開啟。
女兵示意何小白躲進去避寒,等他緩緩躺入,她一個輕盈的飛躍,也鑽入了棺材,與何小白緊緊擠在一起。
棺蓋封閉,一陣灼熱襲來,寒意消退,何小白困意襲來,舒展疲憊的身體,跌入了沉沉的睡眠。
這一天,兩個突然闖入的女生,還沒來得及珍惜,便相繼突然從他眼前消失。讓本就失意,頭腦恍惚的他接連刺激,陷入了一種難以自拔的悲傷失落。
蘇夢,金正妍。
她們來自何方,又去了哪裡?
是她們闖入了他的世界,還是他闖入了她們的世界?
她們是他失意的幻覺,還是他記憶的從前?
。。。。。。。
「我。。。叫崔——智——敏。」黑暗中,恍惚中耳邊傳入一個生澀的聲音。
接著便是一個濕濕的吻,吻濕了他的臉頰。一雙溫柔小手開始上下摸索,濕潤的唇沿著揭開的上衣下滑,結實的胸膛留下了一個個溫熱。
何小白的身子開始僵硬,一圈溫熱捲起了他的僵硬。。。。。。
「不可以!」何小白試圖掙扎,卻已乏力,身子一陣痙攣,堤壩已崩潰。
蜷縮腳下的崔智敏,輕柔地噙了小蟲,與何小白的酣睡疊加,酣然而眠。
一道陽光自留出的呼吸縫隙透入,刺醒了一夜酣睡的何小白。何小白揉著迷糊的雙眼,目光緩緩而下。
「啊——」一聲驚恐呼叫,何小白自棺材內蹦起,腦袋撞到棺蓋,眼前一片金星,又跌睡回去。
他目光所及,蜷縮腳下的並不是一個溫熱女兵,而是一隻毛茸茸的小寵,正噙著他下面酣睡。
被他驚呼驚醒,小寵物身子一竄,已從棺蓋縫隙擠出,驚慌而遁。
何小白努力平息驚懼,雙手合力,將沉重的棺蓋推開,飛身鑽出石棺。外面已是日上三竿,陽光明媚。
驚走的毛絨小寵並未遠走,怯生生地躲在門外,偷偷地朝裡面窺探。何小白急於跳出棺材,並未繫緊腰皮帶,跳出一刻,褲子滑下,下面正對了窺探的小寵。
小寵一臉羞澀,雙手蒙了臉,轉身狂奔而去。
何小白一臉尷尬,趕緊提了褲子,匆匆系了皮帶,追出了石屋。小寵以為他追趕自己,加速狂奔,遁入了雪野盡處的叢林。
望著它扭捏遁去的身影,何小白腦袋一陣恍惚,浮出了一絲遙遠而模糊的記憶。往日記憶浮現一刻,腦袋一陣疼痛暈眩,鼻腔一熱,流出了兩道鮮紅的鼻血。
何小白急忙收起追憶,俯身捧起兩把雪,敷在了灼痛的鼻樑。
熱血退卻,頭腦漸漸清醒冷靜。何小白緩緩起身,游目四顧,再一次驚呆原地。
東南方向的營地,完好無損的矗立冰雪之間,一排排整齊的簡易房,幾道炊煙裊裊升起,安靜而閑逸。
昨日傍晚,他親眼目睹戰機空襲營地,轟炸了一地廢墟。石棺棲息一夜,清醒一刻,營地竟然安然無恙,一如往昔。
難道又是離奇的幻覺?
何小白努力壓抑心中驚異,朝著傷病營地飛奔而去。奔跑之間,他感覺有人跟蹤,突然停步回身。遠遠尾隨的小寵驚慌收步,慣性作用,跌撞倒地。它狼狽一滾,竄到了一顆樹后,躲了起來。
何小白也不與它糾纏,繼續加速而行,很快便接近營地。
兩名荷槍實彈的戰士突然冒出,槍口逼住了何小白:「別動,舉起手來。」
「我是一名傷兵,昨晚上廁所迷了路。」何小白趕緊舉起雙手,遠遠地喊話。
「部隊番號?傷員編號?姓名?」值班崗哨警惕地盤問。
「我是一名空軍,叫何小白,傷員編號忘記了。」何小白一臉懵逼,倉皇應對。
啪!
見他言語支吾,一名哨兵立刻扣動扳機,子彈從何小白耳邊呼嘯而過。何小白驚的一臉慘白,抱頭蹲了下去。
啪啪啪!
一陣密集的槍聲從他頭頂呼嘯而過,何小白意識到不對勁,蹲身轉頭,小寵在亂彈激起的雪霧之間彈跳奔逃,亡命而去。
「發生了什麼事?」掛了一條傷臂的李一匆匆而來,完好的右手提了一支手槍。
「報告首長,有姦細。」兩名哨兵收槍敬禮。
「這個是同志,不是姦細。」李一替何小白解了圍。
「剛剛有東西跟蹤這位同志,速度好快,眨眼就不見了。」哨兵收回槍口,解釋剛剛開槍的原因。
「是靈鼬,這東西有股邪性,以後看到轟走就是,別開槍射擊。」李一一臉凝重,嚴肅的語氣略帶憂慮。
「靈鼬?」何小白失聲驚呼,兩名哨兵也一臉驚異。
「這東西也叫屍鼬,棲息於荒墳屍地,以屍體為食。此處遍地荒墳,陳屍幾萬,食物充裕,足夠它幾世無憂。
最近這一帶被戰亂波及,常有死傷。這東西嘗到了鮮味,口味開始挑剔,盯上了我們的傷病基地。」李一凝視遠處丘陵林木,語氣低沉而嚴肅。
「那我們要不要加強戒備?」一名哨兵緊張地提議。
「那倒不必,它只是守候重傷不治的屍體。屍鼬只食屍體,不會攻擊活人。
犧牲的戰友,屍體要及時火化,安排護送骨灰回國。屍體不要停放太久,給它可乘之機。」李一打消了大家的顧慮,也提出了積極有效的建議。
「李一同志,我去方便一下。」何小白聽李一如此說,感覺下面涼颼颼的,趕緊找借口溜到了一處隱蔽點。
環顧四周無人,匆匆解開腰帶,發覺下面一切正常,並未缺失,也沒有發黑潰爛,方才鬆了一口氣。
他蹲在雪地,抄起地上的冰冷積雪,狠狠地揉搓擦洗了幾次,幾乎冰凍僵硬,才收了手,起身回歸了營地。
「營地有熱水浴室,洗個澡比較好。」李一等何小白近前,一臉曖昧地冒了一句。
何小白愣了一下,知道他話外有音,閃避了他的目光,直奔營地。
一個舒服的熱水澡之後,換上了李一幫他申請的新軍服,何小白一洗穢氣,頓時神清氣爽。
「何小白同志,昨晚去了哪裡?」何小白回到病床一刻,蘇夢赫然出現,一臉責備。
「蘇夢,你還活著?」何小白驚得目瞪口呆。
「我當然活著,你咒我死?」蘇夢立刻拉下了臉,豎起了巨大的針筒。
何小白立刻閉嘴,乖乖地縮到了床上,鑽入了薄薄的軍被。蘇夢忙於救護,也不再深究,轉身忙碌去了。
「李一同志,昨天傍晚,我看到醫療基被空襲,難道又是幻覺?」見蘇夢離開,何小白立刻起身,湊近了鄰床的李一。
「這裡是飛行禁地,飛機誤入,就會莫名墜毀,有來無回。所以我部才選擇這裡建立傷員救助基地。
你墜落附近,應該也是戰機誤入禁區,失控墜毀。
還有,這裡都是傷兵,是我軍作戰部隊的累贅負擔。敵機空襲這裡,轟炸失去戰力的傷兵,是替我軍減除負擔,還違背人道主義,敵人會有這麼蠢么?」李一沒有正面回答,迂迴一圈,給了何小白一個信服的答案。
「飛行禁區?」何小白一臉疑惑。
「這裡三面屍地,背靠屍山,是風水傳說中的屍家重地。地表陰氣旋流,直衝蒼穹,飛機闖入,便會被旋流卷裹,失控墜毀。
咱是革命軍人,不能信封建迷信,咱這是用科學的方法解讀特定的地理環境。」李一壓低聲音,湊近何小白耳邊小聲嘀咕,生怕被別的戰友捕捉到風聲。
何小白聽得一頭霧水,卻又無可反駁,只能連連點頭,表示接受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