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掙扎
茫茫大漠,一男一女艱難扶持而行。女子身懷有孕,動作遲緩而笨拙,男子有傷在新,步履艱難而虛弱。
烈日炎炎,藍天高遠,一隻黑鷹展翼,盤旋於蒼穹之頂,徘徊不去。
艱難而行的男女,突然駐足,前方大漠出現了一支駝隊,一支迎接他們的駝隊。熟悉的服飾,熟悉的面容,逃亡的男女露出了一臉燦爛的笑容,開始朝著自己流散的部族揮手。
一聲鳴鏑,劃破蒼茫大漠,揮手的少女面容僵硬,眼神凝固。
一支破空利箭,已穿透了大漠黃沙,穿透了她隆起的腹部。一聲凄厲的嬰兒啼哭,刺破了死寂的大漠,也驚飛了盤旋蒼穹的黑鷹。。。。。。
腹部一陣劇烈的絞痛,李虹自噩夢驚醒,依然心有餘悸。
這是一個延續上一個噩夢的噩夢,上一個噩夢,她與餘墨楓驅車墜入了光陰度,便一夢驚醒。這一次她與他九死一生,越過了光陰渡,進入了大漠,找到了自己失散的部族,可是自己的部族卻無情的一箭射穿了她懷孕的腹部。
夢已醒,一箭穿心的痛依然在痛,劇烈的絞痛。
李虹臉色慘白,咬牙忍痛,卻忍無可忍,開始全身痙攣,掙脫了餘墨楓,開始抱著肚子縮成一團,痛苦的翻滾抽搐。
就近的何小白最先闖入,他闖入一刻,李虹停止了翻滾,抬起一雙惡毒的目光,惡狠狠的瞪著何小白,嚇得何小白一個踉蹌,後退半步,緊張的呆立人口,手中無措。
何虹咬牙切齒,突然從地上一竄而起,一雙尖利的指甲,閃電般掐住了來不及反應的何小白,深深的掐人了皮肉,何小白感覺喉部一緊,已被掐斷了呼吸,臉色漸漸青紫。
「小虹,快放手。」餘墨楓終於反應過來,趕緊上前,試圖幫何小白脫困。
襠部一陣劇痛,李虹已暗中起腳,踢中了他的命根,餘墨楓痛苦的彎腰,縮成了一團。
窒息的何小白,臉部脹成了豬肝色,一雙眼睛已充血爆出。血紅的眼球深處,凸出了一個血糊糊的肉球,閃動著一雙惶恐的眼神。
他凸起的眼球滾落了兩行血淚,鼻孔已噴湧出兩道鼻血。
「啊——」
李虹一聲慘叫,鬆開雙手,踉蹌倒退跌坐,一雙目光驚恐的凝視面目全非的何小白,彷彿一個被嚇傻的孩子。
「老闆,你回來。」張三終於趕到,沖著何小白僵硬的脊背重重拍出一掌。
何小白感覺一股大力衝突,衝破了堵死胸口的沉悶,張開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脹紫的面色漸漸緩和,充血凸起的眼球緩緩歸位。一陣空虛襲來,何小白身子一軟,後面的張三及時一扶一帶,將他送入了剛剛趕來的金頌媛懷抱。
救護了何小白,張三已衝到倒地驚坐的李虹面前,一根銀針刺破指尖,扯起嚇傻的李虹外套,在她裸露的渾圓肚皮上畫了幾個詭異的字元。
一系列驚心動魄之後,團隊氣氛變得尷尬沉默。
李四,張三換車駕駛。
能夠震懾鬼胎的張三,成了餘墨楓,李虹的司機,壓抑了李虹的胎氣,也壓抑了一對新婚夫妻的情緒。
驅車一上午,接近中午,大漠已出現荒原盡頭,呈現出一段連綿起伏的金黃色丘巒,漸漸畢竟他們的視線。
「啊——」李虹一聲尖叫,情緒突然失控,伸手去拉車門,試圖跳車而出。
張三已自動鎖死了車門,見她異動,立刻加快了速度,飛一樣超越了頭車,竄向茫茫大漠。
李虹一邊歇斯底里地哭喊,雙拳拚命砸著防彈車窗,車窗紋絲不動,她的雙手已擦破皮,變得血肉模糊。
餘墨楓一個虎撲,雙臂死死的箍住了瘋狂的李虹,限制了她瘋狂撞擊車窗的雙拳。李虹掙扎不脫,突然張口,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咬住了餘墨楓的一隻手背。牙齒深陷骨頭,發出陣陣骨骼碎裂之聲。
餘墨楓忍著刺骨劇痛,死死的箍緊她,一點都不敢鬆懈。
就在他們掙扎糾纏之際,越野車已突破邊界,竄入了茫茫大漠,眨眼間已是四顧蒼茫,完全陷入了大漠。
掙扎的李虹慢慢鬆口,身子痛苦的蜷縮一團,開始嗚嗚咽咽的哭泣。
餘墨楓歉意的收回雙臂,右手滴答著鮮血,咬破的傷口隱約露出裡面的森森白骨。餘墨楓的手被咬斷指骨,卻絲毫沒有感覺,這一刻他的心,比咬斷指骨更痛。
他替自己的生命挖掘了一個活墓,刻下了墓志銘。本想埋葬自己殘缺的生命,最終卻越陷越深,陷落了一顆殘缺的心。
張三面無表情,依然駕車飛馳,凝視前方的眼神,卻凝結一層冰冷的痛。
團隊要完成使命,必須有一個人站出來充當惡人,做一些違背本心的惡行。閱歷豐富,手段超凡的他必須挺身而出,替團隊清理糾纏不休的障礙。
精疲力盡的李虹終於停止了哭泣,伏在餘墨楓腿上沉沉睡去。餘墨楓痴痴的望著前方,一隻耷拉的手,一直在滴答著鮮血。
「對不起,兄弟。」張三目視前方,語氣低沉而自責。
「三哥,這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餘墨楓蒼白的臉面無表情,語氣平靜淡定。
「血靈剝離之後,你和她會慢慢疏遠,你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可是刻下的傷卻永遠抹不平,你們註定會孤獨地隔離在自己的圈子,直到生命盡頭。」張三指明了即將面對的殘酷,他要讓餘墨楓做一個明明白白的抉擇。
「她是無辜的,我會盡我之力去彌補所有的傷害。」餘墨楓顫抖著蒼白手指,輕輕替懷裡的李虹梳理著亂髮。
「你的每一個努力彌補,都是對她更深的傷害。她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你卻終究逃離不出死囚的命運。
你會帶著對她的眷戀,倒在無情的槍口之下。他卻要背負著你刻下的愛與屈辱,註定一生孤獨終老。
你的死有了牽挂,會死得痛苦。她的人生刻了污痕,會活得很辛苦。
這就是活人墓的反噬惡果,墮入其中,便要承受生不如死,死不瞑目的痛苦折磨。我助你下符,也難逃厄運。
不過我這一生已被厄運籠罩,早已麻木,只是害你如此下場,心有愧疚。」張三喃喃而語,結實的後背痛苦的抽了幾下。
「我們都是註定的天煞孤星之命,一切都是天意,三哥不必為我介懷。我並不如你所想那般脆弱,會堅定地跨出每一步,直到一切終結的那一天降臨。」餘墨楓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似乎已從眼前的痛苦解脫出來。
一輪紅日西沉,張三漸漸放緩了車速。
西邊一道沙丘橫亘,一隻突兀的身影佇立沙丘之巔。陽光刺目,張三無法看清它的樣子,卻已感覺到它身上的戾氣。
張三一個急剎,突然停止了前行。後面尾隨地李四,也急忙一個急剎,差一點追上了前車之尾。
張三快速下車,開啟後備箱,快速的取出了埋藏的一支散彈獵槍。後面車上的李四,何小白也紛紛下車,取出了隨車配備的獵槍。
三人一字排開,架起了獵槍,進入了緊張地戒備狀態。
一路之上,私藏的獵槍一直沒有動用。現在進入了無法無天的無人區,沒有法律約束暴力,只能靠武力約束暴力。
太陽緩緩下沉,光線漸漸收弱,那一個兀立的身影漸漸清晰。它並不是人,也不是怪物,而是一隻收起翅膀,縮著腦袋的大漠禿鷹。卻比普通禿鷹體型更龐大,佇立沙丘,足有一人多高。
三人收起了緊張情緒,緩緩放低了槍口。
呀——
就在他們放鬆一刻,一聲凄厲的梟叫,兀立的禿鷹展翅騰空,眨眼間消失在血紅色的夕陽深處。
夜宿大漠,四顧茫然,氣氛緊張而壓抑。
他們帶了足夠的食物和水,還有能夠大漠飛馳的現代交通工具。面對蒼茫大漠,依然心裡沒有底,內心深處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畏懼。
一頓簡單而沉默的晚餐之後,餘墨楓陪著挺著肚子的李虹回帳篷休息,其餘人沉默圍坐,默然不語,空氣隨著低垂的暮色越來越壓抑。
「嗚嗚嗚——」夜風起,風中夾雜額嗚咽。
這一次不止金頌媛聽到,三位男士也被嗚咽之聲觸動,臉上扭曲了編織糾纏一起的驚懼與恐慌。
「它已成型,哭聲已突破母體,是留是除,今晚必須有個了斷。」張三面色凝重,目光凝視何小白,等待他最後的決定。
「三哥,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去做吧。」何小白一臉沉重的下了命令。
「大家都去休息,今晚一定要謹守帳篷,不要出來隨意走動。萬一我失手,又帳篷護佑,它也衝撞不了你們。」張三見何小白表明了態度,立刻進入了緊急狀態。
夜漸漸深重,天空捲起了濃雲,風也變得強勁兒,嗚咽之聲漸漸被風的呼嘯吞噬。
夜幕下,風沙中,挺立著一個筆直的身影,任風沙吹打著臉頰,鼓動著衣衫亂髮,一雙手臂下垂,一對拳頭緊握,爆出一根根跳動的青筋。
子時。
張三緩緩轉身,步入了餘墨楓棲息的帳篷,微弱的光線,隱現著他有些蒼白的臉。
「三哥?」餘墨楓依然清醒,安靜的陪著已酣睡的李虹,他似乎已料到了一切,在等張三的光臨。
「小余,這裡交給我,你迴避一下。」張三面色僵硬,語氣冰冷。
餘墨楓緩緩起身,默默離開。
「老公,別走,我怕。」餘墨楓一動,李虹立刻警醒,死死扯住了他。
「小虹,別怕,三哥是來幫你的。」餘墨楓輕聲安慰,狠了心掙脫了李虹的手,一個箭步衝出帳篷,臉上已滿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