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逛街
自己雖然行動不便，只是不能下地而已，又不是個懵懂無措的、離不得人看顧的小孩，那裡就需要人時時守在身邊，自己也彆扭。
而且，也想讓一直為自己操勞的姐姐休息一下，程木峰是執意讓程木秀跟著王素纓一起去。
體會到程木峰的用心，程木秀也不拂他的好意了。
好在是在白天，自己出去大概也不會很久，程木峰萬一有什麼需要，找人幫忙併不難。
外出之前，程木秀還是去跟人拜託了一下。
程木秀在回春堂這幾天，與回春堂里的人也相處得熟了，也融洽。葯僮聽她說只是出去一下，拜託臨時照看一下程木峰，便欣然答應。
回春堂地方也不是很大，就算一時沒人看過來，只要大著嗓門叫一聲也聽得見。
交託完畢，程木秀這才放心跟著王素纓一起出門。
程木芸還歡快的沖著程木峰擺了擺手說再見。
程木峰雖然有些羨慕她們能夠出去逛街玩，而自己只能一動不動的呆在床上，但是一想到再過段時日，他就能和以前一樣活蹦亂跳，又可以繼續爬樹和登高，頓時也感到愉悅起來。
再等一些日子就好了。
說起來，程木秀還沒有多少機會真正的好好逛過泠鎮，最近來的幾次，也都是因為有事情，只要事情一完了就匆匆忙忙的往回趕。
今天，有興高采烈的程木芸在，又有王素纓做伴，程木秀的心情格外放鬆。
眼下夏季已近尾聲，枝條已漸漸顯出敗落的跡象，風中夾雜些許的清涼的燥意，已不象盛夏時顯得那麼濕熱。
沿街一路走過去，街邊的鋪子賣各種東西，賣籮筐竹席等生活用具的，賣醬油日雜的。挑著擔子的貨郎沿街吆喝，喧嘩又熱鬧。
程木秀注意看到，有些鋪子已經開始扯棉絮出來賣了，意識到再過不久，天大概就要冷下來了。
程木芸緊緊拉著程木秀的手，一雙眼睛目不暇給，四下轉著腦袋眼睛到處望。
當走過一個賣糕點的貨攤時，程木秀視線一垂就看到了程木芸咬著手指頭、眼裡貪婪的的模樣，於是停下來腳步。
程木秀給程木芸買了一個糕點拿在手上吃，又另外買了幾個叫貨郎分別包起來，帶一塊回去給程木峰，其他的就打算叫王素纓帶回去給大家都嘗一下。
尤其是程木勤，這傢伙不定這時有多委屈呢，不能跟著程木芸一起來鎮上看熱鬧。
他們一對龍鳳胎，從小到大都幾乎一直都沒分開過。
王素纓看著程木秀交給自己的紙包，笑說：「哎呀，我都覺得有點兒對不起木勤了。」
「不光是他的，」程木秀說，「還有給劉二嬸的，大家都有份，一起嘗一點吧。」
「這怎麼好意思。」聽程木秀提到劉二嬸，王素纓有點不好意思，「現在我可還不上他家去。」
程木秀好笑。「現在不去，難道以後還不去。」
「以後再說啊，」王素纓嘴硬說，嗔了程木秀一眼，「你現在怎麼學會使壞了。」
「反正你幫我給劉二嬸送去。」
王素纓手裡提著紙包，說：「我讓力壯拿回去。」
程木秀撇她一眼。王素纓素日都是很大方爽朗的，偏偏就是遇到自己未來婆家的時候就變得忸怩起來。
只要能把自己心意帶回去給大家，程木秀不介意是誰送過去的。
其實，王素纓一點兒也沒體會到自己用心，這可是個給她跟未來婆家親近關係的好機會呢。
王素纓先到了一家收毛皮的店鋪里賣掉她帶來的毛皮。然後才去到鐵匠鋪。
鐵匠知道了王素纓的要求，收下定金后就爽快的點頭說等小半個時辰后就可以來取。
一時半會還回不去，王素纓也打算看買點什麼需要的東西帶回去。
雖然鄉下那裡也有集市，但相比較來說，東西不如鎮上齊全，有些東西還是不得不到鎮上才有得賣。
在回春堂里時，王素纓還沒來得及詢問程木峰治腿的詳細情況，這時候才打聽起來。大約也是受劉力壯所託，劉力壯一直都很關心程木峰。
程木秀覺得程木峰恢復得很好，精神也不錯，估計過不了多久回家應該沒問題了，但具體還是得聽大夫怎麼說。
「那就好，」王素纓欣慰的說。「程木勤和程木芸在家裡也老問你們，他們想你想得緊。」
「幸虧有你幫忙，」程木秀說，「木峰現在也只能好好養著，一直到能下地為止，只要當心，以後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著，程木芸心滿意足的舔著手裡的點心亦步亦趨。
突然，程木秀的腳步頓了一下。程木芸不明所以，抬頭望向程木秀。
王素纓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話，她正講到這幾天程木秀不在家時，程木勤和程木芸也努力的幫著撿從地下翻出來的小碎石。他們把撿到的碎石堆到一起，已經有一個大盆子那麼多。
好一會，王素纓才注意到默不作聲的程木秀。
程木秀腳步雖然沒停，可是變得緩慢，明顯已經心不在焉。
王素纓察覺到異樣，這才循著程木秀的視線看向前面，只見迎面走了過去兩個大約七、八歲的男童，身上背著布袋子，看樣子有點象是從學堂放學回家的孩子。
兩個孩子的衣著看起來很不錯，頭顱高高仰起，一臉意氣風發，目不斜視的的跟她們一下子交錯而過了。
程木秀蹙眉，臉色明顯有些不愉。
但是看見程木秀並沒有回頭重新看剛才那兩個孩子，王素纓又疑惑了，不知道她突如其來的的壓抑氣息是針對誰。
街上都是普普通通的行人，過往匆匆。
「你怎麼了？」王素纓好奇的問。
程木秀微微一怔，隨即搖頭笑了笑，說：「沒事。」
王素纓略一思索，就猜大概是程木秀有什麼心事，但又不方便說。不過，看她後來神色已經恢復如初，想來並沒什麼大事，便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程木秀就接著王素纓原來的話，笑說：「只要他們不是添亂就好。」
程木秀沒有跟王素纓提的是，剛才經過的那兩個男孩，其中有一個程木秀是認識的，就是她的二堂弟，二叔程智福的小兒子程木榮。
程木秀的二叔娘劉氏對於讓孩子讀書以期出人頭地有一種執念。程木榮還小的時候，劉氏就把他託付到鎮上自己娘家的親屬那裡，並且在鎮上的私塾里讀書。
吳氏對這點非常不滿，認為讀書花不少錢，還沒用。
劉氏其他什麼都好說，但在這個上面就是非常執拗，怎麼也不肯讓步。家裡已經有一個程木錦給吳氏折騰了。
程木榮多半時間都在鎮上，除了經常來看他的劉氏，跟其他人都不親。
程木芸年紀小，沒見過程木榮多少回，所以不認得。但程木秀在父母去世之前，是一直和二叔他們住在一個屋檐下，所以當程木榮剛出現，程木秀就認了出來。
程木秀帶著弟弟妹妹從吳氏那裡搬出來時，程木榮已經有六歲，後來見的次數雖然不多，但也不可能沒印象。
剛才迎面走過來時，起初程木榮還撇過來了一眼，但隨即目光就掉開了。
在劉氏的灌輸下，程木榮自視頗高，認為自己是讀書人，和那些種地的比起來，自是高人一等。他就連自己的哥哥程木錦都不大看得起。
程木秀不由得手裡緊了一下。雖然有點不舒服，但她並不理會程木榮的態度。
程木秀低頭瞧了一眼一邊舔著點心，一邊東張西望的程木芸，突然就想到，程木勤和程木芸這個年紀也該是上學的時候了，可他們卻一直任勞任怨的跟著自己在地里幹活，把勞動當成他們玩耍的日常。
其實，如果自己教他們認字也是可以的，問題是，一個從來沒有讀過書的鄉下丫頭怎麼突然會認得字，這個解釋不通。
程木秀不禁有些苦惱。
不管這裡的人對於讀書是怎麼樣的認知，對於程木秀來說，有知識有文化是很重要的，一個人只有攫取了知識的營養，才會具有更高的眼界和更寬廣的視線。
程木秀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妹妹只會埋頭種地，她要讓他們受到良好的教育，然後，能走多遠，就看他們自己的能耐了。
程木秀記得，龍鳳胎的生日是在元月份，正好是在元宵節的時候。現在他們都是六歲半，再過幾個月才到七歲，那麼，時候也不算晚，程木秀還可以慢慢的籌劃一下。
心裡頭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不管是為了出人頭地也好，為了成為有學識的人也好，總之，她要讓弟弟妹妹們都接受教育。
這麼想著，有了目標，程木秀頓時整個人都輕鬆起來，腳步也變得輕快。
王素纓雖然敏銳的覺察到她這瞬息之間氣息的變化，但卻沒想到她這是又豎立起了一個人生目標，不僅要讓家裡生活過得好，還要讓弟弟妹妹們一起接受良好的教育。
只是這教育的方法還得琢磨琢磨，最好同時還能不著痕迹的讓自己也摘掉文盲的帽子。
程木秀不由得又暗地裡嘆了口氣。
要是自己來教弟弟妹妹都綽綽有餘，偏偏卻不能夠暴露學識。
突然，身後傳來吆喝聲，程木秀她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頂官轎沿著街道正直衝沖的過來。
跟在官轎旁邊的衙役一路小跑，一邊頤使氣指的吆喝路人閃開，被官轎撞到了也是白撞，反而還會被認為是衝撞了官爺，說不定還會受罰。
程木秀趕緊扯住程木芸往路邊站，看著一行衙役擁著轎子囂張的從面前經過。
看著官轎往前走了不遠，就拐了個彎，程木秀就想起來，官衙可不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嗎。
雖說現在剛剛開了新地，還沒弄完，還不夠官衙給出的立契的條件，不過，既然到了此地，程木秀就打算先去打聽打聽。
「我們到那邊去看看吧。」程木秀指著剛才官轎拐彎的路口。
王素纓挑挑眉，她不大喜歡囂張跋扈的官衙之人，見程木秀手指著的地方，就說：「那邊沒有什麼，就只是官衙的大門了。」
「我就是想去趟官衙。」程木秀說。
「你去官衙做……」王素纓話說到一半，就突然想起來他們挖田的事，頓了一下，「是為了田契的事嗎？」
「對。」程木秀點頭，「我想打聽一下，還需要有什麼要求沒。」
這是正事，王素纓再不喜歡官衙，這時也只能耐下性子。等他們田地開好后，還要跟官衙打交道的。
官衙的大門正對著大馬路。這條路上多是住宅，沒有幾家店鋪，所以顯得門前比較清靜。
大約此時的年景風調雨順，還算國泰民安，泠鎮這麼一個小地方也沒甚複雜的勢力，因此顯得很太平。
到了大門的地方，門口敞開著，直接就看到了裡面的大堂，大堂中央的案桌以及頭頂上的牌匾，邊上是太師椅，以及其他林林總總的陳設及用具。
此時衙門裡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沒有人來遞訴狀，或者報案什麼的，縣老爺也不會閑坐在大堂上。
但程木秀相信，要是有人前來擊鼓，指不定衙役和捕快就刷拉的一下就從什麼地方都冒出來了。
程木秀只是想來打聽點事的，自然不打算弄出什麼動靜來，正躊躇著怎麼找人詢問，這時，從邊上的門房裡出慢慢踱出一個一身僕役裝束的人來。
「你有什麼事？無事的話，閑雜人等都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