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嚼舌
村口有棵枝幹粗壯的大樹,樹身得有幾個人合圍才抱得過來,樹冠散開就象是一把撐開的巨傘,遮擋出樹下一大片陰涼。村裡的女人小孩平常很愛坐到樹下聊天、玩耍、做些手工活。
男人們幹活累了也會到樹下坐一會,抽抽煙,互相之間鬥鬥嘴之類的。
花彩雲來到樹下時,這裡已經坐了有四五個人,都是各家的媳婦等,吃完午飯收拾完屋裡后沒什麼別的事了,就到這裡來找人說話湊熱鬧。邊上還有兩個幼童在玩耍。
因為村長的關係,自然就有愛巴結花彩雲的人,一看見她過來,就趕緊起身讓個好位置又掃掃乾淨熱情的招呼她坐下。
花彩雲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了下來,就有人看她手裡的東西說:「你也要做鞋子啊。」
花彩雲嘆了口氣,揉了揉手腕,就說:「我這手不知怎麼回事,一點兒不得力,做了個半天都還納不完一隻鞋底。」
「哎喲,你這是做事多了吧,手不得力,這時候手就最好養著了,別太用力。」盧家媳婦就是經常愛在花彩雲面前討好的人,一聽到她這樣說,就表現出極為關切的神情。
「不做能怎麼辦呢,我家劉安整天忙來忙去的,家裡的活就我一個人,這鞋子我不做也就沒人可以做了。我真命苦。」花彩雲嘆氣說。
聽她這話,其餘幾個女人面面相覷的都不做聲,除了盧家媳婦。
盧家媳婦就湊上前去,熱情的說:「要不,這個我幫你做吧。」
「那太好了。」花彩雲高興的把鞋塞到了盧家媳婦的手裡。「這個是我家劉安的,等會我叫我小女兒玉霞給再你拿幾個鞋樣子過去,都是照我兒子、媳婦和小女兒的鞋剪好了的,」又拍拍盧家媳婦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你看,我就是這樣,老愛替人操心,事先都準備好了,你都不用費勁是不是。」
「這,這麼多……」盧家媳婦想不到是這樣。她剛才答應的可不是這個意思,是花彩雲理解錯了,可花彩雲已經這麼認為,她也不能當面就駁了面說不能做。得罪了花彩雲就是得罪了村長,只好勉強擠著笑臉,尷尬的說:「那,那好吧。」
一旁的人都低頭偷笑。
花彩雲渾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坐著一邊拍了拍褲腳上的塵土,一邊興緻勃勃的說:「我跟你們說呀,我發現個事,劉景田家的老二有點奇怪。」
一說起什麼怪事,就勾起大家的興趣來,連盧家媳婦一時也忘了剛才的難堪,湊上前來聽她準備說什麼。
「劉景田家的老二,不就是劉力壯嗎,他們家裡沒什麼地,就靠他們父子給人幹活掙錢。他有什麼奇怪的。」一個婦人說。
「我剛才路上遇見他了,你們猜,他去哪兒了?」花彩雲神秘兮兮的說。
「他去哪兒我們又沒看見,怎麼猜。」
「就是沒看見才叫你們猜啊。」花彩雲說。
大家七嘴八舌胡亂說,花彩雲故意擺著高深莫測的笑容一直搖頭,最後大家忍不住了就催促她到底看見了什麼。
花彩雲壓低聲音。「那個死去的程智海,就是前幾年在外面遭了劫匪死去的,你們還記得吧,他不是還有幾個兒女嗎,最大的那個,叫什麼來著的,十幾歲了吧。我覺得劉力壯大概看上了那個女孩了。」
「我記得,好象那姑娘叫程木秀,正好小我家閨女一兩個月,十四歲了。」一個婦人說。
另一個婦人好奇問:「你怎麼知道他們倆好上了?」
「剛才我遇到劉力壯時,問他吃過沒,他說吃過了,他從山邊那裡過來,在那吃的,那邊不是只住著那一家嗎。」花彩雲說。
「劉力壯在程家那裡吃的飯?」一個婦人問。
「什麼程家,」花彩雲嫌棄的說,「程元去年都不在了,現在程家是指程智福那一戶,那個死了的程智海,他家的小子要麼是殘廢,要麼是年紀小半死不活的,還不知以後會怎麼樣呢,。」
幾個婦人覺得她這話說得有點兒毒,都不大出聲附和了。
頓了一下,一個婦人還是忍不住了,同情說:「他們搬到那邊住了以後,很少看見他們了,沒爹沒娘的孩子,也挺可憐的。」
花彩雲撇嘴說:「也怪他們爹娘,程智海就會在外面花錢,也不好好照應自己的家。他一死,自己倒好了,江氏病倒了那麼長的時間,可不就把程家都掏空了。吳氏真可憐,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得不到好,還要幫他們填窟窿。」
村裡人大多都聽說過這一事。
吳氏那時候到處嚷著繼子家的四個孩子跟自己沒血緣關係,可卻一直吃她家用她家,都要逼得她賣田賣地了。
在江氏走後,她還照顧了他們兩年,看他們可憐沒有能力照顧自己,本想為他們找個好出路,打算把兩個最小的龍鳳胎分別過繼給別人家,地方雖然遠了點,可也比跟著自己吃苦好,結果被大繼孫女知道,兩人大吵一通,
繼孫女不僅不報自己對他們的養育之恩,還恩將仇報。
吳氏哀嘆自己年紀大了,管不了別人的孩子,那就只好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過活去。最後把以前程元剛逃難到這裡時棲身的一個小破屋,和那裡周邊的幾畝地讓給了他們。房子和田地算是恩惠,這事還在村長劉安那裡寫了字條還按有手印的。
吳氏也是時常巴結花彩雲的,這事辦得這麼利索,其中花彩雲也有點推波助瀾的。
劉安雖說是個村長,可卻怕媳婦,再加上那幾個孩子也沒人撐腰,這事就這麼定了。花彩雲當然是幫吳氏的,也只有跟江氏原來同村的劉二嬸看不過,從娘家回來后才跟吳氏吵了一架。
四個孤兒被攆到山邊的小屋,僅靠種幾畝旱地薄地維持生活,困難可想而知。村裡人看在眼裡多少還是有點微詞的。但是一直有花彩雲幫吳氏撐腰,還替她打抱不平,這事別人也就做不得聲了。
誰會跟村長媳婦做對呢,得罪村長媳婦也就是得罪村長,何況程智海的孩子過得怎麼樣跟自己又沒什麼關係。
「劉二嬸一直對那幾個孩子挺照顧的,好象也幫助過他們不止一回,要是她的兒子喜歡上程木秀,她不會反對的吧。」一個婦人說。
「說不好,要程木秀是一個人的話大概沒問題,可她下面還有幾個小的呢,又是在家門口附近,你說,要是娶了她,那剩下的那幾個管不管,要是不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可就是一大堆累贅了。」
「是呀,她自己家裡的那點地養自家人都不夠,還要添這麼多張口,要是我,我可不樂意。」
「劉二嬸對這事是怎麼想的?」
「誰知道啊,可我今早上才見過劉二嬸的,從來都沒聽她提起過有這回事。」
一個婦人小心翼翼的說:「也是花彩雲剛才才發現的事,會不會現在只是這兩個年輕人自己有意思,而劉二嬸還不知道。」
「那就真不好說了。」
大家有置疑有贊同,一時討論得熱烈。
「噗嗤!」花彩雲就笑了一聲,大家就都看她在笑什麼。
花彩雲陰陽怪氣的說:「這事有意思,我們就看熱鬧好了。當初劉二嬸不是還為了那幾個孩子跟吳氏吵了一架嗎,我倒看看,這事現在到了她自己頭上,她又是怎麼個整法。她不是心疼那幾個孩子嗎,我就看是不是真的就敢把那幾個孩子都一起養了。」又撇撇嘴,「可別到時候又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看得出她這是幸災樂禍,幾個婦人彼此會意的相互看了一眼。
「咳咳。」正說得熱鬧時,突然有人大聲咳嗽起來。
莫名其妙的被驚了一下,大家這才注意到一條正在走近的人影。很快有人認出來人是劉二嬸家的大媳婦張曉霞。
當著人家的面,自然不好繼續說人家婆婆家裡的事和人家小叔子的閑話,大家這才收斂,但看張曉霞的眼神都有些怪異和曖昧。
張曉霞過來也不是閑坐的,她來找人。村裡的年輕媳婦中,她跟一個叫姜月娥的挺好,就是來找她說點事。
姜月娥已經坐在這裡聽了許久的長舌,心裡有些彆扭,見張曉霞來找自己,就乾脆拉著她走開到別的地方去說話。
張曉霞還沒覺出異常來,就跟著走了。
事情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幾句話一下子就說完了,張曉霞然後就發現姜月娥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才問出了什麼事。
姜月娥遲疑了一下,還是吞吞吐吐的把剛才花彩雲說的事和大家的嚼的舌頭告訴了她。
說完,她怕張曉霞生氣,就說:「那個花彩雲跟劉二嬸一直不對付,她就故意捏造個事情出來想叫你們不痛快,你別往心裡頭去。」
張曉霞的脾氣溫和,默了一下,不以為然的說:「她因為我婆婆跟吳氏吵架,覺得是打了她的臉,所以一直不喜歡我婆婆一家,巴不得有什麼事才好。我心裡明白,沒關係。」
「那你要跟劉二嬸說這事嗎?」
「先別說,你也先別告訴我婆婆。」
「那——」姜月娥忍不住還是問了句,「劉力壯跟程木秀好的事是真的嗎?」
張曉霞躊躇了一下,說:「反正我從來沒聽見力壯說過。花彩雲什麼也沒看見,就是瞎說。」
「這樣啊,那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