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主僕契約
兩年半前,黑五角的地下競技場,極樂堂又輸了一局。極樂公子看著輸掉的手下,面色不虞。
競技場的負責人躬身道:「公子,有人找您。」
極樂公子心情很差,他緊皺眉頭,不悅地說:「你覺得本公子很閑嗎?什麼阿貓阿狗都要見?」
負責人誠惶誠恐地道歉,極樂公子推著輪椅離開,經過包廂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在那裡站了一個六歲大的小男孩,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儘管如此,仍是能一眼發現他的膚色是不正常的青黑。最具標誌性的,要數那道狀如蜈蚣一般,橫亘大半張臉的傷疤,正是先前逃跑的小天澤。
極樂公子笑的如春風一般溫柔,「夜叉,原來找我的人是你啊?」他這幅親切的態度,落在旁人眼中,倒好似他和小天澤關係有多好一樣。
小天澤點點頭,問道:「羅剎現在怎麼樣了?」
極樂公子從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夜叉怎麼能在背叛自己之後,若無其事地回來,輕描淡寫地問出這種話呢?
地下競技場昏暗的燈光下,那個孩子的眼睛亮的像是發著光。明明和夜叉鬼一樣丑,居然有一雙這麼好看的眼睛。
不配擁有啊。
「明天之前,用你的眼睛,來換羅剎的命。」扔下這句話后,極樂公子便繞過小天澤,推著輪椅離開了。
他給了小天澤一天的時間,思考眼睛和羅剎哪個重要。
這並不需要思考,對於小天澤來說,羅剎的重要性僅次於秦宇。在他人生的低谷中,是羅剎給了他陪伴。在小天澤心中,同樣面有疤痕的羅剎,就像是另一個自己。
在他被藥師一次次無情地踢入試藥池之時,他多希望有個人出現,拉他一把,但那個人始終不曾出現。所以他願意成為羅剎的救世主,將她護在身後,就像是庇護從前的自己。
然而,他卻為了逃走,拋棄了羅剎。他會因為被小哥哥拋棄而痛不欲生,那麼羅剎呢?他不想讓羅剎像他那樣心痛啊。
小天澤當即把右手插|進眼眶裡,強忍著疼痛,生生地剜出了兩顆眼珠子。世界立馬變成一片黑暗,他的身形有些搖晃。
周遭遍是鬧哄哄的人聲,這種喧囂他曾聽過無數次,當他站在擂台上的時候,正是他們在為他吶喊,但從未有過一次,像現在這般清晰。
每一道聲音都彷彿是從他的腦海中發出,又好似圍著他的耳膜無限擴大。他仔細分辨那些聲音,終於,他聽到一陣細碎的輪椅滾過地面的聲響,他踉踉蹌蹌地跟上去,雙手捧著眼珠奉上。
粗糙的小手中,那對眼珠黑的透亮,宛如最上乘的黑曜石一般。原本通體純黑,如今沾滿了血跡,被妖冶的紅纏繞著,美的動人心魄。
極樂公子先是一愣,顯然是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毫不猶豫地挖出雙眼,緊接著哈哈大笑:「夜叉,你真以為本公子稀罕你的眼睛?傻的天真!」
他一把拍開小天澤的手,兩顆眼珠滾落在地,明明是一團軟肉,落地時聲音卻清脆如珠玉落盤。
包廂門口,修士來來往往,他們踩過那兩顆眼珠,眼珠沒有碎開,只是被踢得滾來滾去,染上了塵埃。
小天澤靜靜地站著,依稀間聽到眼珠被人踢來踢去的細微聲響,他的神情淡漠,沒有絲毫波動。在他的臉上,空洞洞的雙眼處,正流著紅殷殷的血。
眼睛很痛,但比起心口的絞痛來說,又不算什麼了。自從嘗過心痛的滋味過後,他好像一點也不怕身體上的疼痛了。
「雖然不稀罕你的眼睛,但本公子說話算話,允許你見羅剎。只是,極樂堂從不讓外人進入,你以什麼身份見她呢?」
小天澤一字一句地道:「我願為公子贏下剩餘的四十八場!」明明粗啞如斯,卻又擲地有聲。
極樂公子撣撣衣服下擺,滿臉譏誚之意,「背叛過主人的狗,我哪裡還敢再用?」
都是聰明人,聞弦便知雅意,極樂公子是在索要忠誠,絕對的忠誠。小天澤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徐徐跪下,「請公子為我開靈,願與公子結下主僕契約。」
主僕契約是一種極為苛刻的靈契,必須要在雙方都自願的情況下才能簽訂。小天澤生性桀驁,不肯就範,因此之前極樂公子並未得手。
契約定下,從此以後,小天澤的性命完全被極樂公子捏在的手心裡了,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間。即便是散功日,也不懼小天澤的背叛。
「很好,這才像一隻聽話的狗,我會擇日為你開靈的。」極樂公子不咸不淡地道:「跟上來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天澤努力辨別輪椅滾地的聲音,竭盡全力跟上。驟然失去光明,他本就難以穩定身形,人群的推搡更是讓他跌倒在地。
小天澤正要起身,卻聽到輪椅停下的吱呀聲,「夜叉,既然不會走路,你就爬吧。」
「是。」小天澤彎下了剛剛直立的腰身,趴在地上,手腳並用,艱難地跟在極樂公子身後。灰塵嗆的他連連咳嗽,尖銳的石子劃破了他的皮膚,他卻像沒有知覺一樣,繼續向前。
一葉嘲笑的聲音響起:「公子,你看他像不像一條狗?」
知秋附和道:「青黑色的大狗。」
最後是極樂公子的一聲輕呵,「世上哪有這麼丑的狗。」
等小天澤回到試藥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離開極樂公子后,他便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塵,摸索著前進。
試藥堂一片嘈雜,在試藥池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中,夾雜著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咒罵,偶爾還有一陣歡愉的呻|吟。
小天澤扶著牆,慢慢向前,口中叫道:「羅剎。」
他的聲音太輕了,沒能打擾到那些白日宣|淫的男男女女。在房間的正中央,一個面容猥瑣的男人把羅剎壓在身下,一邊聳動身體,一邊嘖嘖道:「不愧是虹元四美之一,神仙滋味也不過如此了吧?」
他的身後,還站了很多男修,他們催促道:「賴三,你動作快點,哥幾個還都排著隊呢!」
賴三狠狠拍一下羅剎的臀部,潤滑如綢緞,又彈性十足,「急什麼?今天小爺非把她乾的叫出聲不可。」
在他身下的羅剎,赤|裸著身體,賽霜欺雪一般的肌膚上,遍布歡|愛的痕迹。無論身上的男人如何賣力,她都不曾發出一絲聲音,就像一個木偶一樣,僵硬地躺在那裡。
她的雙眼,越過眼前的男人,看向屋頂。透過木板間的縫隙,陽光是那樣明亮,乾淨的沒有一絲陰影。
為什麼被陽光普照的人類,卻如此污濁呢?
雙目已眇的小天澤,看不到如此污穢的一幕,他只是加大了聲音,再次叫道:「羅剎。」
周圍的人這才發現,曾經的小煞星居然回來了!他們自發地為小天澤讓開一條道路,帶著驚恐的目光,就連賴三,都被嚇得一個哆嗦,提前身寸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從羅剎身上離開。
沒有人知道,費盡心機才逃出極樂堂的夜叉,為何會去而復返。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換成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有機會離開,絕對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小天澤隨手抓住離他最近的人,「羅剎呢?」極樂公子明明說羅剎就在試藥堂,難道是在騙他?
那人顫顫巍巍地指向房間正中央,小天澤卻仍是抓著他追問。他心生疑竇,抬起頭,就對上了小天澤那雙空蕩蕩的雙眼!他嚇得發出尖叫。
眾人這才發現,小天澤瞎了!
失去雙眼的小煞星,還能叫小煞星嗎?人群蠢蠢欲動。被一個尚未開靈的小毛孩壓在頭上,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恥辱。如今,天賜良機,讓他們來洗刷這種恥辱。
以金丹期葯人為首,他們將小天澤團團圍住。
聽著他們的腳步聲,小天澤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他輕輕一揚手,便有一陣青煙散開。葯人急忙撐起防護罩,然而青煙輕而易舉地便腐蝕了他們的靈力,順著靈脈向金丹而去。
在他們的丹田處,強烈的疼痛一陣陣發作,靈力非但無法運轉,還在身體里四處亂竄。葯人紛紛倒地,捂著腹部哀嚎。
小天澤冷聲道:「最後一遍,羅剎在哪裡?」
再次見識過小煞星的手段后,人群終於有應答聲:「就在房間中央。」小天澤掐住說話那人的脖子,命令道:「帶我去她身邊。」
兩人很快便來到房間的正中央,那人道:「她就躺在地上,極樂公子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
小天澤趴在地上,胡亂摸索,手下如冰玉一般的皮膚,讓他倒吸一口冷氣,高聲質問:「你們對她做了什麼?她的衣服呢!」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羅剎怎麼會脫光衣服躺在這裡?
他手掌拂過羅剎的面容,縱橫交錯的傷疤讓他放下心來,是羅剎沒錯。他輕聲道:「羅剎,我回來了。」說話間,他脫下破破爛爛的衣服,蓋在羅剎身上。
房間里忽然一片死寂,靜的彷彿能夠聽到細針掉落的聲音。所有葯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恐從羅剎的口中蹦出告狀的話。
依照小煞星對羅剎的珍重程度,只消她一句話,試藥堂便會淪為停屍間。
對於眾人來說,時間彷彿過去了一個甲子那麼久,然而預料之中的審判並未到來。羅剎沒有說話,她已經整整半年沒有說過一句話了,就好似極樂公子在挑斷她的手筋和腳筋之時,也把她毒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