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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不認自己的母親是不是不孝?

  再遇宋莞,在宋傾城心裡,同樣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卻也不值得她耿耿於懷,為此破壞了一天的好心情。


  這日中午回到包間,郁庭川察覺出妻子的異樣:「怎麼了?」


  宋傾城去洗手間不讓人陪著,現在聽郁庭川關心的問起,沒有作隱瞞:「我碰到了我的母親,她在這裡吃飯。」


  「打了招呼?」


  「不算。」


  宋傾城停頓片刻,再度開口:「不認自己的母親是不是很不孝?」


  「具體問題還是要具體來分析,不能一概而論。」郁庭川把筷子輕擱在箸枕上,語調平緩:「這個世上不乏不孝的子女,也不缺不慈的父母,沒有無緣無故的不慈和不孝,沒有盡到為人父母的責任和義務,將來孩子和她的關係疏遠在情理之中,父凶子孝,在現實里終歸少見。」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母親的身份?」


  郁庭川沒有否認,看向她的眼神極其溫柔:「一個人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卻可以決定將來要走的路,生活本就不易,何必再讓自己陷進無止盡的愁緒里。」


  「確實是庸人自擾。」說著,宋傾城抬頭看郁庭川:「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相識的時候,顧政深給過郁庭川一份關於宋傾城的背景調查,其中包括她藏毒傷人和生父不詳的信息,當年顧衡陽為宋傾城要和家裡決裂,以顧錦雲視兒如命的性子,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宋傾城查個底朝天。


  哪怕陸錫山先前上下打點過,顧錦雲一旦動用顧家和李家的關係,只要有心,順藤摸瓜的查下去,必然能抽絲剝繭的把事情查明清楚。


  那份調查資料里,宋傾城母親那欄寫著:宋莞,改嫁。


  至於宋莞改嫁到什麼地方,當年宋莞和宋家已經斷了聯繫,調查的人可能覺得這部分信息不算重要,所以沒做詳細的說明。


  郁庭川會留意到宋莞,是在去年老太太的葬禮上。


  母親過世,作為獨生女卻了無音訊,連一紙聯繫方式都找不到,宋家的親戚對此頗有微詞。


  郁庭川從宋傾城的表舅那裡得知,宋莞是改嫁到北方,改嫁的對象是她的高中老師,正因為如此,宋父宋母對女兒再婚的事鮮出於口,家裡只當沒了這個人,再加上十年前,宋莞已經跟著再婚的丈夫出了國。


  喪事結束后,親戚整理老人家的遺物,整理出幾張老照片。


  郁庭川在照片上見到了宋莞。


  當時並未細想,只看出母女倆有五六分神似,會把宋莞和慕家聯繫起來,是因為回到南城在酒店碰見歸國的慕苒語。


  郁庭川和慕清雨談婚論嫁的時候,慕席南一家已定居華盛頓,所以,郁庭川未曾和慕家三房打過交道,卻也在慕家見過一張全家福。


  那張全家福掛在慕家的樓梯口。


  看到慕苒語的時候,很多事自然而然的串聯了起來。


  郁庭川事後派人私下調查,查到的結果,和他的猜測十之八九重合,宋莞和慕席南所生的兒子有腎臟方面的毛病,這點也出現在調查資料里。


  現在聽到宋傾城這樣問,郁庭川不想再把問題複雜化,只回答:「沒多久,也是無意間得知。」說著,深邃的視線依舊停在宋傾城小臉上:「不論做什麼決定,只要記住一點,任何時候都無須勉強自己。」


  「我沒有勉強。」宋傾城直直回望郁庭川的五官,品味著他話里的溫情,很是感動,鄭重的開口:「謝謝你這樣理解我。還有,以後再遇到事情,我都會告訴你,讓你幫我出主意。」


  郁庭川聽了緩笑,似乎不怎麼信她的話。


  「我說真的。」宋傾城強調。


  「說的永遠比唱的好聽。」郁庭川重新拿起筷子,笑道:「從古至今,馬屁精都不過如此。」


  宋傾城:「……」


  半晌,她出聲反駁:「你才馬屁精。」


  話音未落,自己的嘴角先勾起。


  也是這天傍晚,郁庭川接到慕晏青的電話,彼時,他和宋傾城剛準備用晚餐。


  聽到慕晏青說『我三叔剛才打來問我你入住在哪家酒店』,郁庭川拿了手機走至套房的落地窗前,慕晏青在電話那端道:「他說有一件要緊的事找你,沒具體講是什麼,我聽他的語氣挺著急,也就沒隱瞞他。」


  慕晏青了解自己這個三叔,不是那種強勢無理的長輩,慕席南說找郁庭川有事,恐怕是真有事。


  至於什麼事,他現在是無從得知。


  聞言,郁庭川背身立在窗邊,一手斜插褲袋,臉上的神態如常,或許是因為,已經料到有些事遲早會來:「既然要過來,就今晚吧。」


  宋傾城正在吃水果沙拉,聽了這話,抬頭望過去。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郁庭川道:「算私事,現在抽空見一面,正好把裡面的關係仔細理一理,」


  見他結束通話,宋傾城問:「你有朋友要過來?」


  「是慕苒語的父親。」


  郁庭川坐回沙發,如實告訴她。


  宋傾城沉默,過了良久,她的聲音重新在房間里響起:「他來做什麼?」


  「估計是你母親告訴了他一些事。」郁庭川道出自己的猜想,按照慕晏青所說,慕席南怕是剛得知宋傾城是宋莞的女兒。


  所以,有些事是避無可避。


  就算現在能避開,將來仍然會發生這一幕。


  郁庭川說:「你如果不想見,到時候就待在房間。」


  男人的嗓音帶著溫暖,宋傾城卻搖頭,心情也沒想象中那麼糟糕,她緩聲道:「他是來找我的,反正遲早都要見,就當是做個了結。」


  慕席南到達酒店,剛好晚上七點。


  他是和宋莞一塊過來的。


  只不過,宋莞待在車裡沒下來,顧慮到宋傾城不願看見她,所以做了暫時的迴避,不想雙方剛見面就不歡而散。


  慕席南走進酒店大堂,瞧見沙發等候區有人站起來。


  只一眼,他就認出是郁庭川。


  對方一身休閑,但無論是穿著還是皮鞋,處處彰顯出精英人士的紳士派頭,慕清雨墜樓逝世,慕席南在醫院見過郁庭川,自然知道對方的身份,如今再見,又多了另一層身份,對方是他繼女的丈夫。


  兩人握了手算打招呼,接下來的氛圍有些微妙。


  「傾城還在樓上?」慕席南問。


  來的路上宋莞已經告訴他,陸安琦改了宋姓,名字叫傾城。


  郁庭川道:「她在吃飯,吃完就下來。」


  聞言,慕席南點頭。


  一時間,似乎又無話可說。


  換做平日里,不至於這樣安靜,實在是牽扯的話題敏感,心裡惦記著,越是重視越是斟酌用詞。


  最後是郁庭川先開口,請慕席南去沙發區坐等。


  落座后,慕席南打破沉默:「這樣貿然過來,打擾你們休息了。」


  「打擾算不上,沒有這麼早睡覺。」


  比起慕席南,郁庭川的言行看上去更自然。


  慕席南心裡明白,論起說場面話,郁庭川這樣混跡商場的生意人肯定比他拿手,所以他沒有旁敲側擊,選擇了開門見山:「我是今天傍晚才知道的……這些年我和我愛人都在國外,不管是對她的父母還是孩子都是一種虧欠,特別是這趟回國,得知她父母已經不在,原以為孩子也……現在安好的,那就好。」


  最後三個字,流露出他寬慰的情緒。


  沒多久,服務員送來茶水。


  郁庭川拿起茶壺為慕席南沏一杯:「過去那幾年,傾城過的坎坷,過會兒慕教授和她交談,言語上盡量少提及往事,她如今有孕在身,不好受刺激。」


  這番話與其說是懇請,更像是在事先提醒他。


  慕席南聽了沒覺得不被尊重,點了點頭,沉吟幾秒后說道:「她母親和我說過,當年她外公過世,她外婆就帶著她去了南城。」


  宋傾城是宋莞和陸錫山的親生骨肉,慕席南是知情的。


  「她父親有自己的家庭,想來在陸家也不容易。」


  那些陳年舊事在慕席南眼裡,何嘗不是一場孽緣,他為慕家放棄心愛的人,間接導致他此生最愛的女人遭遇那些不堪,即便後來再彌補,也磨滅不了傷害留下的痕迹。


  郁庭川說:「她經歷的那些事,對一個不到20歲的女孩而言,過於沉重,換做三十幾歲的成年人,恐怕也不一定做的比她好。」


  宋傾城走出電梯,目之所及就是沙發等候區。


  在房間里,她有過遲疑,但是最後終究還是下來了。


  她剛邁腳走進沙發區,郁庭川就抬起頭,默契的投來視線,慕席南見郁庭川瞧向自己身後的眼神溫和,心裡猜到什麼,他轉過身,果然看見一位穿著黑色弔帶雪紡裙的女孩走過來,外披深橙色的薄開衫。


  女孩的長發隨意扎著,有髮絲散落在耳邊,因為不用外出,她沒刻意打扮,脖頸和手臂白皙,唯有隆起的小腹透露出『她是孕婦』這個訊息。


  慕席南很快記起來,他見過這個女孩,在南醫一院。


  就在慕清雨過世的那一晚。


  當時他要去超市,人生地不熟,在急診大樓外向一個女孩問路。


  雖然那時的燈光昏暗,慕席南卻肯定是同個人,隨即想起女孩說她姓郁,那會兒聽到女孩的回答,他只以為人有相似,如今卻忍不住猜測,對方那個時候是不是認出了他是誰,所以故意不告訴他自己姓宋?

  宋傾城止步在茶几旁前,郁庭川也站起身,讓服務員送來一杯溫牛奶,自己離開前看著宋傾城叮囑:「20分鐘后我再回來,有事打電話。」


  聞言,宋傾城頷首:「好。」


  即便是夫妻,也有自己不想剖開的往事。


  郁庭川對此的態度是理解,所以願意給他們單聊的機會,放心宋傾城和慕席南獨處,也是因為他接觸過慕席南兩次,知道對方的品行如何。


  宋傾城坐在郁庭川的位置上。


  茶几上,郁庭川用過的杯子里還剩半杯茶。


  看著這隻茶杯,心裡莫名踏實。


  慕席南把目光投在宋傾城的臉上,女孩的面容安和,那樣的無關緊要,讓慕席南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在他的記憶里,依舊保留著陸安琦五六歲的乖巧樣,可是這一刻,他卻無法把眼前的女孩和陸安琦聯繫起來。


  過去好久,宋傾城先開口:「我的孕產期在十月中旬,還有差不多三個半月。」


  話題的內容太突兀,話里又像有深意,慕席南一時沒聽明白,宋傾城自顧自的講下去:「去年10月份我落了一胎,醫生說我懷孕困難,所以這胎不能再掉。」說著,她抬頭望向慕席南:「小時候的記憶太遠,要是我沒記錯,您是個明事理的長輩,得知您兒子的情況,我很遺憾,更多的是愛莫能助,也希望您能理解我的難處。」


  慕席南聽出她話里的疏遠,不想讓彼此有誤會,解釋:「我今晚過來,不是想讓你為逸陽做什麼,逸陽的身體好壞,是他自己的問題,和你無關。」


  宋傾城聽了沒接話。


  沉默片刻,慕席南看著她的目光關心:「你去年小產了?」


  宋傾城點頭,又不是稀奇事:「那時候我經常睡不著,所以吃了葯,我外婆的身體不好,我不敢讓她知道我未婚先孕,身邊沒有其她能教我的女性長輩,偶爾腹痛,我以為是正常反應,等到發現不對勁,孩子已經因為胎停育死了。」


  說著,她的視線落在慕席南身上,微微莞爾:「我聽說您的女兒也懷孕了,關心囑咐的話我就不說了,不管她是把孩子生下來還是流掉,身邊有個母親細心照顧著,肯定不會讓她出什麼意外。」


  慕席南交握在桌邊的雙手扣緊,喉結微動,不知該怎麼接孩子的這些話。


  宋傾城繼續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羨慕您女兒有個好母親,她不喜歡我這個女兒,就算繼續做我的母親,我們母女倆只會相看兩生厭,現在這樣挺好的,她沒有整天活在怨恨里,成了一個賢妻良母,讓一個毫無沒血緣關係的孩子和她那樣親近,可見她是付出了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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