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郁老闆:開完會我就過去(捉蟲)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的氣氛驟變。
在場的董事有人不語,有人面面相覷,也有人交頭接耳。
坐於主位上的郁林江沒開腔,其他人不敢貿然說話,剛才郁庭川做總經理的工作彙報時,期間雖然偶有人挑刺,比起現在直接挑明要罷免現任總經理,已經顯得不痛不癢。
恆遠的企業規模在國內數一數二,要免除行政一把手的職務,不是一群人做做口舌之爭就能達到這種目的。
那位董事又道:「郁庭川總經理在這個位置上多年,不可否認他對公司的貢獻,但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個道理在座的各位都懂,一個人在高位上太久,難免會有迷失自己的時候,恆遠五十周年慶上發生的事,想必大家都沒忘記。」
他環顧了下四周,繼續說:「郁庭川總經理的私生活如何,我不予評價,但他既然在這個位置上,應該明白他的一言一行背後代表著什麼。」
別的董事當即就接腔:「突然換掉上市公司的高管,股價必定受影響,到時候誰站出來向股民交代,還是任由那些股民因為各種猜測拋售手裡的恆遠股票?」
有董事跟著開口:「grusky的惡性循環理論,不是只寫在紙上的,董事長和財務負責人的更替會給公司的股價帶來顯著的負面影響,但是更換總經理,市場的反應並不顯著,如果公司高層有失職的地方,我們這些董事,有理由通過投票決定要不要換人。」
「上回綠香園釘子戶的事,有記者找去我住的小區,就在門口堵我。」也有董事開玩笑的說:「她問我,釘子戶很大程度上代表著普通老百姓這個群體,恆遠處事態度如此強硬,會不會擔心因此反彈。問題一個接一個拋來,讓我是應接不暇。」
立刻有人附和:「現在社會講究人性化管理,就像樊董剛才說的,月滿則虧,同樣的,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
宋傾城站在會議室外,聽不到裡面的談話,卻看得見那些董事的議論,郁庭川起身後沒出來,自然而然的,讓她覺得董事們談論的話題和郁庭川有關。
會議室內,郁庭川聽完董事們的爭論,神態如常,好像並未把那些針對他的言論放在心上。
隨後,他從西褲口袋裡拿出手機。
宋傾城的電話在包里震動。
是郁庭川打來的。
她剛剛接起,男人磁厚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先到辦公室等著,我開完會就過去。」
輕穩的語調里,透出些許溫柔。
宋傾城拿著手機轉過臉,重新看向會議室的落地玻璃,恰巧對上郁庭川的眼睛,他的左手握了手機貼在耳邊,白襯衫的袖子露出在西裝袖口外,讓他身著藏藍西裝的樣子更有型,特別是望過來的視線,專註又溫和。
那些董事爭論時劍拔弩張的氛圍,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
宋傾城緊張的情緒得到緩和,輕輕嗯了一聲,因為郁庭川突然打這通電話,又見他看著外面,其他董事紛紛扭頭瞧過來。
郁老的葬禮上,恆遠董事都有過去弔唁。
所以,認出宋傾城的人不在少數。
然而在場這些董事,對此的態度倒是一致,不置可否。
「那你開會吧。」不想再打擾他。
宋傾城說著,怕他擔心自己,掛電話前解釋一句:「我睡不著午覺,所以想來公司看看你,沒有別的事。」
郁庭川在那端說:「要是累了,在休息室里睡一會兒。」
宋傾城點頭,和他的視線交織幾秒,收起手機,然後轉身離開去辦公室。
經過總經辦的時候,郁承業的身影闖進她視線里。
郁承業正坐在辦公室里,翹著二郎腿,身體斜靠著辦公桌,selena在一旁整理資料,他就嬉笑著,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忽然,郁承業扭頭看向總經辦門口。
看見宋傾城,郁承業站起來,立馬追了出來。
「去看過我二哥了?」郁承業跟在宋傾城的身後,看戲似的問:「怎麼樣,我二哥的處境有沒有水深火熱?」
宋傾城在總裁辦公室門前停住腳步,目光直直的瞅向郁承業。
郁承業被她一看,頓時沒了聲。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輕笑著開口:「我是長得比我二哥好看,你也別這樣盯著我看。」
「看到你二哥不好,你就很高興?」
宋傾城問。
郁承業聽了笑容淡下去,然後道:「同樣是私生子,我二哥站得太高了點,作為他的弟弟,我多有壓力,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二哥下來陪陪我。」
「典型的小人思想。」宋傾城評價。
郁承業又笑,一副無賴痞樣:「我就是小人,所以在來的路上,我已經預約好皇庭的ktv包廂,只等董事會議結束過去高歌幾曲。」
宋傾城沒再和他說話,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去。
這一次,郁承業沒有跟進來。
宋傾城站在門后,腦子裡想著事,大概過去五分鐘,猶豫后,她給郁菁發了條簡訊,不是微信,因為怕對方沒聯網,不能及時的看到信息。
簡訊里,宋傾城問郁菁:「你爸爸最近身體怎麼樣了?」
沒有直接點明郁祁東醒沒醒的問題,是不希望發生什麼誤會,剛才在會議室里,郁祁東沒有像郁承業說的在場,即便她心中有懷疑,卻沒真憑實據,只是郁承業的個人之言,這也是她在電話里沒告訴郁庭川的原因。
不管什麼事,好的還是壞的,提出質疑前必須掌握一定的證據。
要不然,話一經出口,很可能給旁人帶去困擾。
幾分鐘后,郁菁回了簡訊:「挺好的。」
郁菁是那種活絡的性格,以前和宋傾城聯繫,每次都能寫一大段信息,難得回復這麼簡單簡潔。
宋傾城又道:「上回在元維,你問我如果你二叔不當恆遠的老總,我會不會離開他,為什麼突然那麼問?」
半晌,郁菁才回復:「我就隨口問的。」
「可是我當真了。」可能涉及到郁庭川,宋傾城終究是選擇刨根問到底,甚至試探,她在信息里用抱怨的口吻道:「今天恆遠在開董事會議,有人剛剛跑來雲溪路挑釁,他告訴我,你二叔很快就要下台,也會有人接替你二叔來做這個恆遠老總。」
發送后,她沒給郁菁遲疑的機會,繼續道:「聽到這個消息,我挺生氣的,雖然我在他身邊才半年,可我看得到,他為恆遠做了很多。」
「偏偏有人不懷好意,居然造出這樣的謠言,是不是特別過分?」
宋傾城打字很快,對話框里,連續跳出好幾條她的信息:「對了,高考前幾天,我和沈徹出去,看到你站在路旁一輛轎車邊,本來想和你打招呼,又怕打擾你們,所以就沒有停車,那是你外公家長輩?」
「不是。」片刻后,郁菁的簡訊發來。
宋傾城看著這兩個字,沒立即回復,果然沒多久,郁菁又道:「其實我爸爸已經醒了。」
「……」郁菁這樣直白的回答,還是出乎宋傾城的意料。
隨後,郁菁打來了電話。
宋傾城接起來。
郁菁在電話那頭說:「我爸爸醒來後有找我,四月份的時候,我媽就把她名下的恆遠股份都轉到我名下。」說到這裡,她的情緒低落:「我媽說,她不要那些股權,不過因為我年紀還小,她就找了家信託公司,讓他們幫我打理股權。」
「你爸爸是什麼時候醒的?」宋傾城問。
「上個月吧。」郁菁實話實說:「我不太了解這些,那天我爸來找我,他說他對不起我和我媽媽,他當初犯了錯,以後會彌補我和我媽,我其實不需要補償,我只希望他和我媽好好的。」
「我爸不讓我告訴我媽他已經康復,他說他會選個合適的時機,到時候向我媽坦白,現在這樣,他怕我媽知道他醒了會立刻離婚。」
郁菁沒瞞宋傾城:「我媽雖然還在照顧著我爸,但是我感覺得到,不一樣了。」停頓了下,她又開口:「傾城,這件事我只告訴了你,你先不要和別人說,可能我這種想法不對,但是我不希望我爸媽走到離婚那一步。」
宋傾城又問她:「你爸爸找你,除了探望你,有沒有做別的?」
「我爸讓我填了一份股權託管變更登記申請表。」
郁菁回答:「對我而言,誰來幫我打理這些股份都無所謂,我想把股份還給我爸,不過他沒收,他說只要把託管權給他就夠了。」
宋傾城不怎麼了解生意上的事,以前看過的經濟類書籍里卻有提到,如果股權擁有人不想打理股權,可以全權交託給信託機構,到時候,公司的重大會議,信託機構可以派人代表委託人參加並作出某種決定。
「我二叔做恆遠總裁總經理挺好的。」郁菁道:「我爸的身體還沒徹底恢復,他應該不會和我二叔爭這個位置,其實不管是誰來坐恆遠的老總,都是我們郁家人,告訴你那些話的人,肯定是在挑撥離間。」
應該不會爭,不是肯定不爭。
世上的變數太多。
再回想起郁承業的話,宋傾城的思緒越發亂。
掛斷電話,不管郁庭川知不知情,她仍然發簡訊告訴他,郁祁東醒了的事。
想到郁菁的叮囑,只能在心裡說聲抱歉。
就像她一直認為的那樣,人是自私的,她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哪怕能力不夠,也會想方設法為他做點什麼。
……
郁庭川收到簡訊的時候,正坐在位置上聽那些董事怎麼激烈的各抒己見。
比起爭得面紅耳赤的各位董事,郁庭川看起來鎮定從容,似乎自己從來不是那個部分董事口中瀆職嚴重的總經理。
簡訊的內容簡潔:「郁菁說她爸爸醒了,叫她轉讓了股權託管。」
看完后,郁庭川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的神情,郁林江在旁邊瞥見兒子低頭看手機,耳邊傳來梁董的聲音:「賢者居上,能者居中,工者居下,智者居側,敢問咱們郁庭川總經理是哪一者?」
這時,安靜坐著的李董忽然開口:「就像梁董說的,一個企業要不走向沒落,離不開上下齊心,領導者一旦剛愎自用獨斷獨行,很容易造成閉目塞聽的後果,到時候再醒悟過來,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安靜。
見狀,李董繼續道:「這個時候企業文化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企業的領導者應該是能提出振奮人心的目標、並有能力吸引懷有同一目標的追隨者或員工共同工作的人。領導者和被領導者之間的相互信任形成雙向交流,使他們能夠實現共同的目標。作為領導者,他必須是一個可以信賴的,隨後才是受尊重的。第二,要做一個公正的人,心胸寬闊的人,能傾聽來自不同方面的意見,容忍各種觀點。第三點,要有敏銳的洞察力,洞察周圍的形勢。」
說到這裡,李董稍作停頓,然後緩聲說,他不否認郁庭川有這樣的洞察力,也有著超乎常人的判斷力,作出了很多正確的決策和選擇,恆遠這些年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
但是——
像恆遠這樣的大公司,不能只考慮短期的高速發展。
「比起不斷去開拓新的業務,我個人覺得,固守好已有業務板塊才是重中之重,上個月剛好有了個反面例子,像什麼造車業務,明顯不合適目前國情,所以。」
李董看一眼郁林江,見郁林江沒攔著他,於是說下去:「我提議,立刻叫停汽車產業園的項目。」
話音未落,會議室里響起文件夾落在桌上的響聲。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聲音來源處。
郁庭川背靠著真皮轉椅,坐姿愜意,雙手十指隨意交扣著,開腔的嗓音不疾不徐:「李董說了這麼多,與其說叫停汽車產業園的項目,不如直說,贊同樊董的提議,讓郁庭川在會後自主辭去總經理的職務。」
這句話,成功撕裂所有冠冕堂皇的言論。
李董的臉上有尷尬。
郁庭川在會議室里看了一圈,沒有迎難之上和那些董事在言語上互嗆,只是兀自說道:「做了恆遠的總經理近九年,我自認一直殫心竭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天各位倒是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包括樊董在內的幾位董事,聽了這話,神情不自在。
郁庭川好像沒看到他們的異樣,眼裡似有笑:「合適的公司高管,帶給企業的除了蒸蒸日上的業績,還有股東們的利益,各位急著讓我騰出位置,想來是有了合適的人選。」
有董事接話:「下任總經理的人選,我們自然會好好把關,這回充分汲取經驗教訓,以後盡量避免類似的問題。」
一直沒說話的郁林江開了口:「更換總經理不是小事,不管你們的爭論結果如何,最後還是要靠投票表決,既然大家對郁庭川總經理在任期間的言行頗多不滿,那就來一次投票,是去還是留,由投票結果說了算。」
「既然要投票,那是不是該把人都叫齊?」
梁董道:「付董今天沒來,不過我倒是聽說,付董已經把股權轉給她女兒,託了旁人來打理,開會前,我有打電話去詢問,人這會兒估摸著也該到了。」
郁庭川聞言,沒有開腔質問什麼。
然後,梁董的手機響。
接起電話,說了三言兩語,梁董站起身:「人已經在門口。」
說完徑直走去門口,拉開會議室的門,對著門外道:「進來吧,剛好能趕上投票。」
郁庭川抬起頭,看見坐著輪椅被推進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