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安琦,她叫陸安琦(傾城身世)
男人短暫沉吟,想著自己還要買東西,也就沒繼續在這裡耽擱,離開前又沖宋傾城笑了笑:「剛回國,也不怎麼熟悉南城這邊,讓你見笑了。」
宋傾城的嘴角微彎:「可以用手機導航,那個很便捷。」
「回頭我就試試。」男人頷首。
夜晚,急診大樓前的路燈早已亮起。
宋傾城望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晚間的風拂亂她髮絲,她抬手隨便撥到耳後,一顆心卻已經往下沉了沉,有些故人,時隔多年,乍一再見,多少還是會有些印象。
也許叫不出他的名字,卻能想起某個特定的情景。
特別是這些情景,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麼美好的過往回憶。
剛一回身,瞧見從急診大樓出來的慕苒語。
慕苒語好像剛剛哭過,眼周泛紅,沒走幾步也看到了站在車旁的宋傾城,宋傾城雙手互抱在身前,燈光下,五官肌膚愈發白皙,見宋傾城瞥她一眼就移開目光,慕苒語想到裡面蓋了白布的堂姐,腳下改變方向,徑直朝著那輛黑色路虎走過來。
「你來這裡做什麼?」
人未到,興師問罪的聲音先傳來。
宋傾城聞言轉頭,看著慕苒語氣勢洶洶的模樣,不想搭理,卻怕對方纏上來,眉眼平靜的反問:「南醫一院沒把我列入黑名單,我怎麼就不能來?」
慕苒語冷笑,眼角還殘留淚痕:「我堂姐已經走了,你還找上門挑釁,做人別得寸進尺!」
「你堂姐走還是留跟我沒半分關係。」
宋傾城稍稍側過身,正面對上慕苒語:「還有,做人別得寸進尺,原話奉還給你。」
慕苒語紅了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監控錄像我都已經看了,雖然沒看清你的臉,但我就知道是你!你早上來找過堂姐,還有那個傻白甜的媽媽,那個時候,病房裡沒別人,誰知道你們對我堂姐做過什麼!」
不與傻瓜論短長。
宋傾城打開副駕駛車門。
下一刻,手臂就被慕苒語上前攥住。
慕苒語愈發覺得自己說中要點,盯著宋傾城質問:「如果你沒做什麼,你現在為什麼心虛?知道警察判定我堂姐是自殺,你是不是很得意?」
宋傾城沒急著上車,目光鎖著慕苒語憤憤不平的小臉:「像你這種女孩,撇開慕家的保護傘,有什麼資格這樣指著人咄咄逼人,是,拼爹拼媽一般人都拼不過你,但論起做人的素養,你這樣的,恐怕是下等。」
「你什麼意思!」慕苒語的臉瞬間漲紅。
「替你爸媽教育你。」
宋傾城把她的手從自己胳臂上扯開,卻沒立刻鬆手,又說了一句:「也再勸你一次,見好就收,要不然,栽跟頭是遲早的事。」
聞言,慕苒語面色驟變,嘴唇微微蠕動。
她剛要辯解什麼,但忽然想起什麼,喉嚨就像被卡住了一樣。
就在這時,季涼城也出現在急診大樓的門口。
瞧見慕苒語跟前的宋傾城,他多少猜到是怎麼回事,慕苒語的性格驕橫,主動招惹別人不是一兩次了,想到還在樓上的郁庭川,不希望把事兒鬧大,他走過來,看著慕苒語問:「不是要跟你爸去超市,怎麼還站在這裡?」
慕苒語臉色略差,嘴上沒吭聲。
「可能慕小姐想跟我敘敘舊。」
宋傾城放了手,話也說得不痛不癢。
季涼城不想再看到慕苒語鬧出點什麼,轉頭對身邊委屈得濕了眼眶的女孩說:「走吧,我先陪你去超市。」
被季涼城拉著走了兩步,慕苒語終究心有不甘,甩開季涼城的手,轉回身,瞪著宋傾城道:「搶我堂姐的老公,你很能耐了是么?聽說你懷孕了,像你這麼惡毒的女人,小心生出來的孩子缺胳臂斷腿!」
「苒語別說了!」季涼城打斷她。
「在說誰缺胳臂斷腿?」
一道低厚的男聲橫插進來。
男人問的不經意,有人卻聽得臉色蒼白。
慕苒語咬唇,不知道郁庭川是什麼時候下來的,看看這又看看那,心有戚戚,哪裡還敢用手指著宋傾城,更別提反唇相譏。
潛意識裡,慕苒語現在有點怕這個前堂姐夫。
可能是從郁庭川叫來慕晏青的那天起。
宋傾城也已經轉過頭。
看見郁庭川的剎那,原先被慕苒語咒罵孩子挑起的情緒得到平復。
季涼城沒料到慕苒語說的那番話會恰好被郁庭川聽見,詛咒別人家未出世的孩子,換做是自己,聽了恐怕也會動氣,尤其是,郁庭川第一個孩子就是聾啞的,現在這話,無疑是犯了郁庭川的忌諱。
郁庭川站定后,左手從褲袋裡拿出來,輕輕攬過宋傾城的肩:「怎麼不坐在車裡等?」
「有些悶。」宋傾城說實話:「下來透透氣。」
郁庭川點了點頭。
隨後,男人深邃的視線看向慕苒語。
慕苒語原本想要辯解,真的對上郁庭川的眼睛,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穿著休閑皮鞋的雙腳微微後退,試圖避開那兩道似要灼傷她的眼神。
郁庭川是沒罵她,但無聲的警告更能威懾人。
「郁先生。」季涼城開口。
他看出慕苒語在害怕,不可能置之不理:「郁先生,苒語口無遮攔,說的不是真心話,還請你別放在心上。」
郁庭川聽了,視線投在季涼城身上:「大陸畢竟是大陸,入鄉隨俗,言行『自由』那套最好還是收一收,南城人的脾氣不算好,不是誰都願意遷就別人的口無遮攔。」
說完,他回到宋傾城臉上的眼神溫和幾分:「上車吧,準備回家。」
宋傾城嗯了一聲。
……
這天夜裡,宋傾城坐進車裡,身上安全帶是郁庭川幫系的,當黑色路虎被郁庭川開出醫院大門,她忍不住側頭,往反光鏡上看了看,發現季涼城跟慕苒語還站在原地。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男人骨節略粗的手指裹住。
急診大樓的門前,慕苒語盯著路虎車尾,死死咬著唇瓣,突然很想大哭。
不知道為什麼。
胸口很重,就像憋著一口鬱氣。
上不來也下不去。
她扭頭望向季涼城,聲音裡帶著氣憤的哭腔:「這個女人不要臉成這樣,為什麼還有人喜歡?」
季涼城沒理會慕苒語,轉身回了急診大樓。
慕苒語孤零零的站在路邊,突然感覺很無助也很迷茫。
沒多久,身後傳來溫厚的男人聲音:「怎麼一個人傻站在這裡?」
「……」慕苒語回過頭。
看到自己父親,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慕席南看著泣不成聲的女兒,嘆了口氣,替她擦了擦眼淚,一邊說:「逝者已矣,你堂姐既然走了,你也不要太難過。」
「不是堂姐。」慕苒語搖頭:「是堂姐夫,他把那個女人帶來了醫院。」
郁庭川再婚的消息,慕席南也是有所耳聞。
離婚多年,再婚其實很正常。
慕席南見女兒這麼傷心,沒有馬上回急診大樓,把人帶到不遠處的石椅上,父女倆坐下,他問:「郁庭川把人帶去病房了?」
「……沒有。」慕苒語如實道。
慕席南又說:「既然這樣,你哭什麼?」
「那個女人老是欺負我。」慕苒語的眼圈很紅,想把這幾個月來自己遭遇的委屈告訴爸爸,可是她才剛開口,就被慕席南打斷:「你大伯已經跟我說了,你偷拿人家的東西,失主報警不很正常,怪不得人家。」
聞言,慕苒語的鼻子一酸。
沒想到自己的爸爸胳臂肘往外拐。
慕席南嘆氣:「你馬上要十八歲,不該再這樣冒冒失失,以前我跟你媽覺得你身體不好,太縱著你胡來,剛才我遇到個女孩,也不比你大幾歲,人家就很乖巧懂事。」
慕苒語低下頭,有不滿。
「你媽跟你弟弟還在華盛頓,你弟弟的病反反覆復,估計還要過些日子再回來。」
如果不是慕清雨被查出惡性腦瘤,慕席南不會這樣匆忙回來,可誰曾想到,他人剛從機場出來,侄女已經在醫院這邊墜樓。
「你大伯母怎麼樣了?」慕席南關心地問。
「已經醒過來。」
慕苒語哭過的聲音有些啞:「正帶著joice,我怕你不知道超市在哪兒,出來找你。」
慕席南說:「明天下午,你先跟著我一塊回北京。」
「爸你最近還回華盛頓么?」
「暫時在國內,你大伯有個老朋友,腿上生了顆腫瘤,我已經答應幫忙動手術,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
說著,慕席南停頓了下,繼續道:「忙完這陣,我要去一趟你媽媽的老家。」
慕苒語不解:「幹嘛去?」
「早些年,你媽媽的父母不喜歡我,不允許我進他們宋家的門,後來我們一家出了國,你媽媽的父親更看我不順眼,在電話里直接跟你媽斷絕父女關係。」慕席南的手搭在腿上,說著嘆息:「你媽媽的性子烈,自打那以後,跟老家那邊真的沒有再聯繫過。」
慕苒語抿嘴,小聲道:「那幹嘛讓你去,把你趕出來怎麼辦?」
「這麼多年過去,再深的仇也該化解。」慕席南幽幽道:「再說我們這也算不上仇怨。」
說到這裡,慕席南想起什麼,說道:「你媽媽有個外甥女,當年還來我們家住過,你那時候還小,後來發生了點誤會,她被你媽媽送回了老家,算起來,現在也該是二十齣頭的大姑娘。」
慕苒語從小到大沒怎麼聽人提起她繼母的老家,只知道在外地,也不是南城這種大城市,現在聽爸爸這麼講,她大概明白,繼母跟家裡關係不好,所以不願老家的事。
「媽的老家在哪兒?」慕苒語問。
「余饒。」慕席南看她一眼:「你之前不是去過余饒,你大伯在電話里告訴我,你就是在余饒偷了人家東西,害得人家的祖墳差點被強拆。」
這件事涉及慕清雨。
人死了,沒必要再去追究她生前的不是。
所以,慕席南沒再繼續說下去。
「先進去吧。」
慕苒語看著起身的父親,鬼使神差的問了句:「媽媽的那個外甥女叫什麼名字?」
慕席南頓了一頓,開腔回答:「安琦,她叫陸安琦。」
……
從醫院離開,路上,郁庭川接了個電話,放下手機以後,戴著腕錶的左手轉半圈方向盤,沒有直接回雲溪路八號園,而是繞道去了趟老宅。
宋傾城猜想應該是付敏跟郁林江就joice的身世攤了牌。
一路上,宋傾城說的話不多。
郁庭川已經把醫院的情況簡單告訴她,慕清雨搶救無效,終究沒能避免陰陽兩隔的結局,慕家打算明早把人火化,然後帶著慕清雨的骨灰回北京,joice作為慕清雨的獨子,自然也要回去扶靈。
晚上十點左右,路虎駛進紫苑高檔小區。
宋傾城跟著郁庭川進小洋樓,客廳里亮如白晝,郁林江大刀闊斧的坐著,另一側沙發上,郁菁跟付敏也坐著。
郁菁抬頭看過來,一副剛哭過的模樣。
沒多久,郁庭川父子倆跟付敏上樓去了書房。
有些事註定無法擺在檯面上。
宋傾城沒想窺視什麼,不用誰交代,她就自己留在客廳,看著郁菁紅腫的眼睛,出聲問:「剛才家裡吵了?」
「沒有。」郁菁的情緒很低:「就是我媽知道了joice是我爸的孩子。」
郁菁沒再隱瞞,因為她覺得,二叔把傾城帶過來,說明傾城多多少少已經知情這件事。
「今天上午我媽回來,突然說暫時不去瑞士。」郁菁說著,聲音哽咽了下:「我看她的臉色不太對,也沒敢多問,開始還慶幸不用出國,下午的時候,她來我房間坐了很久,然後問我,是不是知道joice不是我二叔的兒子。」
宋傾城低聲問:「你媽是怎麼打算的?」
「我不知道。」郁菁搖頭,眼周濕紅:「看到我哭,我媽也捂著嘴哭了會兒,她跟我爸的感情那麼好,我爸為什麼還要找別人,那個人還是我二嬸。」
「後來我媽給我爺爺打電話,說不去瑞士了,我爺爺今天去了天津,是匆匆趕回來的,晚上九點多到家就給二叔打了電話。」
話落,郁菁抬頭,看著宋傾城問:「傾城你說,我媽會不會跟我爸離婚?」
作為孩子,她替母親難過憤然,卻不敢去想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宋傾城沒有貿然回答,猶豫了會兒,不確定郁菁之不知情,但還是把慕清雨在醫院墜樓的事說了:「已經確定是自殺,沒搶救回來。」
郁菁怔了一怔,顯然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她喃喃:「怎麼就死了呢……」
慕清雨這樣離世,等於在郁祁東跟付敏之間劃下一道抹不去的痕,隨著時光轉移,這道划痕不但不會消退,反而可能會越來越重,直到把兩人的婚姻硬生生的割裂開來。
除非——
宋傾城在心裡說,除非付敏真的甘願委曲求全。
「以前我以為joice是我堂弟,他聽不見,不會說話,我很同情,所以每次他來南城,我都努力對他好,覺得他爸媽離了婚,他自己又那樣,真的很可憐,現在想想,其實我也是可憐的那個,不比他好到哪裡去。」
郁菁強忍著要哭的衝動:「如果我舅舅他們知道我爸爸外遇,肯定會勸我媽離婚的,我爸在醫院躺了這麼多年,我小學畢業的時候,我就聽我舅舅說,讓我媽改嫁,不要守著個植物人遭那份罪。」
「你這些都是猜測。」宋傾城用手撫上她的背:「具體怎麼做,還是要看你媽媽自己的想法,不管她跟你爸爸會怎麼樣,你都是她的女兒,她很疼你,我都看得出來,你自己不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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