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 六十六
門打開了,陽光照進來,散漫中細碎的塵埃緩慢的飛揚,月時微眯起眼睛看著迎著燦爛陽光的張張稚嫩面孔,殊不知逆光的他在別人眼中卻是另一種姿態。
這個身量單薄的清秀少年站在負責他們的看守旁邊,眼睛不能說是很深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沒有這個年齡所應有的靈動,儘管這份靈動他們早已消磨沒,但是這個人的眼神不能說疏離也不能說是冷漠……對了……是有些呆的感覺。
眾少年眼中突然浮現了一幕,這人坐在案前俯身奮筆的樣子。
好像這才是最真實的他。
——原來是個乖乖孩。還沒成長嗎?
他們對月時的評價陡然降低。但是他們的想法縱然是他知道了也不會很在意,因為,他本就是一個作者啊!
方焰則是有些緊張,他不是為這見面而緊張,他為別的,他覺得毛骨悚然,為什麼會有人和善的跟他打招呼呢?從那人打招呼的表情來看,他們是相識的。
可是方焰並不認識他啊!
……天啊,為什麼他沒有這部分的記憶?
他不是融合的挺好的嗎?雖然他的小夥伴鹿雲閑按記憶中來說有些小智障總想往外跑,但從他接管這個身體以來,還是很聽話的。除了……今天莫名的衝過去偷襲。
方焰發誓,從他本心來說,鹿雲閑被壁咚被啪啪都跟他沒關係,喜歡他的又不是他。但是那一瞬間,方焰似乎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他像是個旁觀者,原主從一直幽居的角落裡出現,他對身體主權的宣告很強勢,方焰根本無法反抗。
當那個男人倒在地上的時候,他全然懵逼了。
這個接盤俠他是拒絕的。
但是好在小夥伴很給力,鹿雲閑帶著他跑路,讓他有了些許時間從懊惱自己竟為了這種事而把自己陷入到這等境地里。
方焰很想要力量,他覺得自己的魂穿並不徹底,他覺得原主的某些情感還殘留在身體里,讓他如鯁在喉,或許他擁有了力量就可以把這些清除的一乾二淨。
他覺得他這個魂穿並不完整,有缺陷。
還有,潛意識裡他是拒絕接近少管所的,他覺得他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還很重要。
對,這很重要,而他卻不知道/手動再見
融入新集體的過程並不愉快,尤其是,這個集體並不是傾向於積極接納他們。
所以,還是需要時間。月時想。外界環境不是很好,但他們的內部也不見得毫無狀況,在他旁邊的方焰從剛才就一直不對勁兒,像是有事。
「方焰?你怎麼了?」月時裝作若無其事的隨口一問,如果能問出什麼就好了,問不出來也在他的預料中。
「鹿雲閑,我不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我想逃出去。」方焰的回答也不算出奇,因為從一開始,他就表現的很不想接近少管所,如坐針氈的樣子。
「……」月時沉默了一下,一點沒去說方焰的心態有些不對,而是就這件事跟他探討了起來,他的內心並沒有對方焰起什麼波動,他只是在敷衍。
「那我們該怎麼逃出去呢,我們對這裡不熟。」他說。
「可以的。在這個院子從左邊數第三顆樹旁的牆上的防護網更好有一個足夠我們逃出去的洞凌晨2:30-2:33這段時間,是監控器對那片區域的半空白時間,只要我們動作快,我們就一定可以逃出去!」
厲害了我的哥。那你很棒哦。月時心裡先彈出這兩句話,緊隨其後的便是思考,方焰他是怎麼知道的?!
方焰如此熟練一定是個老司機,月時想。那他一定在這裡生活過,甚至最後還逃了出去。
那麼問題來了,這裡到底有什麼問題,讓方焰逃出了這裡?月時心裡有了問題,但他並沒有挑明,
而是把這份探究埋藏到心底。他相信,方焰一定會暴露出蛛絲馬跡的,甚至他們還會逃出這裡,在這其中,他就會知道這裡的問題了。
方焰語速極快的說完之後,連他自己也很驚訝,他怎麼會對這個如此清楚,沒經過思考,關於如何逃離少管所的種種方案就已經在他的腦海里爆炸似的出現了!可怕可怕!我口胡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記憶缺失?不,或許……他因為一些事情對他的衝擊過大而保護性的塵封了這段記憶喵?方焰想了想電影里慣常出現的這種情節。他一開始並不覺得自己會這麼狗血,但是……魂穿這件事都發生了,再藝術性的情節再來一些也應該大概不會很出奇吧?儘管他的內心是拒絕的。
這份記憶對原主來說衝擊性大,可是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所以說不要壓抑封閉自己,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往他頭上丟過去吧,他雖然是個寶寶,但承受的住!
掃地男看著方焰進了房間,顫顫巍巍的繼續掃地,他的行動間十分的不便,一隻腳陂著,受兒時一場大病的影響,這隻腳本來要等到他成年之後,有了足夠的錢做手術矯正的。但是,天不遂人願,錢夠了,他卻再沒有了動手術的機會,乃至後來,他也不敢確定,他是否能活到做手術的那天。
因為殘疾的原因,他的腿部的肌肉不是很發達,而且受到腳的影響,他的手在不用力自然放鬆時會呈現出雞爪樣的攣曲。
他從年齡上十分不符合少管所的接收範圍,但他已經在這裡居住了很久了,從覺醒日前,他就在這裡工作,戰戰兢兢工作,拿著屬於他的那一份微薄工資,吃住都在這裡,不多花一分錢,一點一點攢出了醫藥費,加上政府的補助,他沒料到這世界決定翻個個,一切都大不一樣了。
但這對他的生活並沒有造成幾個卵的影響,他還在這裡工作,魔物來了,但對他興趣不大,現在,也對他產生不了多大的影響。從始至終,對他而言,需要提防的仍只是人類。
他在這裡工作,見過許許多多在這裡來來去去的人,他記得方焰,只是從某一天突然從這裡見不到了……是什麼時候呢?
好像是幾個月前,跟他一起不見的還有一個少年。
是了,這好像是一個新聞來著,是什麼來著?
記不大清楚了,明明還沒有上年紀,記性怎麼就越發不濟了呢?他搖了搖頭,不再思考這個讓他想起來有些費勁的事情。
秋天的風沒有寒冬的凜冽,但也帶著蕭瑟,他安靜的拿著大掃帚,從這頭掃到那頭,沒有人多留意這個在少管所呆的最久的人所能見識到什麼、經歷什麼。
現在雖說治安與局勢好了許多,但畢竟是特殊時期,一日不勞一日不食,你可以說月時和方焰是童工,未滿十八歲,已過十六歲,但是不工作是絕對不會填飽肚子的。
交接沒過多時,月時和方焰編入隊伍,一起到了工作間,他們這個年齡,能做的無非是那麼幾種,很快就上手了。
日子似乎就要這樣這樣繼續著,平靜單調,但又努力且真實。
但就在他們入住的這天夜裡,深夜,已經沒有清醒的人活動的聲音,有的只是呼吸聲,與偶爾睡夢中的翻身。而這時,方焰突然睜開眼睛,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靜悄悄的從被窩裡出來。
距他不遠的床鋪,月時的胸口輕微的起伏著,似乎正在香甜的睡著。
「方焰」在這黑暗中詭異的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月時默默地翻了一個身,背對著他,把後背毫無防備的暴露在他眼前。
還是這個樣子。他想。在懷念。
雖然醒了,但卻裝作沒醒的樣子,還裝作很天真的樣子,其實比誰都懂,只是不說。
他輕巧的下床走到月時身後,手刀砍在月時頸部,手勁拿捏的很好,足夠讓月時昏厥過去但又不會太過傷害到他。
月時的視角本就是黑的,被砍了一下,只不過是失去了意識,但是,他沒想到他沒能裝睡裝過去,還是被打昏了。
——早知道就醒過來就可以不被打了。
「方焰」眼中的溫柔在他動手的那一刻,像是陽光下消弭的冬雪,不見了。
他終究不是他,他也遇到了跟他一樣的狀況。「方焰」的眼底是那深不見底的潭水中的磐石,令人捉摸不透,也無法琢磨。
這些問題都很嚴重,但他現在必須要把最後一個知情人殺掉。
當時時間太緊,他只搜了一遍,沒有搜索更多次,才會讓那個人活下來。
方焰所想的方向不能說有問題,他猜的還是很準的,只不過應激性精神創傷導致記憶封閉的那個人不是他!
那件事雖然還是想不起來,但是……真的好在意。他工作完之後,將工具收放好之後,低頭還在思考這個。
他心裡隱隱清楚著他思考不出什麼結果,但他還是在苦苦思考著,一邊是想不起來不願去想一邊是想要知道想要回憶。
夜裡,一個人孤獨的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冰冷的床鋪無法被溫暖,蓋在身上的被子單薄,像極了那天。
……奇怪,像極了哪一天的夜晚?
冰冷、咸濕、有鐵一樣的味道,卻讓人不住的顫抖,瑟縮、團曲、不敢停留在一個地方太久,儘管蹣跚也要移動,因為不動的話,一定會被他找上來的!
他?哪個他是誰?
屍體,許許多多的屍體,認識的、不認識的,對他好的、對他不好的,都躺在地上,靜靜地淌著血。
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他不記得了,他記得快要撕裂的肺、喉嚨,快要抽筋的腳、肌肉,極速跳動的心臟,惶然失措不知聚焦何方的視線,但不記得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又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
熟悉的地方在此刻變的陌生,他不知道哪裡是安全的,動與不動,對他來說都存在著風險,但他還是在逃,彷彿做些事情就能填平一些心裡的裂痕。
敵人是誰?在哪裡?為什麼沒有人來救救他呢?
他還在回憶,但他的汗毛卻聳立了起來。
他是有殘疾,可是他的六感過人,他能一次又一次的逃出生天,靠的就是上帝關門后打開的這扇窗。
有什麼東西靠近了。他想。身體變的僵硬,而後輕顫。來不及想太多,等待就是浪費,不行動就是等死,他立刻起來,和衣而睡的他信手拿起床邊的木棍,不走門有窗,跳了出去,頭也不回的跑了。
他仍是不敢回頭看,他所害怕的究竟是什麼。
「小幽,你說,我們能不能反抗被魂穿呢?」唐時問。
周幽轉過頭來看他,按照慣例,唐時又問了他一個智障問題,他們是在原著中有名有姓的角色,根本不會被魂穿,受到保護。可是,唐時既然問了,他就有義務回答他。
「應該是可以的,但是這比較艱難。」周幽定下了主基調,「對身體的爭奪,靈魂的強度是關鍵。但我想,被搶走身體的人,他們的強度不一定都是比穿書者弱,或許是沒想到過自己會遭受到這種打擊,就像是被閃電戰打死的路人甲。更主要的問題,更多的人類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能力以及抵禦的方法。兩邊都是小雞對啄的實力,但穿書者有先手優勢,所以他們成功了。」
「那怎樣的人類才能夠抵抗得了魂穿呢?」唐時很好奇。
「……偏執、病態。」周幽停頓了一下給出答案。
唐時:……為什麼?
周幽:因為不正常與扭曲遠比秩序所能帶來的力量要大,結構被破壞釋放出來的能量是驚人的。
唐時:好好好你是受,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