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畢業（下12）
齊斐還欠著言一份紀念品。
外出任務前，臨別時他曾對雌蟲說過他會帶紀念品回來給對方，然而整趟任務中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營救以及與厄爾迦斯的戰鬥上，那隻酷似異形八爪魚變種的觸手系異獸身上的任何一個部分，在齊斐看來都不是什麼適合充作紀念品的物品。幸而那顆礦石星球上特產的晶石還算美麗，經加工后製成的工藝品很受附近星球居民的歡迎，
在離開前，齊斐又獨自去了晶石洞穴一趟，挑選了一塊成色不錯的晶石帶回。
晶石本身固然成色不錯，是該種晶石中的佳品，可仍改變不了它目前只是一塊光禿禿原石的事實。
就這麼將一塊未經加工的原材料送出去，會讓齊斐產生他在敷衍自家伴侶的感覺。
無論他送出去的是一件什麼物品，他的伴侶都會像收到稀世珍寶一樣欣喜，他甚至不用送東西，只需多誇獎對方几句，言的一整天就能過的神采飛揚。
正是因為清楚的知曉這些，在齊斐真心想要給對方送點禮物的時刻，他格外用心。
目前還僅是光禿禿原石的晶石，自然還夠不上他心目中[已能送出]的禮物標準，因此在回到蟲星歸家的第一個晚上，他沒有將這塊小東西拿出來給言。
等需要加緊撰寫的任務詳情報告撰寫完畢后，齊斐才認真思考了好幾日要怎樣處理這塊漂亮的原材料。
將晶石送去給專業的雕刻師，請專業的對象將其製成一件美麗的工藝品，這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但自身想要送給伴侶的東西經由第三者手中再轉一道，總覺得像還是少了點什麼。
在更早的時間之前，應是在齊斐才來到蟲星沒多久的時候，那時的他為了儘快熟悉高等蟲族的各類社會風俗，瀏覽了大量的科普資料。他在資料里讀到過十分久遠的古早期里，高等蟲族內有著成蟲會將外出戰鬥所獲的第一份「戰利品」帶回，交予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蟲的習俗。
雌蟲與亞雌所獲的戰利品，通常是獻給他們心悅的雄蟲或者雄主，而雄蟲所獲的戰利品則是贈送給他們最中意的雌性。
考慮到蟲族一向雌多雄少，雄雌數量的差異讓「獲得由雄蟲贈送的禮物」成為了僅小部分雌蟲亞雌能夠得到的殊榮。
因為有著「第一份」的前綴光環，這一份戰利品的去留，也就約定俗成一般成為了求嫁娶的信物。
雌性向雄性贈予這第一份戰利品，即表示他心悅對方，渴望與對方組建家庭，雄蟲向雌性贈予這一份禮物，則表示他願意接納對方進入自己的家庭。
被贈送方接下禮物即是應下了婚約，若是拒收了禮物，便是拒絕了贈送方的求愛。
齊斐臨行前對言說會帶紀念品回來給他，「紀念品」其實指的就是這個蘊含意義更為豐富一些的戰利品。
當然，他已與言締結了婚姻，對方早已是他的合法伴侶，他們還已經擁有了兩隻可愛的小蟲崽，但這也不意味著這份喻意非凡的禮物就會變得多餘。
黑髮雄蟲已經為這份贈禮考慮好了它最適宜出現的場景。
——畢竟他的伴侶現在還只是他的雌侍。
既然是要用到一個頗有紀念意義的場景里，那麼對於這份贈禮的準備，需要在「格外」上再追加一個「十二分」的用心。
齊斐最終決定他自己動手，來對這塊晶石進行打磨與雕琢。
他的上一次拿起雕刻刀的經歷能追溯到還在地球讀書時，那些小學與中學里上過的美術課。他完成過一些雕刻類的美工作業，但也都只是一些簡單的入門級的作品。
研究了一整個文件包的雕刻入門書籍和雕刻技巧詳解，先用一些其他的質感相似的材料試了試手，齊斐才開始在這塊晶石上進行「實戰」。
當初挑選晶石時的時間有限，他是抽空才飛快的去了晶石洞穴一趟，在所能探尋到的有限範圍里，這一塊是他當時能找到的最優質的一塊。而這塊優秀的原材料有著它唯一的一個缺點——體積較小。
並非是說較小的原材料上便無法出現精妙絕倫的作品，只是原材料越小，想要做高精細度成品的難度便更高。齊斐自認他還達不到能把這塊晶石雕琢成一件精緻工藝品的水平，而要說做掛墜等小飾物，這塊材料又顯得大了點，需要對它進行切割。
切割、分割、或者分離。
這些辭彙共有著「離」的含義。
就他曾讀到的那些古禮來說，不管是蟲星上的還是地球上的，把將要用於婚禮儀式的物品分割開，都是件喻兆不太好的事情。
於是切割晶石製成掛墜小飾物的想法也被否決。
雕刻過於精細的東西不行，雕刻小體積飾品又需要切割。
齊斐在決定親自來雕刻后，握著晶石想了許久他要雕一個什麼物件出來，等他意識到時，一個三頭身的雌蟲雛形已經在他手中出現。
……三頭身就三頭身吧。
腦中的數個選項還沒排列出先後等級，身體已經無意識的替他做出了決定。
齊斐清空了腦內的其他備選選項，默默看了他另一隻手中拿著的雕刻刀一眼，他在心底告誡自己以後思考這類問題時再也不要將工具和材料都一同拿在手上。
雖然尚對禮物一事一無所知的言在齊斐的雕刻刀下變成了三頭身，但三頭身也有三頭身的好處。比起真蟲比例來說，三頭身的雕刻難度小了許多，細節上也只需大致還原即可，不用像真蟲比例那般需要仔細琢磨各個細節。
言只知道他的雄主最近好像很忙。
明明任務詳情報告書已經交了上去，黑髮雄蟲在家時卻還是把大量時間都用於呆在書房裡，時常在書房呆到時近午夜，他去敲門請對方早點休息時，對方才從書房裡出來，和他一同返回主卧洗漱休息。
言十分在意是什麼如此吸引了雄主的注意力，他在主動詢問過對方，齊斐卻轉移了話題后便不再詢問，決定自己來悄悄查探相關線索。
但除了每天在書房裡的時間呆得過長，齊斐的其他一切事項似乎都十分正常。
終測還沒有徹底結束，雄蟲短期內不會接到新任務，每天早晚依舊是先接送幼崽，再與他一同去軍部報道，傍晚下班時分一同打卡離開，去學院接回幼崽，再一同回家。然後每周兩次的前往科學院，去看望營救回的那三名戰士，確認治療進度。去科學院的兩次通常一次選擇在某個工作日的下班后，一次選擇在休息日。
言也隨著齊斐去科學院看望過幾回。
他在雄蟲歸來的幾天後才知道對方的任務詳情。
當知道自家雄主與異星怪獸戰鬥過一番后，即使明白對方在返回總控駐紮點和回星后都一定是經歷過兩輪醫療檢查，他仍然忍不住請求著雄蟲，請對方讓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對方全身後，才放下心了一些，夜晚時要比以往更黏糊糊地抱著齊斐身體的一部分，像是生怕雄蟲會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受傷。
齊斐有兩次在夜晚里感受到異動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被子上方正籠蓋著一大片陰影，他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他伴侶的翅翼。
言以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的半趴式姿勢睡著，背後的翅翼已經完全張開，在睡夢中也牢牢把齊斐籠罩在了自身翅膀的守護下。
翅翼內側的細小骨刺與尖刃全都收起，外側的骨刺尖刃全部向上方直立。就像是在謹防著有誰會在夜裡穿過他們家的重重安全防護系統，公然闖入到他們的卧室里來刺殺他的雄主。
齊斐明白這是伴侶對他的擔心，他只溫和的撫摸著雌蟲的頭髮，安撫的拍著對方的後背，讓對方在相處時間裡更多的感受到他的體溫與存在。
行程觀察上沒有發現任何問題，言便轉為觀察齊斐的近期交際。
其中以齊斐小隊的四名雌蟲隊員和被營救回的運輸小隊三名成員為著重觀察對象。
然而在這番觀察中，他同樣一無所獲。
他的雄主對待組內雌蟲隊員的態度和對待雄蟲隊員的態度沒什麼不同，對於運輸小隊的三隻雌蟲，也只表現出了出於蟲道主義的關心，一定要說雄主與哪只雌蟲稍微親近一點，更關注對方一些，那大概就是奧家的那隻年輕蟲。
就年齡上算，對方是比他的雄主高上一屆的族兄，就輩分上算，對方是他雄主的晚輩。
齊斐對有著血脈親緣的對象多關心一些，實屬正常。
於是兩番查探都沒有結果。
在齊斐的暗自進行雕刻中，在還被蒙在鼓裡的言的一頭霧水中，最後的幾個小組也終於向總控提交了任務完成的報告，總控確認過他們的任務書內容確實已全部達成后，向所有參與終測的戰士們發去了通知——
【所有小組現已返回，任務詳情報告的最後提交期限為本循環周周三零點，所有小組的任務詳情報告提交完畢的當日算起，三日後放出終測評定成績。】
「崽，想不想提前知道你們的小組成績？」
第一梯隊的成績早已評定出，只待發布。
奧齊顯然是已經從他的特有途徑知道了齊斐的成績評定結果，在總控的通知下達后，忍不住去撩撥自家孩子。
他打著的是能從齊斐總是一本正經的臉上看到難得的動容期待等神色的主意，然而他的孩子非常不買賬，黑髮雄蟲在這樣的誘惑下，仍是一張標準式面癱臉。
「不想。」齊斐乾脆果決的回復了他。
奧齊的臉垮了下來。
年齡和閱歷都比齊斐要高上許多的金髮雄蟲，在非正經時刻總表現得像個愛惡作劇的大小孩。
「真的不想知道？」他有些不甘心，追問道。
「真的。」
「真的？」再問一遍。
「真的。」
「真的？」又問一遍。
「……」
看著自家雄父寫滿「快說你想知道」，「說一下『想』也沒什麼」的臉，齊斐妥協了。
「您知道些什麼嗎？」
「當然！」奧齊頓時精神煥發，他慈愛地拍了拍齊斐的肩膀，「當然——我是不能告訴你的。」
齊斐，「……」
奧齊眨眨眼，「崽，你信啦？」
「……」
齊斐有那麼一瞬間想扭頭就走，不過他下一秒看見了自家雌父出現在雄父的背後。
「雌父。」
「嗯。」
左卅先看了看他，然後又看了看奧齊，黑髮雌蟲端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抬手，把他的雄父「請」走了。
齊斐到底還是沒有在成績公布前提前獲知他們小組的成績詳情。
他本就缺乏急於看到成績的那種迫不及待心理，綜合他們隊伍的表現，成績多半應當是排在中上水平，他並不怎麼擔心終測的成績，倒是更關注在終測之後的畢業，以及某件在畢業后才能去辦理的事情，還有他即將完成的三頭身q版雌蟲模型。
最讓齊斐仔細花了一番心思的便是面部五官的雕琢，他將這一部分放至最後來完成。
當所有小組的任務詳情報告都提交完畢，等候成績下達的三日也過去，收到盧游發來的[啊啊啊可以查詢成績了！隊長我還是好緊張！]的信息時，齊斐正好刻完了最後一筆。
齊斐端詳了自己奮戰數日來的成果一會，這隻圓鼓鼓的三頭身晶石雌蟲還需要經過打磨拋光，才能作為最後的成品贈送出去。
他將小雕塑小心的放進一旁的收納盒裡，才回了盧游發來的信息，準備登陸進指定系統去查詢成績。而他的回復才剛發出去，那一邊盧游的新信息又已經送達。
[隊長啊啊啊啊啊！]
一條讓齊斐一時看不出是報喜還是報憂的吶喊。
齊斐登錄進系統，順手又回復了一個問號過去。
在進入他們小組的成績頁面時，盧游又發來了新信息。
[隊長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好像有點不太好使了，我看見我們突破了滿分？？！！]
突破了滿分？
齊斐在看成績之前先低頭看了收信箱，他在看到盧遊說他們突破了滿分后愣了愣，抬頭去看顯示著成績頁面的光屏，發現他們的成績真的突破了滿分。
除去以前三名的速度圓滿完成了任務書所描述內容外，還結識了來自科技更發達星系的機械生命體，帶回大量珍貴技術資料，並且厄爾迦斯的難度等級遠超出了他們的任務本該有的危險等級。
齊斐小組的評分起步標準便比其他小組高了一截，超出任務書描述範疇的達成事項，都成為了額外附加的加分項。
最終綜合成績評定下來，他們小組獲得了近數百年來首個總分超過滿分線的小組，齊斐的個體單項成績更是高的驚蟲。
這一份出類拔萃的成績單迅速吸引了各方的目光。
收到了許多恭喜，也獲得了許多讚譽，齊斐在看見成績的最初之時也為這頗具突破性的數據吃了一驚，但很快便淡然下來，沉穩的接受了來自各方的恭喜。
終測完成後，所有離開學院已一段時日的應屆畢業生們都需要返回帝國高等學院一趟，參加最終的畢業儀式。
這是一場於每隻蟲的蟲生而言都十分重要的儀式，每名學員的重要家庭成員在儀式當天也會被邀請到場，與畢業生一同參加畢業儀式。
作為從第一年開始至第三年畢業一直佔據著首席之位的對象，齊斐是當之無愧的應屆畢業生代表。
這一天到場的除了他的家蟲們以外，隔壁的左恩一家也過來湊了個熱鬧。
站在台上講話時齊斐便看見了他所熟悉的蟲子們都坐在同一片區域里，他在下台時摸了摸懷裡那個圓滾滾的，已經打磨完畢的小東西。
現在，時候似乎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