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齊羿（中）
「雌父。」
「？」
「弟弟又不見了。」
「！」
言接住跑來向他報告的幼崽，被齊昱拉著一同快步走到沙發邊上。
單座小沙發里專為蟲蛋準備的軟墊上空空蕩蕩，本該安穩待在上面的蛋已不知所蹤。
「……」
言盯著那個四周還被特意壘起圍了一圈屏障，以防蟲蛋到處亂蹦的「蟲蛋專座」，心情十分複雜。
也不過就是他去廚房準備了一下飲品點心，幼崽往返於廚房客廳給他幫了會忙的功夫，那枚比起其他新生蟲蛋，在行動力上簡直高到不可思議的蛋已經不知道又跑去了什麼地方。
又。
使用了「又」這個字眼，便代表著這樣的情況已出現過多次。
高等蟲族的蛋比起其他蛋生生物的蛋，雖殼壁的承壓承撞能力都要高出許多，但也並非沒有一個上限。當遭受到超出殼壁承受能力的撞擊和擠壓時，便會對蛋殼造成強制性破壞。這種破壞輕則只是導致其內幼蟲的提早破殼，重則可能導致幼崽的直接死亡。提早破殼的小蟲崽會比足日後自主破殼的小蟲崽在基礎素質上欠缺一些，這是因為他們的小身體在蟲蛋內還未完全長成就被迫提前出來的緣故。
活潑好動的蟲蛋也不是沒有，但那些好動的小傢伙通常會選擇跟在雙親身後滾來滾去，以「滾」這種可愛又安全的行動方式來追隨雙親的步伐。
——但他們家的這枚蛋不同。
仗著蛋殼結實，力氣十足，還在蟲蛋內的齊羿酷愛使用「彈」這一行動方式。
彈，需要依靠的是蛋殼內幼崽的自身發力，還在蛋殼內的小傢伙進行大幅度動作，帶動包裹著自己的蛋殼也一同運動起來。
這不走尋常路線的行動方式讓全家都沒少操心，一家蟲總是要時不時檢查一下蟲蛋的蛋殼完好情況，生怕齊羿一下彈過頭，把自己撞在了什麼尖銳稜角上，致使自己強行提早破殼。
「要是真的因太過活潑好動而把自己撞的提前破了殼，羿大概也能取得一個『蟲星史上第一蟲』的頭銜了。」奧齊在目睹過蟲蛋的「彈跳錶演」后忍不住開起了玩笑，「就是這頭銜的對應方向領域不太尋常。」
不尋常的破殼方式對應不尋常的方向領域——這麼一想倒也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想歸想，玩笑歸玩笑，他們一家都還是希望小雄蟲能在蛋殼內好好生長，按著最通常的發展流程，生長足日後再自主破殼。
主屋內所有能鋪上地毯的地方都已經鋪上雙層加厚地毯，好減緩一些蟲蛋在彈跳間與地面相觸時的撞擊力。
「弟弟好像……出門去了？」
地毯上有著一排淺淺的凹陷——都是蟲蛋大力彈跳下在地毯上蹦出的「蛋印」。
家中所鋪的地毯並不具備記憶性，經踩踏或碾壓后出現的印記會在一段時間后就消去，地毯表面恢復原狀，只是根據局部承重的重力大小，這消去時間有長短之分。
言順著齊昱的話語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這數個通向門口的「蛋印」的深淺，分辨出這應該是他的第二枚蛋新鮮砸出的印子。
「大概……是和你的雄父一同出門去迎接來訪賓客了吧。」
屋內的一大一小正這麼交談著，屋外的齊斐已經發現了自己身後的異動。
……倒不如說，他從經過客廳的時候就發現了有一枚蛋正自以為動作「輕巧」的跟在了他後面。
「阿斐，你……」
院門處的司澤抬起手，指指黑髮雄蟲的身後。
「……」
齊斐依言定住腳步，像才發現自己身後跟了個彈跳力十足的小尾巴一般，轉頭去看自己的身後狀況。
「！」
不知道為什麼，分明還是一枚看不出任何錶情的大白胖蛋，可齊斐就是從立即躺屍不動，乖乖卧倒在他身後地面上的蟲蛋上看出了「！」這樣的神態。
在他轉頭的那一瞬，他感到自己背後的風聲都突然凌厲了一秒。
——像是有什麼重物高速破空才會造成的動靜。
與此同時，與之前背對著蟲蛋的黑髮雄蟲不同，一直是面朝著他和蟲蛋的，不遠處的地球四人組兼厲都嘴角抽了抽。
站在對面的他們看得非常清楚：蟲蛋跟隨齊斐一路彈跳來都頻率穩當，高度一致，彈起落下間的用時也十分穩定。但就在黑髮雄蟲準備轉頭前的那一刻，原本才剛彈到二分之一只成蟲高的蟲蛋察覺到了自家雄父準備轉頭的意圖，蟲蛋立馬以超出先前落地速度的數倍迅疾……射回了地面上。
用「射」這個動詞來形容或許不太對，但圍觀的四人一蟲皆認為，這是最符合蟲蛋那一瞬動作的動詞。
齊斐看著躺倒在地面上一動不動的蟲蛋，「……」
被自家雄父注視著的蟲蛋，「……」
蟲蛋當然還不能開口說話，但比起他之前活潑到不行的模樣，此刻正躺倒在地面上的蛋乖順極了，彷彿之前那枚活蹦亂跳的蛋不是他。
這樣的「對視」只持續了一會，蟲蛋先搖起了小白旗。
蛋撒嬌似的左右滾了滾，然後滾到齊斐腳邊，把自己立起來，在成年雄蟲的腿上磨蹭。
不過一枚蛋的磨蹭，能做到的最多也無非是將蛋身貼在成蟲身上豎著來回滾動而已。
齊斐彎腰將蟲蛋撈起來。
昨天夜裡才下過一場雨，花園的地面還有著一層濕氣，蟲蛋跟隨他一同從屋內出來，彈跳間難免沾染了些水跡。
……現下，那些水跡已經全都被蛋蹭到了他的褲腳上。
「淘氣。」
齊斐曲起指節敲敲蛋殼。
因小傢伙還未破殼，能與齊羿在「肢體接觸」上做到的互動也只能到這種程度，不然，雄蟲大約會更傾向於直接敲敲小蟲崽的腦袋。
「！」
那種彷彿能看到一枚蛋做出表情的感覺又浮了上來，蟲蛋在齊斐懷中小幅度的震了震，乖巧貼上雄父胸口，再不亂動了。
抱著終於安穩下來的蛋，黑髮雄蟲快步走向院門，繼續他走到院子里來本是要做的正事——迎接他的朋友們。
「從言的消息里就已經知道了這枚蟲蛋很活潑，但是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厲糾結半晌，搜遍自己的辭彙庫，也只得使用了重複的形容詞，「……這麼活潑。」
旁邊的司澤立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厲有點惱羞成怒，他直覺司澤肯定是在嘲笑自己。
——嘲笑他的的辭彙量。
「……沒什麼。」
司澤咳嗽了兩聲，收斂了笑意。
他看向仍有些不滿與不信神情混合的軍雌，又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擺出一張他們最初見面時他時常會戴上的面癱沉穩臉，「你看，不笑了。」
「……」
惱火升起的快，去的更快。
厲忽然覺得十分在意人類態度的自己有點傻。
他收回與對方對視的目光，轉投向前方。
——正好就撞進了正側頭與陸北講話，餘光瞥見到他和司澤這裡的齊斐的視線里。
黑髮雄蟲的視線明明只是在他和司澤身上一掃而過，厲卻莫名的感到像被抓包了什麼一般的緊張。
如果這是一幅動畫場景，齊斐的腦袋旁邊，大約該又亮起了一隻象徵「懂了」的小燈泡。
將自己剛剛覺察到的東西不動聲色壓在心底，齊斐面色如常的繼續與好友們討論著懷中蟲蛋「活潑好動」的問題。
「力氣竟然能大到帶著蛋殼一同彈那麼高的地步。」陸北感嘆著，在得到齊斐的允許示意后伸手摸了摸蟲蛋光滑的蛋身。
入手的殼壁無瑕細膩，頗具硬度。
「我一開始總想象成大個的雞蛋，後來又想成鴕鳥蛋。」展坤在一旁插話，「現在看來，恐龍蛋恐怕都不一定能有這個個頭和殼壁硬度，畢竟小傢伙還能蹦躂這麼高。」
「能在反覆的彈跳撞擊后蛋殼還完好無損，硬度肯定……」
朋友們圍繞著蛋一言一語的交談。
齊斐微微彎起唇角，他們已經走進了主屋內，他的伴侶和幼崽正在門口候著他們。
雙反客氣的打過招呼后，言便想伸手將蛋從齊斐的懷中接過來，好讓他的雄主能夠安心的去陪同自己的朋友們。
而剛被大肆誇揚了一番行動力的蟲蛋似乎不甘於就這麼平淡的被交接，齊斐感到安靜了半晌的蛋在他懷中猛烈的震動起來。
「想自己到雌父那裡去？」齊斐猜測著蛋的意圖。
「！」
於是那一種微妙的親子間的感知感又傳遞過來。
想著只是讓小傢伙展現一下自己的行動能力，讓蛋自己彈跳進言懷中也沒什麼不妥，齊斐放鬆了些在感到蛋震動時就條件反射箍緊的雙臂，準備將蟲蛋放置到地毯上。
然而就在他手臂剛放鬆了一點的那一刻，懷中的蛋便猛地一彈——
蛋彈跳出了一段完美的拋物線，撞進就在眼前的他的雌父懷裡。
齊斐，「……」
比起譴責小傢伙只安靜了一會就又淘氣起來的行為，齊斐更在意言在被蟲蛋撞到時，流露出一瞬的略顯古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