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孕
沈浣聽不到周圍人的呼喊,只覺得自己體內一股說不出的東西下墜,讓她忍不住想要捂著肚子,竟無半分力氣動彈,這種感覺太過陌生,讓她幾欲昏厥,拚命的擺動腦袋想要將困於自己腦中的東西甩掉,銀簪墜落,髮絲飄散。
顧修文從未見過這等模樣的阿浣,他能感覺到她的痛苦,卻最終無能為力,只能匆匆餵了她一顆藥丸,又搖搖晃晃的抱住她的身體,怕輕了,又擔心重了,蹣跚的向著最近的醫館走去。
周圍護衛戒備森嚴的看著兩人,鑒於主子們並未發話,他們也不得擅自行動,只有方才偷襲的絡腮鬍大漢緊緊握牢顫抖的雙手,心中半是慶幸半是恐慌,差一點,自己就要闖下彌天大禍,屆時自己的家族、妻女也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想到此,他有些複雜的看著前方的兩人,若非那人擋了一下,此時自己也……。
四貝勒胤禛握牢兒子細瘦的小手,眼睛卻轉向顧修文懷中的女子,秀髮飄散,掩蓋住蒼白的臉頰,竟平添幾分柔弱,一向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身體窩在那人懷裡,讓人心中有了憐惜,胤禛極力撇開眼睛,忽略心中湧上的那股複雜而又熟悉的情緒,他也知道那人的品性如何,以她的能力若想做些什麼,何必等到現在,正待揮手讓人退下,卻被身後的馬蹄聲打斷了。
天子腳下,國之首府,隨便一個花瓶掉下去砸到的有可能就是一位黃馬褂什麼的,故而最難當的京官莫過於順天府尹,總覽民政、司法、捕捉盜賊、賦役等大小事務,京城裡大把的皇親國戚及朝廷大臣。碰到那種兩方都不敢得罪的事兒,稍有不慎,就得罪了紫禁之巔的九五之尊。
今日順天府尹高大人本是在衙門內忙的熱火朝天,哪知屬下稟報竟說四貝勒家的小主子丟了,他嚇得一個趔趄栽倒地上,好容易聯繫好九門提督、步軍統領的諸位兵丁,迅速開城門找人,務必保證那位體弱多病的小祖宗安然無恙,聖上在宮內知曉此事,又派了大內侍衛及藍翎侍衛分批尋人,他方鬆了口氣,及至聽到了稟報說是人在不遠處的琉璃廠,他只來得及看到那位俊美如其父的納蘭大人飄然遠去的衣擺,暗地裡抹著汗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拜拜,都是祖宗保佑啊。
納蘭富格今日在內城當值,他聽到四貝勒爺家的大阿哥走丟的消息后,也是擔心的緊,概因那位小主子一向是病怏怏的,早年就連太醫都束手無策,言語中已經透露了早夭的意思,四貝勒家一向人丁單薄,如今唯一的嫡子卻是如此境況,怎不讓人可惜,聽說一向端莊賢惠的四福晉當場昏了過去,之後就養在家中,外人甚少見上一面,哪知今日竟有力氣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殃及到。
康熙帝當場大怒,痛斥身邊跟隨之人都是瞎子嗎?遂派出納蘭富格這位一品帶刀侍衛及眾多藍翎侍衛出城尋找,納蘭富格將人員布置妥當后,去了順天府尹想尋些蛛絲馬跡,哪知竟很快得了消息,納蘭富格立刻率人趕過來,卻發現四貝勒竟早已到了,同時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自己那不便相認的妹夫及他懷裡那張熟悉的臉孔:「阿浣。」
納蘭富格心中大驚,阿浣怎會在這裡,又是為何暈倒?他急著去看自家妹子的情況,腳步不自覺的向前移動,半晌又擔心泄了她的身世,只得停下,緊緊握住拳頭,半轉身向著四貝勒、十三阿哥行禮:「卑職參見四貝勒,參見十三阿哥。」
「納蘭大人不必多禮。」四貝勒揮手讓人站起,正待要說什麼。
這廂顧修文已經帶著人向著前方走去,他記得當時來的時候見到過一家,此時只能去哪裡,但是前方身穿黃馬褂的帶刀侍衛卻阻擋了道路,顧修文抱緊沈浣,轉身跪向四貝勒道:「學生顧修文見過四貝勒爺,內子如今有恙在身,冒犯之處,修文願一力承擔,只求貝勒爺能夠高抬貴手放修文先行離去為內子找尋大夫醫治,待安頓好內子,學生定會登門請罪。」
「大膽,你可知你家夫人做了何事?」十三阿哥自是不虞此人態度,看似誠懇,卻將自家媳婦做的事情勾掉了。
「我阿姐並未做什麼,只是那小公子昏倒在阿姐面前而已,若非阿姐伸手相助,那小公子必會摔倒在地上,你們不分青紅皂白的搶人,阿姐自是要防備。」翠兒雖然傷心方才沈浣的態度,但是也不忿對方的倒打一耙,若非這些人阿姐怎會受傷?想到此處,她勇敢的站了出來,顧博雅也將腳步移向幾人方向。
「你這小丫頭,那方才為何不把人還回來?」十三阿哥有些理虧,但是也不想在一位姑娘面前露怯。
「哼,誰知你們是好人還是壞人?」翠兒被方才情形激得膽子大了不少,開始反駁道。
顧修文哪裡等得及這些,只是跪下行禮,帶人起身,向著前方走去。
弘暉看著情勢不對,有些著急的搖著自家阿瑪的手道:「阿瑪,真的不怪那位姐姐,莫要為難他們了。」
四貝勒揮手讓侍衛退開,說道:「事情究竟如何,以後再說,前方不遠處有個醫館,一起過去吧。」
說完,帶著人向著醫館走去。
一群人到了不遠處的懷仁堂,鬍鬚發白的老大夫戰戰兢兢的看著這群黃馬褂佩戴腰刀的侍衛們,又打量一下前方几位衣著不凡的爺們,更是心中忐忑,顫抖著聲音問道:「不知眾位爺有何吩咐?」
顧修文著急的上前道:「大夫,我家內人方才受了傷,您快給看看。」
「哦,哦,好的,快些隨我到這裡。」老大夫聽說有病人,頓時忘了害怕,領著人進了內室。
四貝勒帶著人在外守著,並未入內,納蘭富格也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在外守著,翠兒和顧修文進去了,顧博雅留在原來的地方。
十三阿哥畢竟年紀不大,看著完好無損的侄兒,倒是有了心情去親昵,他突然發現哪裡不對,驚訝道:「今日弘暉氣色甚好,比之往日好了不知幾倍,真是奇了。」
弘暉勉強笑了一下,小臉竟是多了一絲紅暈,他也覺得今日自己格外的精神,素日里連說笑都不能很久,哪想到今日他竟有了想跑一跑的衝動,他年紀雖小懂得有限,但是也知自己身體有此變故或許和那位救他的姐姐有關,只是不知那姐姐竟為何有此能耐,不過這些不便細說,他只得對著素來關心自己的十三叔微微一笑,打了個馬虎眼。
四貝勒離的更近,看的更遠,面上倒是並未多顯露,納蘭富格哪裡有心情說這些,正待尋個機會進入時候,恰好聽到翠兒的歡呼:「可是真的?」
「那丫頭怎麼如此大呼小叫,沒有一點女孩子的矜持。」十三阿哥被如此打岔,也忘了方才的問題。
「想是那位姐姐無事吧。」弘暉看沒人應自家叔叔一句,就幫忙說一句。
「哼,應是如此。」十三阿哥悻悻的說道。
他不知曉聽到這句話后,身後兩人也鬆了口氣。
不一會,腿腳不太靈光的大夫走了出來,身後是翠兒,大夫邊走邊說道:「那位夫人方才應是受到重擊,幸好她及時護住要害,不過尚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老夫開一個方子,先回去保胎,這幾日莫要再有大的動作了。」
翠兒鮮嫩的臉頰掛著幾滴淚珠,又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雖然有些彆扭,但是彷彿如初晴的碧空,讓人看得眼暈,她重重的點頭道:「多謝大夫了,您快些給開個藥方吧。」
一老一少徑直離開,眼光也未瞟向這邊,翠兒是太過興奮了,那老大夫估計是心中挂念房中病人也忘了害怕,徒留已經做足姿態要問話的十三阿哥咬牙道:「這兩人竟如此忽略咱們,氣死爺了。」
他的動作與往日的瀟洒自信大相徑庭,引得弘暉好奇的看了一眼,十三阿哥悻悻然放下手臂。
納蘭富格低垂著腦袋,面色複雜的很,無事就好,只是又想起大夫方才的言語,竟是這個關頭有了身孕,莫要出事啊。
四貝勒聽到了,眼中彷彿暈著狂風暴雨,不自覺的握住了兒子的手,力氣大的弘暉忍不住看了阿瑪一眼,又不敢多說,這個變化太過短暫,四貝勒緩過神,又極快的鬆開了自家兒子的小手,弘暉將手藏在袖中,掩藏了胳膊上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