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若

  青龍山,距離常州城不過百里,山中奇石遍布,綿延數十里,遠處看彷彿一座青龍蜿蜒而起,傳說中一位武功高強的將軍為了鎮守山中的怪獸,將手中的青龍寶刀立於此地,經曆數千年,成為一名巨石。


  傳說可信不可信,倒是不可追述,如今眾人仰望此山,只覺得天工妙不可言,心中不自覺吐出一口濁氣。


  沈浣尤為喜愛這座山,她一向隨心所欲,縱使跟隨大家來此地也是因為自己想做便做,重活一世,吃好、喝好、睡好,她再不曾委屈自己,只因自己這條命是很多人換來的,自是不能辜負他們的渴盼。


  因這次江南水災實在是讓自己想起很多往事,故此前往此處,陰差陽錯居然幫的上忙,她也願意出手相助,只是心內一直壓抑著某種東西,或許這些勾起自己的回憶了,如今看了這座山,雖然因為洪災有些破敗,但是巨石形狀更加突出,沈浣心中湧起一股豪情,待眾人下了馬車后,她便借故離開。


  章安平想跟上她,可是那人速度太快了,只得停下,章隆南知道侄兒對那陌生少年有些好感,畢竟是對方救了他們,走上前拍拍侄兒的肩膀道:「他去打探情況了,待會就回來。」


  章安平垂頭喪氣的坐下來,看著二叔道:「二叔,若是我有那位公子的本事,您就不會受傷,我娘親也不會慘死,爹爹也不會生死不知了,我後悔為何往日只顧玩耍了。」


  章隆南大手撫了撫他凌亂的髮辮道:「莫要多想,那少年天生骨骼清奇,適合練武,你只是為了強身健體,知恥而後勇,以後只要加倍努力即可,到時候二叔和你爹都以你為榮。」


  叔侄兩人相互依靠,無端多了股溫情。


  景星將手中的乾糧分給兩人,坐在一個石頭上歇息,他本就生的好,坐姿優雅,即使身處荒郊野外也帶著一股貴公子的氣質,讓無意中看了一眼的章安平心內又是一陣沮喪,出去才知自己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小少年心中有些難過。


  景星倒是顧不上旁人的心思,他一直覺得那顧元有些神秘,看似捉摸不透,這樣的少年不知道出身哪裡,這一路上自己更是覺得他有些熟悉,在哪裡見過呢?按道理論,自己與他也只是在近日見過面,不可能更早了。


  景星緊皺眉頭思索,只覺得隱隱約約抓住一點火花,卻被一陣馬蹄聲打斷,眾人急忙拿起武器嚴陣以待,卻發現為首一人大家很是眼熟,正是納蘭富格。


  「納蘭兄,你們來了。」景星上前一步迎上去道。


  「讓賢弟久等了,諸事可還順利?」納蘭富格下馬走上前道。


  「還好,納蘭兄那裡怎麼樣?」


  「險中求勝,不過此處不可多待,還是儘快出發,我等邊走邊說,這兩位可是章知府的親人?」納蘭富格看著旁邊的叔侄問道。


  「啟稟大人,我等叔侄二人正是章大人的家屬,不知大人可知道家兄的消息?」章隆南看這人的神態,定是知道些事情的。


  「說來話長,有些事情如今不便透露,在下只能告訴你們章知府暫時無恙,如今他另有要事,你二人先隨我等去安全的地方,待事情平息再行相見。」


  「太好了,我爹無恙,只是為何不現在來見我們,我雖知道不多,但是也清楚如今常州府不太平,若是我爹有個萬一,該如何是好?」章安平開心的蹦起來,復又失落的問道。


  「安兒莫要胡說,你爹本就有要務在身,如今你要好好的活著,讓你爹無後顧之憂。」章隆南唯恐章安平說話得罪人,出口相勸。


  幾人正說話間,李二狗抬頭看著四周,卻真的並未曾發現顧元的行蹤,急切的問道:「舒穆祿大人,不知道我家阿元兄弟在哪裡?為何我沒有看到他?」


  李二狗真的擔心顧元出事,雖然他身懷絕技,但是敵人狡詐無比,又兼人多勢眾,刀劍無眼,那他真不敢想會怎樣?如此想著神色愈發焦慮了。


  「李小兄弟莫慌,你那位阿元兄弟無事,他有事情離開片刻,想是……。」景星話音未落,只聽章安平一陣歡呼:「他回來了。」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向的地方,只見一個身影出現,依然是灰色布衣,簡單的裝束,面容小巧烏黑,眼睛卻生的格外漂亮,不是顧元還是哪個?

  他步履輕盈的向前方走來,彷彿天生自由的雛鷹,腳下泥濘的路絲毫阻擋不了他的行進,無端讓人覺得這人生來應該在山林中。


  李二狗奔向前方,迎接顧元道:「阿元,你可回來了,讓我好一陣擔心,如今兵荒馬亂,你莫要跑遠。」


  顧元看著李二狗,眼中多了一絲溫情,這些日子的相處,幾人也是多了相依為命的感覺,溫聲道:「莫要擔心,我只是去不遠處逛逛。」


  李二狗方點點頭,鬆口氣,又看著他微微帶著汗珠的腦袋,和眼中微帶放鬆的神情,相處已久,他知道對方應是心情不錯,這就好了。


  章安平看著叫顧元的那個少年對李二狗明顯不一樣的態度,心內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想和他成為朋友,可對方總是愛理不理的,怎麼如今卻是和這個獃頭獃腦的人處的如此好,只是他畢竟怕了顧元的冷淡,故而只是微微將腦袋轉開。


  「好了,阿元沒事就好,大家整理一下出發了,天黑之前要趕往漕河附近。」納蘭富格說道。


  眾人快速上了車馬,景星和納蘭富格另外一輛車商議事情,而李二狗則坐進景星之前的車子,他畢竟不擅長騎馬,故而之前趕路時候有些不適,剛好進去休養一番。


  這廂,景星看著納蘭富格道:「納蘭兄適才欲言又止,可是河道有事情?」


  「看來瞞不過景星兄弟,只是事關重大,愚兄不便多說,剛好有些事情要問問兄弟。」納蘭富格笑了笑。


  「賢兄但問無妨。」


  「愚兄和二狗一起去往河道,發現了常州河道看似忙忙碌碌,但是那些河工並非普通百姓,雖然工程一日千里,但是正是說明很多問題,後來我發現有個熟人,卻是出自那裡。」納蘭富格停頓下,手指著京城方向:「當時心中覺得事關重大,後來又偷偷潛入支付衙門,發現那章知府看似依舊在管事,但是彷彿被禁錮住一樣,周圍戒備森嚴,不敢逗留,也多虧上次賢弟提醒,方留意了衙門,不知道賢弟上次去可曾發現什麼蹊蹺之處?」


  「實不相瞞,正是上次去了知府衙門,方發覺有很多可疑之處,那章隆盛不是普通人,乃是一府之長,過了聖上的眼,尋常人無法命令一二,如今卻讓他畏手畏腳,想必背後之人不可小覷,只是不知是何方神聖?」景星也不敢再深想,如今唯有將所有人帶到聖上那裡,多做多錯。


  「那章隆南是章知府的師爺又是他的兄弟,既然被追殺至此,想必定是知道些什麼,如今唯有安全將其帶到聖上面前,吾等方安心。」


  兩人心內都有些惶惶然,若是此事牽扯到某些人,天子之怒不是那麼好平息的,如今正值天災,若是*又起,估計樹欲靜而風不止了。


  隊伍急匆匆向前趕,另一輛車內,沈浣閉目養神,章隆南皺眉思索事情,而正和李二狗套近乎的章安平被突然停下的馬車給撞了額頭,未及痛呼出聲,一陣大力將他的腦袋按下,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趴著別動。」


  他正待抬起頭看個究竟,身邊的二叔已經將自己按到,車內的李二狗和顧元早已不見身影,只聽外面一陣刀光劍影。


  納蘭富格手執利劍和景星一起應戰,他的傷勢好的七七八八,動作格外的利落,如今快到目的地,若是在此被阻,後果不堪設想。


  景星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揮刀的動作更加的快,旁邊的鄂那海等人也全力阻攔,沈浣和李二狗護在馬車旁邊,李二狗雖說有了長進,但是習武時日尚短,沒有沈浣照看,堅持不了多久。


  只是這次的人馬格外的多,身手也比前幾次好,對方似乎是想將馬車的人劫走,故而一*的人向這個方向襲來,漸漸的兩人有些顧及不暇,納蘭富格見狀,揮劍逼退幾人上前援手。


  人太多了,這些人絲毫不停景星的任何勸說,一味強攻,己方這邊漸漸承受不住,沈浣的動作漸漸加快,光天化日之下,她本就無法使用異能,如今只有硬抗,慶幸的是自己從不堅持修鍊,故而身體倒是格外強壯。


  反手奪過砍來的刀,沈浣又殺了幾人,李二狗見狀快速補上,這邊的壓力頓時小了不少,正待鬆口氣,卻見幾支冷箭又放來,頓時幾名侍衛中箭。


  納蘭富格上前將兩人擋在身後,沈浣看著周圍,發現不遠處的樹上有些晃動,她彎下腰向前疾馳,一刀擲出去,一個重物落地,果然是這裡。


  剛放下心,只聽一聲大喊:「小心。」沈浣發覺身旁一陣破空而出的響聲,她因疾馳而消耗了身上的力氣,聽到聲音快速的錯開身體,堪堪避開要害,利箭從身前劃過,將她身前的衣料劃開一個口子,露出一個精緻小巧的金鎖片。


  沈浣顧不得查看衣服,掏出腿上的一把匕首反擲過去,又是一陣痛呼傳來,又去解決掉幾個躲在暗處的偷襲者。


  如此以來,己方的壓力又小了不少,景星等人借勢反撲,最終對方退了下來。


  待一切平息了,眾人力氣不支的坐在地上,章家叔侄快速出來,幫助侍衛們止血,納蘭富格先去看望景星,發現無事,心內一松,又去看顧元和李二狗,李二狗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他又向顧元走去,正要說什麼,卻發現一個眼熟的很的物件,臉色大變,問道:「阿元,你的金鎖片從哪裡來的?」


  顧元看著他臉色不對,倒是有些驚訝,手拿金鎖片看了看道:「我不知道,一直帶著。」她覺得應是原主家人送的,形似木槿花,非常少見,為了紀念原主故而一直戴在身邊。


  「那,那金鎖上可是刻了一個字『若』?」納蘭富格啞聲問道。


  沈浣有些奇怪,是刻了個字,她一直以為自己應是叫沈若,否則怎麼無端在金鎖上有個若字,看來原主或許與容若有些淵源。


  「阿元,你告訴我,是不是有個字?」納蘭容若又問了一句。


  沈浣點點頭,尚未回答,卻聽到景星和李二狗的聲音:「阿元兄弟,你無事吧?」


  兩人回頭,沈浣搖搖頭道:「沒事,你們可還好?」


  「我們還好,只是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大家還是快些上車趕路。」景星說道。


  納蘭富格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深深的看了眼沈浣,清幽如畫的雙眼藏著點點星光,轉身卻離開了,眾人又整頓車馬,快馬加鞭向前方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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