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時間飛快,轉眼已是出發的時候,顧家的車隊已經整頓好了,曹家派來的精兵強銳、顧家的護衛隊再加上鏢局共有幾百號人,浩浩蕩蕩自是安全的很,尋常宵小不敢打攪。


  來送別的顧里正見此情形,扶著鬍鬚點點頭,阿文運氣不錯,此番跟著顧家車隊自是無憂。


  那廂,顧修文正和幾位兄弟道別,男人家握拳擊掌一切盡在不言中了,顧修文行了一禮道:「此番遠行,家中之事還是多靠幾位兄弟多多幫扶了,顧修文在此感激不盡。」


  顧修晉、顧修才並幾位關係好的顧家後生笑道:「阿文,莫要如此客氣,同是顧家人只當幫扶提攜。」幾人深受老一輩的教導,深諳兄弟齊心合力斷金的道理。


  沈浣那邊則在顧家的一輛馬車前面,小小的曹顥近日似乎又胖了些,可見其母養的甚好,他看到沈浣時候眼睛亮了,小孩子招招手催著奶娘將自己抱下來。


  今日天色較暖,曹顥身穿一件鵝黃色的小馬甲,這個年紀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帶著一定小帽子,愈發顯得可愛童趣了。


  小曹顥撲過去抱著沈浣的腿,扯著嫩嫩的嗓音說道:「姐姐,你來送我嗎的?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我家做客,我請娘親給你做好吃的。


  沈浣先是對顧靜然打了招呼,然後低下頭對上小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搖搖頭,誠實的說道:「我不去的。」


  曹顥搖著她的腿撒嬌道:「去嘛,去嘛,有好多好吃的。」他喜歡好吃的,大約覺得自己喜歡的姐姐也定是捨不得那些好吃的。


  他很少有這樣撒嬌的時候,一般有也只是想自己的娘親撒嬌,但是或許任何人逐漸是緣分,竟是格外喜歡沈浣,即使兩人也是剛剛認識,顧靜然也是驚嘆兩人之間如此投緣,就蹲下去抱曹顥說道:「顥兒,不好如此的,你家姐姐下次再去啊,她還有事情呢。」


  顧靜然其實也想沈浣多和他們相處一會,這個姑娘雖然話少,但是人品不錯,可是畢竟自己回去或許有一場硬仗要打,不好如此唐突,待下次一切平息后,自己倒是可以邀請兩人去做客。


  曹顥嘴巴嘟了起來,但是既然娘親開口了他也知道多半是不能改變了,府里的人都說娘親溫柔,爹爹嚴肅,殊不知,娘親做的決定很少有人改變,而爹爹,只要自己撒嬌,倒是可以變通。


  幾人告別後,顧修文拉著沈浣走到一邊,顧家莊人瞭然的笑了,只有顧博雅面色微黯,倒是掩飾的很好。


  看著眼前的精緻容顏,顧修文捨不得,真的捨不得,兩人這幾年同吃同住,很少分別如此長的時間,沈浣說道:「阿文,你在外要注意身體,萬事不可太出頭,你的包裹里我已經給你準備好吃的了,還有……。」話語未落,顧修文猛然一用力氣將沈浣到懷裡,兩個年輕單薄的身體靠在一起,沈浣有些不適的掙扎一下,但是顧修文說道:「阿浣,就讓我抱一會,就一會。」慢慢的僵硬的身體放鬆了。


  兩人靜靜的擁抱一會,沈浣拍拍顧修文的肩膀說道:「這麼大了還離不開家啊?快點,莫讓顧大小姐和大少爺等你太久,有事情記得捎封信回來,到了,也要報個平安,我都打聽過了,顧家會有小廝回來送信的,你別怕難為情,既然此次和顧家一起,也是欠了個人情,,請他們幫忙帶封信也是便宜。」


  沈浣心中也是放心不下,自家小孩第一次出遠門,咋然分開,自是牽挂不以後,但是人總是要學會長大,顧修文若是想做官,如今這只是第一步。


  顧修文說道:「阿浣,你要照顧好自己,莫要讓我擔心,有事情找長順叔、張嬸他們,我只盼著你平安。」


  兩各少年少女,在這個世上唯一就剩下彼此,此時,那種天地間彼此只有你我相依為命的感覺讓他們猛然醒悟到分離其實是讓人無比惶然的事情。


  過了半晌,兩人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到出發隊伍,顧修文深施一禮告別眾位,就騎上一匹馬,顧博雅也與眾人拱手行禮,車隊賓士前行。


  顧家莊眾人一直觀望直到人群消失,方相攜回去。


  沈浣回去后,自是按照兩家的安排住在里正家,和他們家的小女兒小翠同居一室。


  顧里正家裡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家裡有二子二女,長女已經嫁到隔壁村,日子過得倒是平和,長子腦袋瓜靈活,年輕時候在雜貨鋪做賬房,後來獨自在縣裡開胭脂鋪,生意很是不錯,次子則在鄉里學堂讀書,最小的女兒就是小翠。


  顧小翠今年12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用張嬸的話說這孩子就是一個獃獃的傻丫頭,整天吃喝不愁的,也是一種福氣,沈浣喜愛她的活波,她雖不愛說話,但是卻極為喜歡性子活不認生的姑娘,因此平時也多會指點她廚藝、繡花,小翠雖是貪玩,但是卻也耐得下心學,有了小翠的陪伴,閑暇時,和村裡幾位姑娘去刺繡閑聊或是一起下山摘果,村裡的姑娘不像城裡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子倒也自在。


  顧修文離開后不久寄了平安書大家,沈浣方落下一塊心頭大石。此後天氣漸熱了,沈浣跟著大家過了五月五的端午,采了菖蒲,包了粽子,之後六月梅雨季節漸來,絲絲綿綿,暮靄沉沉,讓人昏昏欲睡。


  入梅的江南,到處都被濕氣包裹,沈浣本是北方人這麼多年雖是有些習慣江南的濕潤多雨,但心裡還是有些煩悶,雨總是會讓人憶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沈浣沉浸在一些往事中,倒是忽略了顧家莊族老的欲言又止和眉頭緊皺。


  這日,仍是暴雨連連,顧里正身披蓑衣從外歸來,腳上沾滿黃泥,張嬸眉頭微鎖道:「當家的,外頭如何了?可是有些不好?」


  沈浣和小翠也停止了說話,看著顧里正,里正最近事務繁忙,看著蒼老了幾分,坐在凳子上說道:「今年雨量格外足,似乎像極了三十八年那場雨。」餘下的話,並未說什麼?三十八年,當時邵伯鎮十室九空,幾乎全鎮滅頂,無數生靈盡毀。」


  張嬸呆坐在凳子上,半晌帶著哭聲道:「老天爺可是不給我們活路了,三十八年好不容易逃此一劫,過了兩年太平日子,現又要如此,當家的,我們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張嬸想起當年水災來的那麼突然,彷彿一夜之間冒出了一條水龍,沖走那麼多人,顧家莊地勢是顧修文的祖先看過的,地勢極高,受災是最輕的,這也是眾鄉親格外關照顧修文家的緣故,但凡見過洪災的人,都會記得這份活命之恩的。


  小翠被爹娘的緊張情緒感染,一雙胖嘟嘟的小手扯著沈浣的衣襟說道:「阿浣姐,爹娘說的是真的,可是還有水災過來,老天爺呀,求您保佑莫要如此。」當年她年紀尚小,但仍記得當年一片汪洋,哭聲遍地。


  在天災面前,人實在是太過弱小,沈浣嘆口氣,過了幾年太平日子,她自是不想再經歷什麼變動,開口道:「叔,族裡可有消息,鎮上如何說,既然形式如此嚴峻,自是不能坐以待斃?」


  顧里正對沈浣的鎮定倒是另眼相看,這個姑娘到了如此境地能夠想到這些,已是不易,道:「我已和附近里正去過鎮里,縣太爺已發文令各戶男丁出動固堤,我等會就要挨家挨戶找人,為了活命,此時只有盡全力。」他未說的是,其他就要盡人事聽天命了,想到妻子的驚慌,何必嚇他們,但是沈浣卻明白事情不是如此簡單。


  顧里正出去商量固堤事情,沈浣借口說想回家裡去屑東西,,她想冷靜思考一下應該如何做。


  披著蓑衣,一路上泥濘遍地,水已經到漫道腳腕了,若是這樣下下去,沒頂之災即將會發生。


  推開房門,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前,葡萄藤架彷彿被雨打的失去生機,低矮的掛在架子上,藤下的石桌、石椅被雨水沖刷的格外乾淨,沈浣推開門,走到自己的房間,拿了幾樣東西,家裡的積蓄除了讓顧修文帶走一半,其餘的她貼身收好,走到顧修文的房間,看著衣櫃的幾件衣服,裡間書房很是乾淨,江南空氣潮濕,顧修文的書被收到箱子里,看著熟悉的景緻,舊日情形意義浮現,彷彿兩人還在一個繡花一個看書,若是真有洪水,那麼平靜的日子將不復返了把?


  該如何做呢??沈浣絕對不想再過顛沛流離的日子了,至少顧修文不能回來連家都沒了,顧家莊的人太過淳樸,這麼幾年的相處她也不忍心看著老老小小被洪水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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