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第896章 瀝瀝血目
說到這裡,凌尉的身軀已然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而淚水更早已爬滿了他的臉龐,他的傷勢本未愈,此時心神激蕩下,面色開始泛出一抹不正常的沱紅。
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劍晨一見,立時一聲大喝:「收心!」
同時拍出一掌,直抵在凌尉胸前,玄冥訣內力源源不絕湧入他體內。
凌尉也是修有玄冥訣的,得劍晨更加精純的玄冥訣內力之助,體內氣血的翻湧頓時被壓下。
緩了一緩,凌尉的面色正常了些,這才輕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劍晨,認真道:
「多謝!」
劍晨搖了搖頭,有些沉默。
適才凌尉所說,當他推開前院大門時,所見到的……必然就是他青城派滿門被滅的那一幕,對於有著同樣有著相同經歷的他來說,雖然當時年幼,可在後來被花承祿點醒的潛意識中,他也是親眼見到過洛家被滅時的情景,深知那是怎樣的一番痛苦泣血。
兩人同一時間都有些沉默,這個話題對於同樣都有著切膚之痛的兩個人來說,實在是有些沉重了些。
「後來呢?」
良久之後,還是劍晨勉強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
「後來……」
凌尉身軀一震,痛苦地閉上了眼,思緒再一次被拉回到那一日的痛苦回憶中。
遍地屍體,血流成河。
這是當時凌尉推開前院大門時所見到的景象,也是令他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景象。
這些屍體……就在昨日還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他的同門師兄弟,都是他曾經言談歡笑的兄弟!
「不————!」
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凌尉仰天一陣凄厲長嘯,音震蒼穹,其聲泣血,可卻又怎麼能嘯盡他滿腔的悲憤?
是誰,是誰下了如此毒手?是誰,與我青城派有如此大仇?
他的雙眼已然通紅,只差沒有從中滴出血來,嘯聲過後,一陣昏眩感襲來,本就傷重的身軀無力地倚靠在門框上,淚水模糊了雙眼,隱約間,他彷彿看到前院幾乎無法落腳的屍體中,似乎有什麼人動了動。
還有活人?
這個發現令他精神一振,有人沒死,這是他青城派的人,無論如何他都要去救,或許,還能從這個人的口中知道仇人到底是誰。
於是凌尉勉強壓住心中的悲憤,使盡全身力氣往前,跌跌撞撞地向那明顯正在動的人那裡跑去。
堅持住,我來救你!
死死咬著嘴唇,凌尉甚至連聲音都不敢再發出,唯恐驚到了那倖存之人,他此時想做的,就是提前準備好功力,待自己跑到他身前,就不管不顧,先將自己的所有內力輸送到那人體內,拼了全力,也要救活於他!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可是,跌跌撞撞的身軀不過才跑出了三步,卻已經無法再邁動分毫。
救?
那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救,從發現他在動,到自己跑出三步,這個時間很短,而那個人,已經自己站了起來,站得筆直,站得傲然,哪裡像是受傷瀕死的狀態?
更重要的是,當那個滿身沾染著鮮血的人站起來后,那般身姿,凌尉相當之熟悉。
這個人,是自己的師父,也是青城派當代掌門——衛正!
從屍山血海中站起來的人,這個滿身鮮血站得筆直的人,手裡提著一柄劍,這劍,顯得很突兀。
滿院地血水橫流,就連衛正,全身上下也無一處不被鮮血所染紅,可偏偏這柄劍,凌尉在身軀頓止的同時,眼睛不由狠狠地眯起。
這柄劍,清亮得宛如一彎冷月,連一丁點的血絲也沒有沾染其上!
流星劍!
這赫然正是那有著古怪名字的,叫做悲落的中年人送上青城派贈於衛正的流星快劍!
從劍柄到劍尖,整柄流星劍點塵不沾,乾淨,清亮,一如那時悲落以此劍大勝弟子選拔時的模樣,可卻又與四周的景象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超脫世外,就如同……
這裡的一切,都與這柄劍毫無關係一般!
可是,真的毫無關係嗎?
昨夜的血芒,師父口中的劍,以及這遍地的屍首,難道不是這柄劍所為?
凌尉的心在滴著血,他停下腳步,獃獃地看著這個平日里自己最為尊敬的師父,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中,這個傲然挺立在無數屍首之中的師父,像極了來自於地獄的魔鬼!
「尉兒……」
兩人呆立許久,那一身鮮血的衛正突然嘶啞著開了口,同時身軀微微一轉,滿臉血污的面上,唯有那雙眸子清冷明亮。
下意識地,凌尉後退了一步,這一聲尉兒,師父叫了他十幾年,每一次聽到,他都感覺無比地親切,唯有這一次,卻令他……毛骨悚然!
而衛正彷彿沒有感覺到凌尉的反應,叫了他一聲后,他的右手緩緩提了起來,握在手裡的流星劍往凌尉那邊遞去。
「拿著這柄劍,從今日起,你出師了。」
衛正緩緩地說著,看著凌尉,眸子里透露出一抹柔色,全然不似前幾日那般的暴躁,當中,甚至還有一絲痛楚。
「師……師父,你,他,他們……」
凌尉沒有去接劍,他只是獃獃地看著衛正,看著他遞過來的那柄點塵不沾的流星劍,大腦里已然一片空白。
「去吧,尉兒……用這柄劍,這柄瀝血劍,找出暗害我青城派的兇手,替為師……手刃此賊!」
瀝血劍?
凌尉一驚,這流星劍,竟然會是瀝血劍?
瀝血劍的凶名他當然聽過,可是這柄一汪如水的流星快劍,怎麼可能會是瀝血劍?
衛正艱難地將腿從屍體堆里提了起來,一步一步,可以看到,他的步履也極不穩,走到凌尉身前,一如往常一般,拍了拍他的肩頭,手腕翻轉,將流星劍的劍柄塞到了凌尉的手中。
「這柄劍,為師已經用畢生的功力將它封印,解除封印的方法是……」
他附在凌尉的耳邊,無聲地述說著,片刻之後,才直起身子,苦澀地對凌尉笑笑,道:
「可記住了?」
凌尉獃獃地點著頭,看著自己的師父,一如以往那般地親切,卻又那麼地陌生。
「好,你去吧,用這柄劍,將那暗害我們青城派的兇手……碎,屍,萬,段!」
每說出一個字,衛正的口中便噴出一口鮮血,最後四個字說完,他的人也隨即……
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