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結局卷一個很悲傷的夢
陸吾恩被厲晟堯的吼聲震了一下。
隨即悲痛難掩的攔住了厲晟堯,眼眸里浮出水光,聲音裡帶著清清楚楚的質問:「厲晟堯,她已經死了,她生前不得安寧,死後你難道還不給她一點兒安寧嗎?」
他的每一個字,像是飛舞的流火一般深深的扎在了他內心深處。
好半天,厲晟堯才終於抬起了頭,他想解釋什麼,可是嗓子里像是被灑了一把玻璃渣子,每張一下嘴,喉嚨里都彷彿被玻璃渣子盡數劃破,他嘗到了腥甜的味道。
說真的,那是陸吾恩第一次見厲晟堯狼狽成這樣。
男人的衣衫凌亂,俊臉更像是抽光了所有的血色,透著寸寸的青白,涼薄到極點,可是那雙眼睛,卻真真實實的嚇到了他。
這四九城再沒有一個人的眼睛像厲晟堯這般純黑,如墨。
那是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光是一雙眼睛都能攝人心魄,可是這會兒,那雙高貴美好的眼睛里,像是絞著一層重重疊疊的血色,有什麼東西順著他的眼睛滑落下來。
他哭了,卻是血。
「大哥,她沒死,她真的沒死,你聽,她還有呼吸,她明明還有呼吸的!」他眼眶裡的淚水化成了一朵一朵的血淚,順著他的臉龐滑了下來,而男人的聲音卻顫抖的近乎絕望:「大哥,你讓醫生救救她吧,她不會死的,小時她沒有死。」
此生,陸吾恩再也沒有聽到厲晟堯這麼無助的聲音。
陸吾恩心口一窒,望著厲晟堯,鼻子一酸,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晟堯,小四真的已經走了,你放了她,讓她安心的離開這個世界吧!」
隨著他這句話音落下,厲晟堯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臟,瞬間碎裂!
那種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他抬起頭,還想去看時初的臉,可是他的身體卻狠狠一晃,本來已經不堪負荷的身體這一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道。
緊接著,他眼前一黑徹底的暈了過去。
而時初的屍體也慢慢的從他懷中滑落,可他的手從始至終卻沒有鬆開了她的。
似乎這樣握著她,她就不會離開他一樣。
可是他知道,這一次,他真的失去了他的女孩。
她叫陸時初,她是他的叫小時。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漫山遍野的桃花林中,他初遇了她。
手術室里又是一陣兵慌馬亂,而這一刻,陸吾恩才知道厲晟堯受了槍傷,他被一顆子彈貫穿后心,卻用了極大的意志力從戰場過來,就是為了見時初一面。
而那,真的是他們最後一面。
秦西城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寧陌寒一瞬不瞬的盯著手術室,他上前一步,輕拍了一下男人的肩:「二哥怎麼樣了?」
寧陌寒這才恍過神來,撇了撇唇角,當年他被寧頌笙倒追的時候都沒有見他皺過一下眉頭,但是這會兒俊美的男人眸色里難得都是苦悶不已:「醫生說情況很不好,二哥這一次情況不妙。」
上一次,從雪域回來,二哥的身子就不好,只是他這個人一向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哪怕有再大的痛苦,也向來都是自己強忍著。
雪域那一次,他受傷本來就很嚴重,沒有一年半載休息根本不可能好的起來,可是他每天在時初面前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彷彿他才是最安好無損的那一個。
可是寧陌寒知道,時初不知道的時候,他會偷偷看醫生,他會吃大把大把的葯,就是為了讓自己不在時初面前失態一下,進而讓她擔心。
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他突然一把拽住了秦西城的衣袖:「大選不是我們這邊勝利了嗎,你跟蘇寒不是都在,為什麼二哥還會受傷?」
蘇寒一向忠心護主,有他在,哪怕是自己死,也不會讓厲晟堯受傷的,可是這一次,為什麼厲晟堯會受傷,而且那一槍,傷得那般嚴重。
寧陌寒幾乎想象不到,他是怎麼一路挺過來到醫院的,他到底有多麼隱忍,多麼不怕疼,才不顧自己的性命趕來見時初最後一面。
秦西城的身手他是比較了解的,身為秦家少主,他雖然常年病弱,看起來贏弱不堪,可是他的槍技其實早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而二哥,三年前雖然廢了右臂之後,雖然很少再拿槍,可是寧陌寒卻是清楚的,他的左手不會比自己的右手差一點兒。
這般周全的情況,為什麼二哥還是會受傷?
寒氣從腳底一點一點的冒了出來,寧陌寒一瞬不瞬的看著秦西城,讓他給他一個解釋,秦西城清冷如月的眼底似乎微微浮動了一下:「大選結束之後,二哥在路上遇到了劫殺,我們原本可以大獲全勝,但是二哥聽說時初的事情,情緒失控,才中了計……」
寧陌寒感覺心口猛的一窒,聲音全變了:「因為我的電話?」如果真是因為,他就罪過大了。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思,秦西城涼薄的目光里透著一股子非同一般的犀利:「就算你不說,二哥也會知道這些事情,更何況,那些人,當時是報了必殺二哥的決心。」
寧陌寒狠狠的捏著拳頭,砸向了牆壁:「那幫狗雜種,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他們!」
「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倒是二哥——」說著,秦西城的目光遲疑的望著那扇緊閉的門,裡面的人到現在還生死未知。
曾經所有人都以為,厲晟堯跟陸時初會美滿的走到一起。
卻沒有想到兩人歷盡千帆,一個死了,一個躺在手術室里生死不如。
這tm都是什麼事兒!
厲晟堯是在第三天的一個傍晚醒來,窗外密雨如絲,像連綿不斷的銀針,一點一點的戳進了內心深處,他剛剛睜開眼睛。
寧陌寒已經嗷的一聲撲了過來,眼淚汪汪的喊了一聲:「二哥!」
厲晟堯看著他,嗓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小時呢?」
聽到這句話,寧陌寒的眸色瞬間變得複雜起來,這幾天,醫院這邊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厲連城找來四九城最好的醫生,為的是把這個兒子給搶回來。
卻沒有想到,他醒來第一個問的人就是時初。
可是,時初已經沒了。
而厲晟堯看著寧陌寒的表情,當年五個兄弟中,寧陌寒是最藏不住心思的一個,昏迷前的記憶像是海嘯一般在他心湖裡撲滿。
他這幾天一直在做一個很悲傷很悲傷的夢。
夢裡,時初沒了。
他卻不願意相信她會捨得拋棄這一切,可是看著寧陌寒的表情,他的心一點一點沉到了底。在寧陌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卻帶動身後的傷,像是連骨帶了肉一起裂開一般。
可是他卻渾然未覺一樣,一把掀開了被子,從病床上起來。
然,他到底是逞強了,手術才過三天時間,他身體還虛弱的厲害,下一瞬間,只覺得一陣天眩地轉瞬間襲來,厲晟堯的身子狠狠一晃。
寧陌寒卻已經一把扶住了他,看著他蒼白嚇人的臉色,慌亂的開腔:「二哥,你身體還沒有康復,還是先躺在床上好好養傷吧。」
厲晟堯卻一把推開了他。
饒是寧陌寒也沒有想過,都這個時候了,厲晟堯還有這麼大的力道,所以猝不及防的被他揮開了,他冷著臉,全身散發著一股子可怕的寒氣:「她呢?」
他又問了一遍,像是溺水的人尋找最後一根稻草一般,事到如今,他還不能接受時初已經離他遠去的事實。
她沒死,她不會死的!
寧陌寒被他的目光看的心底發憷,感覺說不說都是死!
而正在這時,厲連城推開病房門,看到這一幕,臉色驀地一變:「厲晟堯,誰允許你下床的!」
厲晟堯卻彷彿沒看到他一樣,目光執拗的望著寧陌寒,又問了一遍:「她呢?」
寧陌寒心裡瘋狂吐槽,二哥都這樣了,他身上狂霸拽的氣場是怎麼回事,一不小心把人凍成冰棍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二哥,時初已經死了,今天已經被陸家埋葬在陸家的墓園裡了。」話音未落,他就看到厲晟堯身子狠狠一晃,撲通一聲的跪坐在地上。
厲晟堯很少有叫疼的時候,小時候他接受厲家的訓練,要成為厲家最優秀的下一任繼承人,小小年紀,他身上傷痕無數,卻從來沒有叫過一聲疼。
可是這一刻,他卻彷彿能感覺全身上下連皮帶肉被人用力的撕開了一樣。
皮肉之下的那些骨頭被人用鎚子敲碎,灌入毒藥,然後密封,那些毒藥就像是得了自由一般在他身體里橫衝直撞。
疼得他全身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原來,夢中那麼可怕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她真的沒了。
而一旁的厲連城看著兒子頹廢消沉的樣子,不由氣不打一處來,這幾天因為厲家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就沒有消停過,唯一的兒子卻是如今這個樣子,他上前一步,突然一把拽住了厲晟堯的衣領:「厲晟堯,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難道一個女人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嗎?」
厲晟堯想,他確實活不下去了,沒了時初,他真的活不下去了。
「厲叔,晟堯剛醒來,不能受刺激!」寧陌寒上前勸道,厲連城到底是長輩,他一個晚輩不敢造次,而厲晟堯卻突然一把揮開了厲連城的胳膊。
他望著他,跟不認識他一樣:「你說得沒錯,沒了她,我確實活不下去了。」
厲連城渾身一怔,當初黎晚和死的時候,也沒見厲晟堯這個樣子,他知道兒子對陸時初的感情,可是他沒有想過,會這麼深。
他還想再說什麼,厲晟堯卻跟瘋了一樣衝出了病房,連寧陌寒都沒攔住。
寧陌寒徹底慌了,完了,這下又出大事了!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雨,密密麻麻在天幕中織出淡淡的霧氣。
厲晟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找到時初的墓碑,可是一眼看到那墓碑上的照片時,他身子狠狠晃了一下,如同遭了雷擊一般,整個人顫抖的幾乎快要站立不穩。
「小時……」他張了張嘴,卻是痛苦的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寧陌寒跟他說,時初已經死了,安葬在陸家的墓園,可是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就那麼死了。
而這一刻,像是拆穿了他所有的假裝,真相徹徹底底底的暴露在空氣之下,陸家一直有一個規矩,但凡陸氏一族的人,死後統統葬在陸家的園陵中。
而時初未嫁,還是陸家人。
她真的死了,葬在這裡,厲晟堯身上的最後一點兒力氣被抽幹了一樣,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墓碑旁,發狠的將那個墓碑抱在懷裡,彷彿這樣就是在抱著時初一樣,聲音啞的透不出一點兒顏色:「小時,你為什麼要死,為什麼……」
為什麼要留他一個人在這孤獨的人世間,沒有陸時初,他活著有什麼意義。
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她明明笑顏如花,怎麼就會跟他隔了一個世界呢:「小時,你是不是在騙我,故意這麼懲罰我的?」
他問,卻不再有人回答。
夜裡雨聲沙沙,可是他聽著聽著,突然不受控制的大聲哭了起來,像是一個幼獸在夜間悲鳴,聞之都讓人覺得充滿了悲傷。
時初……
哪怕她真的葬在了這裡,他真的沒有辦法相信這裡面的骨灰會是她,明明前段時間,她還活著,跟他商量,晟堯,你說咱們的婚禮要辦成什麼樣的。
她說,我喜歡桃花,到時候咱們婚禮上鋪滿桃花好不好。
他卻撇了撇嘴,俗氣死了,換一個。
她卻跟他撒嬌,可我就是喜歡啊,晟堯,我就是喜歡桃花。
可是,他還沒有給她一個婚禮,她卻已經死了。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跟他吵嘴,再也不會跟他賭氣了,這一次,她徹徹底底的離開了他,讓他再也尋不到了。
生死相隔,這才是最遙遠的距離。
他還到哪兒去找一個陸時初,他到哪裡去尋她。
悲傷在心口裡裂開了一個大口子,張著嘴像是要吞噬他所有的生氣,不管他有多麼不願意接受,多麼不願意承認,時初已經走了。
她被葬在了這裡,而那些害了她的人,都還活著。
陸靜臨!這個名字閃入他腦子裡的時候,男人心底只有恨入之骨的恨意,如果當年他沒有留陸靜臨在身邊,如果他沒有顧惜她是時初的妹妹,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寧陌寒跟秦西城找到厲晟堯的時候,他就痴痴傻傻的抱著時初的墓碑,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看著這樣的二哥,同時忍不住別開了目光。
這樣的二哥,他們從來不曾見過,哪怕七年前時初出事的時候,他都沒有這般模樣。
兩人不由自主的對視一眼,最後寧陌寒還是在秦西城的目光壓迫之下,上前一步,喊了一聲:「二哥,天晚了,咱們回去吧。」
厲晟堯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死死的抱著石碑緊緊不放。
「二哥,你這個樣子,時初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了肯定會難過的。」隨著寧陌寒的這句話落下,厲晟堯的手臂又緊了緊,事到如今,她還會為他難過嗎?
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她還會記得他嗎?
若是飲下了孟婆湯,她恐怕再也不會記得他了。
還是秦西城眼尖,看著厲晟堯的後背,他的傷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崩開了,大片大片的血花被雨水沖開,在他身後蔓延出一幅蔓妙的血畫。
他上前一步,作勢要將男人拉起來:「二哥,你的傷口需要馬上回去處理!」
厲晟堯卻死都不肯鬆手:「你們誰都不能分開我跟她!」哪怕生與死的距離,也不能,時初,若是喜歡這裡,他在這兒,陪她一輩子。
「二哥!」面前的厲晟堯跟魔障了一般,如果不是秦西城攔著,指不定他會把時初的墳給扒開,把她的骨灰給抱回來。
最後,還是秦西城一計敲暈了他,把他帶回了醫院。
當夜厲晟堯又一次的發起了高燒,他本來重傷未愈,又淋了雨,這一下子,情況變得更加嚴重,如果不是顧及這幾個人的身份尊貴,早就不客氣吼了他們。
寧陌寒以為厲晟堯會這樣子一直鬧下去的,畢竟他是那般愛時初,可是沒想到,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沒有再提出去找時初,他像是終於承認了時初已經離他而去的事實。
天陰沉沉的,四九城的天氣像是裹了一層灰敗的鉛灰色,無端的讓人心情都覺得煩悶,寧陌寒守在床邊,自從發生厲晟堯不顧傷勢去墓園看時初之後,他跟秦西城就不分晝夜的二十四小時守著他,生怕他再突然跑出去。
房間里滿的像是有悲傷在緩緩流動,寧陌寒倒了一杯開水,聽到他突然喊了他的名字,瞬間撲了過去:「二哥,您有什麼吩咐?」
重傷未愈的厲晟堯,躺在床上,整個人深陷在被子里,明明他有最好的醫生在照顧著他,可是他卻以幾不可察的姿態消瘦了下去,下巴更是邋裡邋遢的長出了鬍鬚。
這樣的厲晟堯,頹廢又性感。
房間里的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寧陌寒幾乎不敢多看他一眼:「二哥,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厲晟堯依舊沒反應。
寧陌寒打了一通電話,讓人送了一些白粥進來,等忙完這些,看著厲晟堯仍舊是躺在那裡,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天花板。
這樣的厲晟堯,反倒讓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勸了,寧陌寒又問了幾個問題,厲晟堯還是沒有反應,他像是把所有人都局限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有人送了清粥過來,寧陌寒望著他:「二哥,粥已經送過來了,你好歹吃點粥吧,這幾天,你什麼東西都沒有吃,你如果再不吃東西,身體怎麼能好得起來。」
厲晟堯還是一動不動,他眼睛里的血色還沒有散去,醫生說是情緒悲傷過度,才導致眼睛里的血絲遲遲不散。
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寧陌寒認命的端著粥碗走過去,從小到大,除了這麼伺候過寧頌笙他幾乎沒有伺候過第二個人:「二哥,你如果不好起來,怎麼替時初報仇呢?」
男人的眼神突然晃動了一下,極細微的動作,卻還是被寧陌寒注意到了,他再這麼不說話下去,他還以為二哥成啞巴了呢。
他終於換了一個動作,可是因為太過於消瘦的緣故,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差極了,跟個蒼白的鬼一樣:「陸靜臨呢?」
聽到這句話,寧陌寒知道自己賭對了,他深知陸靜臨是害死時初的兇手,厲晟堯可能不在乎別的,但是時初的事情他還是在乎的。
所以這件案子他暫時沒有提交上去,只是讓秦西城把她給關了起來。
「她現在在西城那裡,二哥,你是不是要見她?」寧陌寒開口問道。
瞬間,厲晟堯明白了他的意思,恐怕這會兒陸靜臨已經被關了起來,而秦家的那個地牢,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只是,這些遠遠不夠。
她既然敢開車去撞時初,就要承受他的報復,想到這裡,厲晟堯眼底閃過一絲陰冷,他開口說道:「先關著,過幾天我再收拾她。」
雖然這是給陸靜臨多留了幾天性命,可是寧陌寒同樣也清楚,秦家那地牢可是最讓人生不如死的,陸靜臨在裡面多關幾天,恐怕不死也會去半條命。
不過她害死了時初,就這麼讓她死了,還真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