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第213章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因為睡得太久,頭有些隱隱作痛,抬起手指按在太陽穴的位置,輕輕壓了幾下,才緩解了那股子脹痛感,然後,語氣不咸不淡的開了口:「我記得,時家好象並不歡迎你。」
厲晟堯裝作不經意間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腿,然後重新調整了一個姿勢,目光波瀾不驚的望著時初,黑眸湛湛,帶著一股子少見的溫和之感,將整個人的氣場都勾勒的溫潤許多,若是不開口,彷彿真如一個謙謙如玉的貴公子。
房間里的氣氛靜了大概三十秒左右,厲晟堯的音調終於響起來,字字句句如同春風拂面:「小時,我承認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錯,可是,我做什麼事情都有理由的。」
又是這句話,時初早已經聽夠了這樣的解釋,不但沒有誠意,而且豪無道理可言。
他說,做什麼事情都有理由,可是她想聽的是理由,而不是結果。
時初不是城堡中的公主,不需要被人保護,她曾經是一個驕傲的女王,因為他,所以她選擇了放棄自己的驕傲,甚至放下七年前,為的是再給她,也給他一個機會。
可是,結果並不完美。
「厲晟堯,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時初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像是低綿婉轉的霧氣,慢慢的升騰起來,在她那雙妖嬈的眸子里映得清清楚楚。
因為離得近,可以看到女人如玉的側顏和清晰分明的五官,有淡淡的光澤從她眼底勾出來,像是繞了一道水光。
「明白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厲晟堯追問了一下,心裡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剛剛睡醒的時初有一股子慵懶渾然天成,可是她眼底的迷糊經過一瞬之間,重新化成了清明,然後那裡面暗藏著一股子銳利如鋒。
厲晟堯終於明白,時初不是不計較了,而是在雪域的時候是因為自己處境危險,她才隱而不發,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他保重。
她清楚的知道,那個時候,她如果說了太殘忍的話會讓他分神,所以她隱而不發,只是在等待適合的時機再跟他算賬。
時初一定沒有忘記這段時間的經歷,因為這段經歷導致她沒有辦法原諒厲晟堯,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甚至沒有辦法原諒這一切的所有所有。
不論是孩子,還是她,都承受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一想到這些,他心口又隱隱作痛起來,生平第二次,恨起了自己的無能為力,第一次是七年前,第二次是今天。
一想到這些事情,他都覺得自己特別無能。
作為一個男人,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無能的嗎?那一瞬間,厲晟堯感覺自己的心湖彷彿颳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狂風怒浪。
時初聽完這句話之後卻只是懶懶洋洋的笑了笑,嘴角的諷刺莫名,連同語氣都一樣讓人覺得有點兒諷刺的感覺,她望著厲晟堯,語調低了下去:「厲晟堯,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呢,我什麼意思,你難道心裡不清楚?」
厲晟堯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可是很快的,他緊緊的攥住了自己沒有受傷的手:「小初,你該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你考慮為先?」
「是嗎,厲晟堯先生,那麼把我送到警察局的事情也是為了考慮嗎?」如果當初九部的人再晚一步,那個孩子肯定就保不住了,她理解厲晟堯出任務的付出,可是她不能理解的是,每一次出事的時候,他從來都是隱而不說。
難道在他心裡,自己真的不是一個值得商量的人?
還是說,他覺得自己的愛就那麼膚淺?
厲晟堯的臉色一變,像是被莫大的痛苦擊中,整個人的臉色瞬間褪卻了那一點僅存的血色,他嘴唇輕微的顫了一下:「對不起。」
時初用力的闔了一下眼睛,其實她並不是想怪他,只是心底有一股子委屈,讓她難以發泄,這幾個月她沒有跟秦鄴城說,沒有跟寶兒說,甚至沒有跟阿笙說。
她以為自己病了,像是陷入了某種莫名的怪圈,無論如何都走不出來。
「厲晟堯,你走吧,等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來跟我說,時家,暫時不歡迎你。」她明明剛睡醒,可是這會兒,卻有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疲憊,像是所有的力道都被抽幹了一樣,只剩下這副栩栩如生的軀殼,體內卻是腐朽不堪了。
厲晟堯沒有動,他一直靜靜地坐在床頭,整個人像是化成了一座雕塑,什麼都感覺到不了,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經過去,可是有些事情,從未過去。
他該怎麼跟時初說這些,又該怎麼開口?
時初從他身邊輕巧的下了床,然後準備去浴室的時候,門外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她重新折向了門口,輕聲的拉了開門。
門外站著何伯,一臉喜色的望著她:「小姐,您醒了,老爺子怕你餓著,所以讓我趕緊過來你這邊看看,叫你去吃飯,吃了飯再休息,對了,晟堯少爺呢?」說著左右看了看,想知道厲晟堯還在不在房間里。
正巧這時,厲晟堯也從房裡走出來了,他驚的語調陡然一嘉:「晟堯少爺,老爺子知道你今天在這裡吃飯,特意讓人準備了你小時候愛吃的醬菜。」
「謝謝何伯,我馬上過去。」厲晟堯溫潤的開口,臉上一點兒情緒都沒有,可是如果仔細看了,會發現男人還是流淌著一絲失落。
何伯歡天喜地的去準備了。
門口一時之間又剩下了兩個人,時初倒是分外不客氣:「我想方才何伯弄錯了一點兒,我不知道外公為什麼會同意放你進來,不過如果外公知道你對我做了什麼之後,我想他一定不會歡迎你,所以厲晟堯,時初暫時不歡迎你,我們彼此暫時冷靜一段時間吧,我現在不想和一個豪不坦誠的人在一起,也不想跟他過一輩子,所以,請離開吧。」
下了逐客令之後,時初轉身回了房。
厲晟堯站在原地,差點被她那句話逼得崩不成軍,身子莫名踉蹌一下,差一點沒有撞在身後的牆面上,豪不坦誠是在說他嗎?
是啊,厲晟堯,這麼多年,你對時初坦誠了什麼,就連當年的事情你到現在都沒有告訴她原因,你這樣,又算什麼。
你配愛她嗎?配嗎?
時初不知道厲晟堯說了什麼話,讓門童放她進來,今天寧陌寒載她回來的時候,她可是跟門童嚴令禁止過的,四九城姓厲的人,一律不歡迎。
不過她沒有想到,厲晟堯確實沒走大門,是直接爬牆進來的。
而外公的態度才讓她氣憤不已,她可是姓時,是他的親外孫女,是時家唯一的繼承人,可是外公竟然堂而皇之讓厲晟堯進來,還給他準備了愛吃的醬肉,到底她還是不是外公的親孫女了。
懷了孕的時初幾乎對容姨做的醬菜到了念念不忘的地步,可惜每次外公都不給她吃,害的她饞得不行,沒想到厲晟堯一來,外公竟然讓容姨把許久不曾拿出來的醬菜放在了餐桌上,這簡直太沒有天理了。
因此,時初對厲晟堯的怨念更是上升了一個層次。
其實晚飯早就準備好了,自從今天厲晟堯突然出現在時家時,幾乎把所有人都震驚了,在四九城的人幾乎都知道厲晟堯已經死去的消息。
他突然冒出來,說真的,每個人都被嚇得不輕。
不過對於他能回來一事,恐怕最開心的就是時衣錦了,時衣錦是打小看著厲晟堯和時初一起長大的,厲晟堯的死對他打擊很大,同樣的他也為自己的外孫女擔心。
時初是死心眼的丫頭,喜歡上一個人,輕易不會變,不然在厲晟堯出事這段時間,秦家小子可是沒少獻殷勤,可是她都沒什麼表示。
時衣錦可是心思如鏡,知道這丫頭把秦鄴城當成哥哥,可惜秦家那小子也是執著的主兒,而且一執著就是這麼多年。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厲晟堯,或許他真是不錯的選擇。
時初出現在飯廳的時候,時衣錦已經坐在主位上了,時初上前打了招呼之後,正準備坐下來的時候,卻看到時衣錦的一雙眼睛盯著她身後,不由自主的回了頭。
沒想到一回頭就看到死皮賴臉跟過來的厲晟堯,不由微微的蹙了蹙眉,一副不悅的瞪著某個恬不知恥的男人:「你怎麼過來了?」
她剛剛已經說了,讓他趕緊走,時家不歡迎他,結果某人的臉皮就是厚,一聲不詠的跟著回來了,登時,時初的臉色就非常不好看了。
時衣錦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小情緒,瞪了時初一眼:「你這孩子,怎麼跟晟堯說話呢,晟堯,趕緊坐,飯菜都為你準備好了。」
容姨是家裡的老幫傭了,這些年一直伺候時衣錦的衣食住行,看著這一對金童玉女,女人漂亮,男人高貴,宛若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都趕緊坐吧,馬上開飯了。」
「謝謝外公,謝謝容姨。」厲晟堯看了一眼時初氣呼呼的小臉,然後才對二人一一道謝,時衣錦客套的接了一句:「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看看你還想吃什麼,改天讓容姨給你做。」小時候,厲晟堯是經常來時家蹭飯的。
每次家裡有什麼好吃的,時初都會纏著容姨再做一遍的。
可是厲晟堯卻從來沒有這個要求,哪怕是面對再喜歡的美食,他也不會讓自己伸筷子的次數太多,厲晟堯並非跟時家的關係不熟,相對來說,他跟時衣錦的關係走得還是比較近的那一種,可是這孩子,從來不提要求。
後來,時衣錦才知道,這孩子不是不提要求,而是怕他對任何一個事物上癮。
所以哪怕面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他也從來不說,是因為厲錚曾經教過他,這個世界上,哪怕再喜歡的東西,也不能放縱自己的私慾,讓自己著迷,你是厲家的繼承人,厲家的長子嫡孫,你身上背負太多責任,所以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所以當年,哪怕他喜歡的是時初,也從來不曾表露過心意。
只會一心一意,變著法兒對人好。
時初一聽這話,怨念更重了,悶著頭開始扒飯,容姨看著她吃的比較著急,以為她是真的餓了,所以趕緊給她裝了一碗湯:「小姐,你試試這個湯味道怎麼樣?」
她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因為心思不在這裡,依舊悶著頭吃飯,沒吃幾口,突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伸出手去夾菜,卻不小心撞翻了面前的湯碗。
那湯是一直在保溫著,這會兒剛盛出來溫度自然高的驚人,眼看就要全部灑在時初身上,厲晟堯上前一步,一個轉身直接將時初抱了起來。
時初幸免於難,只不過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上。
可是,厲晟堯卻沒有那麼好過了,大半的湯滯全數灑在他衣服上。
「小初,你沒事吧!」時衣錦經過這一變故臉色也變了,本來想訓斥時初的,但是看著她驚魂未定的小臉,訓斥的話也說不出來口了,又望向了厲晟堯:「容姨,趕緊去帶晟堯擦藥。」方才的熱湯可是全落在厲晟堯身上了,萬一有什麼好歹就不好了。
而且,厲晟堯這才剛回來,又是因為時初受的傷,他怎麼可能不急,他的話音剛落,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開口:「何伯,你去打電話,讓醫生過來一下。」
因為時衣錦心臟不好,時家也常年備有家庭醫生,所以這個時候叫家庭醫生可能會比去醫院更快一點。
「是,我這就去。」何伯聽到響動也趕緊過來了,然後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厲晟堯卻突然喊住了他:「何伯,不用叫醫生了,我沒有被燙到,湯全部灑在衣服上了。」
「那趕緊把衣服脫掉。」時衣錦一聽這句話急了,然後對厲晟堯說道,厲晟堯一臉為難受,時衣錦這才明白過來,哪怕厲晟堯跟時初親近,但是大庭廣眾之下,他肯定也做不出脫衣的舉動,只是這會兒,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時衣錦略一沉吟,又對何伯說:「你帶晟堯去我房裡換身衣服。」
厲晟堯猶豫了一下,最終跟何伯去換衣服了,餐桌上一時之間只有三個人了,容姨這才顧及到時初的情況:「小姐,對不起,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實際上容姨已經提醒過時初了,只可惜時初方才有點兒恍惚,完全沒聽到她的提醒,這才導致了一連串的事情發生。
時初擺了擺手,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沒事,容姨,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還毛毛躁躁的,等會兒晟堯回來,你趕緊給他道個歉。」在場所有人都急得不行,唯獨時初沒什麼反應,時衣錦以為這孩子對他還有什麼怨念,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不管怎麼樣,他現在能回來也是好事,以前的事情再怎麼說都過去了,你如果真為了孩子好,就不再使什麼小性子了。」
時初沒接話,也不知道是答應了沒答應。
過了一會兒,厲晟堯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出來,因為時衣錦老年之後,衣服以休閑舒適為主,所以何伯找來找去了,終於找到了一套運動裝,可惜,穿在厲晟堯身上還是顯得有點兒短,空蕩蕩的,喜劇效果特別多。
時衣錦忍了忍,最終沒笑出來:「晟堯,身上的燙傷擦藥了沒?」
「外公,我真的沒事,何伯已經拿葯給我了。」男人面容平穩,只是說話的時候目光自然而然的掠向了時初,她已經換了一個位置,餐桌上的東西也都換過了,像是一個晚餐剛剛開始而已,一切都是那麼光鮮亮麗。
時初從厲晟堯一進飯廳,目光就落在了厲晟堯身上,只是厲晟堯的目光望向她的時候,她又覺得拉不下臉,然後硬生生的把目光移開了。
看著這兩人的眼神碰撞,時衣錦望了一眼時初,打算給這兩人製造一點兒機會,畢竟時初今天的反應就挺奇怪的。
按理說,厲晟堯不在的時候,她雖然看起來淡定,可是時衣錦卻是了解時初的性子,她不是不難過,只不過把所有的難過都咽下了肚子里。
現在厲晟堯回來了,她反倒變得益發淡定從容,讓人捉摸不透了,她本來就喜歡厲晟堯,現在對厲晟堯擺著個臉色,倒把他弄迷糊了。
不過,時衣錦想了想,最終還是語氣和善的開了口:「小初,方才晟堯救了你,如果不是他在,恐怕今天遭難的就是你了,趁著這個機會,跟他道個謝吧。」
道謝?
時初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嘴角卻是輕輕的一撇,冷冷開腔:「我又沒有讓他救我。」
言下之意是他自作多情了,厲晟堯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搞得時衣錦臉色更難看了:「你這丫頭,別人救了你,還不知道感恩戴德,我是這麼教你的嗎!」
時初沒出聲,倒是厲晟堯捨不得她受委屈,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時初是因為什麼事跟他鬧不痛快,恐怕他不好好解釋一下,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
不過,當務之急恐怕是要解決眼前的問題,嘴角含了一絲笑:「外公,小時又不是故意的,您老人家等了這麼久,還是先吃飯吧。」
時衣錦又看了時初一眼,時初低著頭就是不出聲,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丫頭啊,就是從小被他慣的了!也幸虧厲晟堯受得了她了。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時初沒扒幾口米飯就放下了碗筷,說了一句:「我吃飽了。」然後站了起來,離開了餐桌。
時衣錦倒是突然驚喝了一聲:「晟堯,你的手怎麼了?」
時初的步子頓了一下,可還是不緊不慢的準備離開,期間厲晟堯沒出聲,倒是時衣錦又喝了一聲:「老何,趕緊去叫醫生過來。」
時初更無語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要把醫生叫過來,她想回頭看看,但是又不好意思,畢竟方才她對厲晟堯的態度算得上是非常惡劣了,沒道理這會兒心軟回頭,如果回了頭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正當時初掙扎的時候,容姨又大呼了一聲:「天啊,怎麼這麼嚴重!」
時初終於忍無可忍的回了頭,卻見容姨正握著厲晟堯的一隻手上下端詳,而他手上的那層紗布早已經被鮮血浸透了,看上去挺恐怖的。
他,什麼時候受了傷?難不成是雪域受的傷,他竟然在雪域受傷了!
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一下子沖入到時初腦海里時,她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心臟彷彿被什麼擊中了一樣,痛的沒有辦法呼吸。
她知道,自己不該擔心他,可是實在忍不住,自從他回來之後,她沒有問過他一句雪域發生的事情,沒有問過他在雪域是怎麼解決所有事情的,甚至沒有問,行善有沒有死,他有沒有受傷,可是看著他手背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花,她整個心彷彿都揪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還是在意,在意他究竟有沒有受傷。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厲晟堯身邊,快的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初緊緊的盯著他受傷的胳膊,語調彷彿變了一個音調一樣,一字一句的問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