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骨灰
說這些話的時候,慕慎西一雙桃花眼裡流溢著華光流彩,只是那眼底深處,卻是讓人看不透的冰寒,他望著男人,嗓音幾乎被擠壓的變了調:「還有,我聽說,時初是為了陸朝衍重回陸家的吧,你說她如果出事了,陸朝衍會怎麼樣?」
厲晟堯沒說話,只是目光又幽沉了很多。
他比誰都清楚,如果時初真的出了事,恐怕陸家又會掀起一場風浪,而時初的處境會更加被動,甚至於會把時初逼入絕境!
陸家那些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而且時初最在乎陸朝衍,如果陸朝衍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一定會跟人拚命,當初為了陸朝衍的案子,她能跟自己絕裂,如果再來一次,她肯定還會這麼干。
看著男人慾加冷峻的神色,慕慎西也不急,心裡計算著時間,這會兒又不緊不慢的吐出一句話來,語氣悠悠卻能把人折磨的幾欲發瘋,他桃花眼裡閃著意味不明的光:「如果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你,你覺得會不會更有意思?」
「你到底想怎麼樣?」牙齒狠狠一咬,厲晟堯恨不得撕了慕慎西,他知道,自己這會兒非常被動,情況,只能對他不利。
他不知道慕慎西是怎麼想的,難道是利用這件事情讓他跟時初反目成仇!
他恨他跟時初,恐怕只有徹底反目,老死不相往來才能讓他痛快一點,可是,如果僅僅是這樣,他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想著這個男人的打算。
慕慎西這個時候又開了口,聲音不輕不慢的:「我剛剛不是說了,我要報復你們,我要讓你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厲晟堯,趁我現在心情還好,你說,要不要跟我賭?」
「不賭!」淡淡兩個字扔過去,他明知道跟慕慎西賭,沒有任何勝算,他何必要跟他賭,厲晟堯目光一闔,語氣凜然:「容初死了七年,你恐怕到現在還沒有見過她的骨灰吧!」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厲晟堯不會用這種辦法,畢竟,去侮辱一個死人,他從來不屑於顧,容初已經安眠於地下七年,他又何必在這個時候提起。
心底歉意一聲,容初,抱歉。
「她的骨灰在哪兒!」一提到容初,慕慎西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容初當年死後,慕慎西並沒有見到她的骨灰,猛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但是在注意到男人眼底的幽光時,他突然醒悟過來,他明明方才是佔據主動的地位,可是這會兒,又彷彿被人捏了七寸。
意識到這一點之兒,男人桃花眼裡的幽光又是一沉,他收斂了眼底的怒色,重新變得雲淡風輕:「你以為你能用這個威脅我,讓我交出視頻和照片?」
厲晟堯緩緩的搖了搖頭,一雙眼睛里卻亮起了一抹幽深的光,那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深沉難辯的情緒,他似乎沒有感覺到慕慎西的怒火,只是聲音益發從容:「我只是做個提醒,你既然是因為容初報復我跟時初,這七年,你一定想知道她的骨灰在哪兒?」
「你以為你說這些我就會信你!」當年容初出事的時候,他人在國外,等回來之後,所有的恩恩怨怨已經清除乾淨,可是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容初的骨灰。
當年的事情短暫又隱秘,知悉的人不多,時初被送出四九城之後,陸家的傭人也都大換血,不是特別信任的人,差不多都打發走了。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容初的骨灰到底在哪裡,她當年有沒有被安葬。
「你信不信我沒關係,只是這個世界上,知道她骨灰在哪裡的人確實不多,我就是其中一個。」厲晟堯沒有什麼情緒的開口,手指輕輕敲了一下,他又道:「慕慎西,咱們之間有什麼恩什麼怨,你大可沖著我來,沒有必要拿女人當威脅。」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輕輕停頓了一下,大概只有一秒鐘的時間,目光從床上收了回來,重新淡然無波:「時初我今天一定要帶走,你如果一定要攔,大不了魚死網破,我還是那句話,你如果要發視頻,你儘管發,除非你不要慕家的顏面了,當然,你發了對我也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就是一個女人,我棄可以,不棄同樣可以。」
這話說得好生輕抹淡寫,彷彿對厲晟堯來說,時初於他,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他還沒有那麼上心。
慕慎西看著厲晟堯的臉色,他這會兒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狂怒,相反,平靜的讓人心悸,那雙幽黑如墨的瞳仁里閃爍著一絲光,像是世間最美的一塊活石。
他微微諷刺的笑了一下,目光里全然是不信:「厲少說得很輕巧,不過如果這件事情是由你曝光,你覺得,會不會更有意思?到時候時初看到這些,會怎麼想?」
這些話一字一句從慕慎西嘴巴里跳出來,像是手指輕輕敲在羅盤上,有清亮的響聲,而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厲晟堯眉峰狠狠一蹙。
他抬起頭,看著慕慎西冰涼的神色,幾乎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恐怕是打算自己在幕後做推手,讓這件事情由厲晟堯曝光了。
如果這件事情由他曝光,時初跟他的關係肯定萬劫不復。
他想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迴旋的餘地,再也沒有!
時初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也許這才是慕慎西的真正目的,讓他們徹底決裂,想到時初從今以後,會更恨他,他心口彷彿被刀片輕輕的割下來一塊。
無法忍受!
今晚的一切都無法忍受,時初跟他絕裂,也無法忍受。
他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像是犯了心臟病一般,縮成一團,墨色的瞳仁里依舊幽暗不明,好半天,才穩住了狂亂的心臟,輕抹淡寫的開口:「沒想到你這麼卑鄙,虧時初當初那麼信任你,如果她知道你是這種人,一定會對你失望透頂。」
「厲少,這個不勞你操心,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你開始,由你結束,毀了你們兩個的關係,由你親自來,才會比較有意思,你說對嗎?」慕慎西這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厲晟堯已經明白了慕慎西的意思。
原來,他從始至終的打算,只是毀了他跟時初的關係,讓時初自己對他心如死灰,慕慎西手中拿捏的那些視頻,正是威脅他的一個籌碼。
而他怎麼做,要看慕慎西的心情。
他如果沒有按慕慎西的意思去做,他隨時都有可能曝光這一切,所以,他現在拿了一把尖刀,直戳戳的往他心湖裡剜,而他,竟然無力反抗。
厲晟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為難的時刻,除非他能拿到那些照片和視頻。
可是慕慎西這種人,據他了解,他深不可測,他既然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打算,他肯定做了萬全之策,東西這會兒肯定沒在公寓里。
可是,東西到底在哪兒?
「那麼你這輩子別想看到容初的骨灰!」說完這句話,厲晟堯將大床的女人隨便一裹,收起了懷裡,然後目光冷冷的望了一眼慕慎西,轉身離開。
厲晟堯要走,慕慎西卻沒有攔著他,他看著空寂的房間,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時初,沒想到是你,為什麼會是你!啊,為什麼!
腦子裡,有一幅畫畫,不停的游移,他還記得,那一天,他初回安城,便被她驚艷了,那個女子,面若桃花,說出來的話卻又是扎心扎肺。
可是,一回頭,卻見她撿了一隻小狗,溫柔的抱在懷裡,跟方才那個高高在上,被人罵為踐人的女人大為不同,就是那一眼,瞬間驚艷了時光。
她叫時初,他喜歡喊她小初兒,是因為曾經,他也那樣喊過一個人,可她終歸不是他的小初兒,終歸不是,她只是一個替身,她是殺了小初兒的真兇。
他怎可愛她,他應該毀了她,才對!對,毀了她,才能讓容初泉下有知!
厲晟堯抱著時初離開了慕慎西這裡,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澆的他都睜不開眼睛,他抱著時初上了車子,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進了大雨里。
回到了別墅,阿雅一直在大廳里等著,看著他渾身濕淋淋的從外面回來,她想上前打招呼,卻被男人眼底的冷意給凍結了。
先生的眼睛,好可怕,彷彿要吃人一樣,阿雅的聲音咽回到喉嚨里,先生抱著時小姐回來,這兩個人又是怎麼了?
進了卧室,厲晟堯直接把時初扔進了浴缸,然後打開淋浴,對著她無前的頭髮沖了起來,可是時初還是睡得昏昏沉沉的,彷彿無知無覺一樣。
厲晟堯又剝了她身上的床單,那些曖昧的吻痕又滾落在眼睛里,他眼睛又開始赤紅,連呼吸都開始不平穩起來,他拿著淋浴的東西往浴缸里倒,那些東西在水裡繞啊繞,纏啊纏,都變成了泡沫,最後,他一抬頭看到了消毒液。
瓶子打開,他倒了一些消毒液進去,這樣,她就會幹凈了吧。
這樣,他看著她的時候,應該不會想到她曾經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了吧。
這樣,就可以了。
厲晟堯開始大力的揉搓著女人的皮膚,像是這樣用力,那些痕迹才會消失一樣,可是心底越來越空,像是無論怎麼用力,她始終都離自己很遠一樣。
時初,時初,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怎麼能!
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每呼吸一下,帶動著整個肺葉都疼得受不了,女人的皮膚上很快泛了紅,有些地方,快被他搓破了皮。
可是,心底的恨意,還是沒有辦法止住。
她跟慕慎西在一起了,她說過,永遠不背棄她的,可是她,卻背棄了他。
時初,真有你的!真的你的!
用這種方式給我一種極致的羞辱,厲晟堯這種貴公子,從小就有潔癖的,哪怕是在當年剛到部隊,他的潔癖還是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可是因為是時初,他才忍了,哪怕她不是第一次,他心裡難過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
誰讓他錯失了她七年,誰讓他這七年,沒有在她身邊,可是七年之後,他回來了,他給她獨一無二的榮寵,可,她還是背棄了他。
視頻上的畫面,像是夢魘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他,她背棄了他,七年之後,她用這種殘忍無比的方式,在他心中狠狠捅了一刀。
她明知道,他不喜歡慕慎西,偏偏跟慕慎西在一起,如果不是他突然找過去,是不是她第二天都瀟洒不羈的說一聲,昨天晚上沒什麼,她只是在朋友家過夜。
她一定會這麼乾的,一定會的。
眼角彷彿有一道溫熱的液體流出來,他突然大吸了一口氣,突然狠狠的把時初朝水裡按了下去,女人哪怕是熟睡著卻也輕微的掙紮起來。
他看著那一串串水花,最終還是頹然的鬆開了手。
他,捨不得,他捨不得殺了她,哪怕,她真的背叛了他。
房間的門在這一刻被人急促的敲響,他像是從夢魘中醒了過來,關了淋浴,從水中站了起來,冷聲問了一句:「什麼事?」
「先生,靜臨小姐來了,在樓下,想要見你。」阿雅的聲音傳了進來。
「讓她走!」厲晟堯直接一句,他現在根本不想關心陸靜臨的事情,可是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突然說了一句:「讓她等著,我很快下來。」
厲晟堯又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十分鐘之後,他從樓上下來了,這個男人又恢復了一慣的優雅低沉,俊美的眸色里卻有一抹化不開的苦郁。
大廳里的陸靜臨一看到他,趕緊站了起來,她看起來很是狼狽,整個人瑟瑟發抖,唇角被凍得青白,白裙上面濺了點點滴滴的泥水,一頭長發這會兒也濕噠噠垂在身上,將裙子上暈出了一些水暈,勾出女人嬌好的身形。
「晟堯。」兩個字脫口而出,下一瞬間,她眼底的淚已經翻滾出來,楚楚可憐,像是一朵沾了雨的小白花:「你救救我吧,我活不下去了。」
厲晟堯的表情未動分豪,像是被鐵鑄了一樣,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都像是鍍了一層涼光,女人的狼狽,他彷彿沒看到眼裡,只是覺得心累。
「靜臨,你在四九城可以活得很好,為什麼還要來這裡?」不怕他生氣嗎,當初她走的時候,他已經跟她說過,讓她回四九城,從此,不要再回來。
這才短短一段日子,她又回來了,她還想要什麼。
陸靜臨看著男人絲豪不曾動搖的神色,眼神更加凄楚迷人:「你不管我了嗎,晟堯,你真的不管我了嗎,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呆在你身邊,晟堯,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管家,幫靜臨小姐定一間酒店,送她過去,通知陸瑾安明天一早過來領人!」厲晟堯彷彿沒聽到她的聲音,殘忍的拒絕道。
他想,無論如何,他不能跟陸靜臨有任何關係,她是她,他是他,兩個人不一樣,以前把陸靜臨放在身邊,他已經讓時初誤會多次。
可是,她卻把慕慎西,還有寶兒留在了身邊。
是不是,他把陸靜臨放在身邊,她才會吃醋,她才會嫉妒,她才會發瘋。
如果是這樣……
可,還是不能,他突然控制不住心臟又疼得收縮起來,他不能這麼做,她還在樓上,她還在浴缸里,她在消毒液里泡了那麼久,該清白了吧。
「晟堯,如果你送我走了,你一定會後悔的!」她朝著他冷漠的背影大聲喊道,然後趁所有人不備的時候,她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把刀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如柱,管家驚呼了一聲:「靜臨小姐!」
厲晟堯倏地回頭,看著陸靜臨手腕上的鮮血,那一抹紅,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撲過去,按住了她手上的穴位,厲聲怒喝:「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不明白陸靜臨要做這個,上次她跟陸瑾安回四九城的時候還好好的,聽醫生說,她jiedu的情況也很好,一直很配合,甚至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犯過了。
只要jiedu成功,她還是以前的陸靜臨,哪怕不能拉小提琴了,她可以做別的,陸家門路那麼多,不至於毀了她的人生。
再說,他給了她那麼多錢,那些錢可以讓她一輩子生活無憂。
他已經給了她最好的東西,為什麼她還要用這種方式提醒他的殘忍。
傷口很快就不流血了,陸靜臨躺在厲晟堯懷裡,氣息微弱,一雙眼睛里滿是濃濃的眷戀,濃的,幾乎像是化不開的墨一般:「晟堯,我已經活得沒有意義了,你不要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用,我不想活了,太累了,哪怕jiedu成功,沒有你,還有什麼意義。」
厲晟堯不知道自己會對陸靜臨有這麼大的影響,他從來沒有給她任何一個承諾,從來沒有,她竟然會愛他至深,可是他心裡,只有時初。
可是,時初心裡又有誰,慕慎西嗎,她是不是不喜歡他了,所以才會跟慕慎西在一起,那些念頭絞得他不得安生:「靜臨,你不該這樣。」
「晟堯,沒事,我不怪你,來之前,我已經想好了,如果餘生漫漫沒有你的存在,我活著沒什麼意思,哪怕我今天死了,你放心,我不會讓陸家找你的麻煩,我只想在死前再看你一眼,就一眼,晟堯,我要死了,你抱抱我,好不好?」她的氣息微弱,每說一句話都那麼費勁,可是一雙眼睛里卻是濃濃的執念。
若是執念不除,怕是永不超生。
他抱起她,沒有答應她的要求,只是低聲安撫:「你不會有事的,靜臨,我送你去醫院。」厲晟堯在深夜時,把陸靜臨送到了醫院。
陸靜臨被推進了手術室,蘇寒接到消息也來了,看著長廊上坐著的男人時,他身上像是融了一層薄薄的冰,無論用再大的力氣都沒有辦法擊碎那層冰。
「厲總。」蘇寒忍不住輕喊了一聲,他剛剛得到消息,說是陸靜臨在厲晟堯別墅里自殺了,如果讓陸家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又會掀風一場濤天大浪。
陸厲兩家不和已久,上次的事情已經讓陸瑾安大發雷霆,如果不是許鳳嬌一直攔著,指不定又出什麼亂子。
陸榮升雖然對這件事情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心底肯定不會痛快的。
厲家那邊因為這件事情已經給厲晟堯打了幾通電話,奈何男人一直不曾理會,說他自己的事情,跟厲家沒有任何關係,直氣得厲父直跳腳。
可是,今天陸靜臨自殺一事非同小可,雖然她是自殺,可是證據呢,不會有人相信,尤其是有人在煽風點火的情況下,情況只會越來越棘手。
厲晟堯很累,從來沒有這樣累過,他聽到蘇寒的喊聲,眼珠子才微微動了一下,漆黑如同點墨的眼底像是覆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霧氣繚繞開來,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他抬起頭,薄霧才慢慢散去,露出了驚人的闔黑:「去查查,陸靜臨為什麼今天晚上會到安城?」不是不懷疑的,陸靜臨在四九城呆的好好的,身邊也有保鏢,她卻突然出現在安城,厲晟堯不可能不有所懷疑。
也許方才陸靜臨自殺的事情對他衝擊太大,讓他一時沒有想到這些,可是現在冷靜下來,他突然覺得,這件事情很不一般。
尤其是今晚時初才出了事,陸靜臨已經恰到好處的出現在安城,這彷彿隱隱約約提醒著他什麼,所以,他當務之急,讓蘇寒趕緊去查查這個事情。
弄清楚,到底是誰把陸靜臨又一次的弄回安城,又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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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