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海皇姬（九）
夜神劍是李君夜送給蘇沐沐的神器, 一開始她以為這僅僅只是一把神器, 直到她親眼看見在海底沉睡的葉子謙鑽進了夜神劍里，她便知道這不僅僅只是一件神器，隨著它的召喚技能逐漸增多, 甚至所羅也死在了這把劍下，她對這把劍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沒有「他」陪伴的日子裡, 她經常抱著夜神劍和「它」聊天，她有種感覺，「它」聽得到。
除葉子謙和李君夜出了問題，她無法召喚外，她是可以召喚所羅和姬都的, 但她其實很少使用召喚技能, 她隱隱有種猜測，這種召喚看似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然而事實卻未必如此, 世間一切都是等價的, 如果她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那麼召喚的代價必然是由「他」來承擔, 她不想加重「他」的負擔。
尤其是在神王祭之後, 姬都對她的態度，讓她不知道召喚出來的姬都是否也和本體一個態度, 除了那次紅樓的危險局面, 她之後都沒有使用過召喚技能。
能用召喚的時候, 她很少用，當她現在想用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召喚技能全部變成了灰色。
蘇沐沐緊緊地握住震動不已的夜神劍，心中有些焦急，夜神劍的異變是「他」引起的嗎？「他」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所羅？李君夜？葉子謙？姬都？你們在不在？在的話給我一個反應？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們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蘇沐沐抱著夜神劍連續問了數個問題，夜神劍卻並沒有給她任何回應，直到數分鐘后，它自己安靜了下來。
蘇沐沐神情凝重地看著手中的夜神劍，心裡生出巨大的不安。
這種感覺十分的磨人，因為她不知道這種不安從何而來，甚至不知道威脅自己的敵人在哪裡，只能任由這種不安在她心中像陰影一般不斷擴大。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夜神劍變成了一把小型匕首，揣進了兜里，然後出了門。
與其自己在屋裡胡思亂想，焦慮不安，不如做點別的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蘇沐沐按照原定計劃去見了白芷媚。
她們目前乘坐的這艘船有足球場大小，一共三層，最頂層是無冕王，商客，驚雷，先知四人的休息室，第二層是四人手下的核心玩家的休息室，蘇沐沐因為驚雷的關係，也居住在第二層，而白芷媚和更多的玩家則住在第一層。
第一層是玩家最多的區域，所以每個房間都非常的狹窄，有的甚至是幾個人擠在一起，所以有不少玩家都不願意呆在自己分到的休息室，而是去了甲板，餐廳等公共場所。
但此時，白芷媚卻在她的休息室里，她其實也是剛剛從甲板回來，蘇沐沐一直在監視她，所以瞅准了她單獨一個人的時候來找她。
白芷媚打開門，見到蘇沐沐，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就露出她那招牌的陽光清純笑容，「小姐姐，你來啦，快進來吧，我這裡有點擠，小姐姐你可別嫌棄。」
蘇沐沐一邊嘴裡說著不嫌棄，一邊跟著她進入房間，隨便打量了幾眼。蘇沐沐本質上不是那種長袖善舞的人，她更喜歡直來直去，所以，在落座后，她便開門見山地詢問了白芷媚打探的情況。
白芷媚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她跟很多的玩家打過交道，也擅長和玩家打交道，所以她很了解大部分玩家的脾性——即便他們一開始是單純的，膽怯的，不善於和人交流的，但最終，他們都會變成狡猾的，貪婪的，為自己利益和生命不擇手段的人，因為，那些單純的，膽怯的，不善於和人交流的，最終要麼自己改變，要麼被夢魘空間所淘汰。
這麼多次副本，白芷媚只見過那麼一個人從始至終，不忘初心，從始至終，從未改變，她看著他從默默無聞到名震天下，她是他曾經的隊友，而如今，她只能仰望他的存在，她從來沒指望過自己能夠和他並肩而行，可想要成為他的跟隨者，也需要她付出不小的代價。
可是，她面前的這個女人，模樣只是普通，看上去如此愚蠢，卻得到了她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白芷媚壓下心底的不甘心，自信地抬起頭，笑容越發真誠起來，「不負小姐姐託付，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蘇沐沐心底有些複雜，她一直都在監視白芷媚，自然知道她都做過什麼，上船不過半日，她就和兩個那兩個大人物手底下的小頭目滾了床單，當然，蘇沐沐本身是最沒有立場來評論這一點的，倘若她沒有用追隨者的條件來引誘白芷媚替自己做事，白芷媚也……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存在方式，她不想對此做任何評價，只是在心底更堅定了要成為強者的心，弱者只能像白芷媚一樣被迫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唯有強者，在面對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時，才有資格說不！
「當時開會的只有無冕王，商客，魔女，先知四個人在，會議的內容自然只有他們四個人知道，我肯定是沒辦法知道他們都討論了什麼，所以，我……」白芷媚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所以，我就打探了一下他們在會議之後都進行了哪些動作。」
「首先，我們這次去大墳，魔女並沒有來，而是被留在了海妖鎮，據魔女手下的殺手天堂的一位殺手小夥伴說，魔女要親自追捕蘇沐沐……」
蘇沐沐心中一驚，她的演技完全沒法和沈知秋比，所以一下子就在臉上顯露了出來，並且被善於觀察的白芷媚給捕捉到了。
「小姐姐？」
見白芷媚露出一絲疑惑，蘇沐沐趕緊亡羊補牢，「我聽說這個蘇沐沐只是個沒經歷過幾次副本的新手，用魔女去追捕，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啊！」
白芷媚輕笑了一聲，「我也聽說了這個蘇沐沐是個新手，可即便她是新手，也是一個不尋常的新手，否則，怎麼可能讓五大稱號強者都想抓到她，她要麼隱藏了大秘密，要麼就身懷重寶，不是那麼簡單的。」
蘇沐沐還是第一次從別的玩家口中聽到自己的評價，心裡頓時像被貓爪子抓過一般痒痒的，很想知道外界到底是怎麼傳的，吃瓜群眾到底知道多少真相。
她忍不住道，「我之前剛從一個副本回來，就直接來了這裡，對前因後果並不是很清楚，白妹妹，你可不可以說得詳細一點，比如為什麼五大稱號強者都想抓到蘇沐沐，這個蘇沐沐又是什麼人？」
白芷媚「哦」了一聲，顯然心裡對蘇沐沐這番什麼也不知道不怎麼信，但她現在想要討好蘇沐沐，自然不會去計較這些。
「據我所知，這個蘇沐沐來自地球，就是暴君的那個地球，說起這地球玩家也是倒霉，以前因為暴君，無冕王一直打壓著地球玩家，前段時間先知放出消息說是暴君回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依我看，不論是真是假，這地球玩家都只有倒霉的份兒，小姐姐，你說對吧？」
蘇沐沐點了點頭，當初她和沈知秋也討論過這一點，猜測是先知無法抵擋來自商客，無冕王的壓力，採取的一種措施，當時這消息一出，地球玩家中，只要有點智商的都知道無論真假，對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事。
她對暴君回來的消息一直持懷疑態度，還假設過，假如暴君真的回來了，會不會是「他」？直到沈知秋告訴她，斷劍·潮汐是暴君的劍，她才覺得，自己的猜測有誤，但先知的預言未必是空穴來風。
「那，暴君真的回來了嗎？」蘇沐沐隨口一問，白芷媚是肯定無法給她答案的。
白芷媚搖了搖頭，「誰知道呢？」她笑了笑，「吶，剛說到這地球玩家倒霉，上一代有暴君，這一代他們又出了一個蘇沐沐。」
蘇沐沐心裡有點慌，乾巴巴道，「這蘇沐沐不能跟暴君比吧？」她啥時候都能跟暴君相提並論了？那傢伙可以掀起暴君之亂，結束第一代玩家的主兒啊，她有點慌！
「蘇沐沐肯定沒法和暴君比啊，」白芷媚連忙否認，「誒，看來你是真不知道，現在不是滿天下都在抓蘇沐沐嘛，商客說了，誰能提供蘇沐沐的準確消息，就能得到一件神器，這神器還是其次的，坊間謠傳這蘇沐沐不但有大秘密還懷有重寶，大家都卵足了勁找她呢，可這蘇沐沐偏偏是屬耗子的，挖地三尺都找不到，於是大家就把視線轉移到她的親朋好友上，地球玩家不就又倒霉了，當時進入主世界的地球玩家也有七八人，有幾個恰好就是蘇沐沐的朋友，他們被抓了好幾個，其中還有個姓程的小姐姐，那小姐姐……」白芷媚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反正呢，那幾個都被折磨得挺慘的，然後被吊在海妖鎮的鎮口，想引蘇沐沐來……」白芷媚自顧自地說著，忽然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懼，「你，你怎麼了？」
白芷媚被此刻蘇沐沐的表情嚇了一跳，在她面前她之前認為模樣普通，看上去還很愚蠢的女人，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她有一雙猩紅的眼睛，那雙眼睛冰冷得彷彿擇人而噬的野獸，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浮現在白芷媚的心間，她本能地退後，幾乎眨眼就退到了門邊，大氣也不敢喘，緊張地注視著蘇沐沐，似乎情況一旦不對，她就要奪門而逃，可見，此刻的蘇沐沐給了白芷媚多大的壓力。
「你剛剛說……」蘇沐沐緩緩地站了起來，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她的口吻很尋常，語速也很慢，「還有個姓程的小姐姐，那個小姐姐叫什麼名字，她怎麼了？」
白芷媚一手抓著門把手，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她感覺自己倘若實話實說了，肯定得出事兒，可現在她根本不敢說半句謊話，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居然會以為驚雷的追隨者是個普通玩家。
「那個小姐姐在資深者中也小有名氣，經常做些中介交易，好像叫程什麼心……「她緊張地注視著蘇沐沐，想奪門而逃，卻又不敢。
「是不是程可心？」
「對對對！」白芷媚連忙點頭，「是叫這個名字。」
「她怎麼了？」蘇沐沐的語氣和神情一直很平靜，然而她周身的暴虐氣息和猩紅雙眼，卻讓她的平靜在白芷媚眼中，異常可怕。
白芷媚再次咽了口唾沫，小聲地解釋道，「好像是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知道一個長得漂亮的女孩子落到一些壞人手裡，通常都會……」
白芷媚吞吞吐吐了好幾次，才終於說出了那幾個字，「通常都會被輪……」
「被抓的其他幾個都叫什麼？」蘇沐沐並沒有白芷媚想象中的爆發，態度依舊那麼平靜。
「好像是他們一個團隊的，具體叫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是一個團隊的，那肯定是肖猛，許千了，沈知秋的話……他肯定不會被抓住的。
「那後來呢？」
白芷媚微微鬆了口氣，「這事兒後來被無冕王知道了，他下令放了那幾個人，他們離開了海妖鎮。」
無冕王……
沈知秋……他甚至都沒有告訴她這件事……
他絕對不是忘記了告訴她，而是壓根就沒打算告訴她。
蘇沐沐心裡複雜得一時間有些茫然，她閉上了眼。
一直等待著逃跑機會的白芷媚，猛然拉開門，飛速逃走，蘇沐沐看著空蕩蕩的門，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她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和平主義者，她很少主動搞事，也不喜歡打打殺殺，唯一幾次打打殺殺都是迫不得已，可現在，她心中充滿了殺戮，一股暴虐的氣息從她的身體里不斷地翻騰著，然而此刻她又異常的冷靜，彷彿她的身體里此刻住著兩個靈魂，一個靈魂憤怒嗜血，另一個靈魂冷漠而理智，她的身體，一半猶如熱血沸騰，一半猶如冰雪苔原。
她緩緩地走出白芷媚的房間，緩緩地走在走廊里，直到與一人相遇。
蘇沐沐心有所感地停下腳步，側頭望向那人，那人同樣感覺到了什麼，低下了頭，他頭上的九重冕旒相互撞擊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她朝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