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海深仇,昏君
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雲穆同當初孟家的滅門有關?這、這怎麼可能?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她艱難地開口。
「誤會?」孟良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我調查這件事十多年,若沒有確定的證據,我哪裡會動手。」
他眼睛因為恨意而發紅,「我剛剛親自問了他,他也承認了這件事。」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長輩等人皆在一夜之間被人殺死,孟良便恨不得再衝過去將雲穆大卸八塊。那滿目的鮮血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夢魘。
怎麼可能放得下?放下這上下近百條的人命。
雲夕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壓著一大塊的石頭,沉甸甸的難受。倘若連雲穆都親口承認了這件事,那就不是所謂的誤會陷害了。她終究不是孟家人,無法深刻體驗孟良的心情,卻可以理解。
更讓她難受的是雲深……自己的父親卻是殺死外祖一家的兇手,這讓雲深情何以堪?他如何還能夠面對雲穆。
她有些艱難地開口,「你是雲深的親人……就算要報仇,也有許多種方式。倘若你為此賠上自己的一輩子,那雲深怎麼辦?」
她心中十分明白,在丈夫心中,孟良這個小舅舅的地位肯定遠遠高過雲穆。
孟良冷冷道:「若不是想到雲深,我那劍也不會偏離幾尺。」
雲夕聽了這話,不自覺鬆了口氣。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孟良,再多的語言在這深仇大恨面前都顯得十分蒼白無力。
她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去看看他的情況……」她平時身上隨身攜帶千鶴膏,保不齊能用上。雲穆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孟良手中。
孟良微微點了下頭,沒說什麼。他不可能會過去看情況的,他擔心他看到他后,會忍不住補上一劍。
等雲夕到的時候,雲七正在給雲穆止血。
雲穆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蒼白,氣息微弱。
雲七聽到她的腳步聲,抬起頭,做了一個沒事的口型。雲夕懸在半空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她走到雲穆的床頭,還沒拿出千鶴膏,一個丫鬟已經急色匆匆地拿著千鶴膏過來了。
看到雲夕,她彎曲了膝蓋,行了一禮,然後對雲七道:「雲神醫,千鶴膏來了。」
雲七打開瓶子,正要將千鶴膏往雲穆的傷口處塗抹時,雲夕直接伸手攔住了他,「這葯有問題。」
她凌厲的目光擲向了那身著淺綠衣裙的丫鬟,長袖一揚,一條白綾從袖口竄出,直接將這丫鬟捆綁了起來。
雲夕將瓶子收起,冷笑道:「我自己做的藥膏,有沒有問題我最清楚,這裡面多了一味葯。」
就算只是微小的差別,做了那麼多年藥膏的雲夕依舊可以一眼辨認出其中的差距。千鶴膏也是少數幾種需要她每個月親手配置的藥膏,畢竟這東西容不得半點的錯。
她拿出另外一瓶,說道:「我身上原本就帶了一瓶,用我的。」
雲七接過她的千鶴膏,往雲穆的傷口抹了一些,問道:「這葯多了什麼成分?」畢竟他不知道千鶴膏的成分,所以多出什麼東西,自然不明白。
那丫鬟臉色慘白一片,她顯然知道自己將來的下場,所以連求饒都免了。
立秋在雲夕一個眼色下,直接將那丫鬟帶下去。
楊氏得知這事後,也很快過來,吩咐人將這丫鬟的所有家人一起控制住,壓入柴房之中。
楊氏問道:「老爺的情況如何?」
雲七道:「已經給他上藥了,想來很快就會醒來。」
楊氏又問:「那葯是出了什麼問題?」
別的地方千鶴膏十分稀缺,但是雲府這邊卻有好幾瓶,雲夕逢年過節就會送上一些。雲穆有時候也會送一瓶出去做人情。也不外乎楊氏會緊張,萬一送出去的千鶴膏也有問題,那就出大事了。
雲夕道:「千鶴膏本身對於傷口的療效可謂是立竿見影,這一瓶的千鶴膏卻多了一味銀線草。這東西加入后,會容易造成血流不止。」
雲夕這麼一解釋,大家都明白了。雲穆原本就失血過多,若是再血流不止……這條命哪裡還能保住。他若是因此一命嗚呼,到時候無論是雲夕,還是捅了他的孟良都落不了好。
這時候庫房中其他的千鶴膏也都被帶了過來,也就只剩下四瓶。
雲夕打開瓶子,一一檢查了一遍,說道:「這幾瓶都沒有問題。」
楊氏稍微鬆了口氣,皺眉道:「看來問題便是出在那銀硃身上了。」銀硃便是剛剛被帶下的丫鬟。
雲夕點點頭,沒再說話,只是皺眉看著床上的雲穆。
雲穆也已經四十多歲,眼角的細紋顯出了幾分的蒼老。在這個家中,楊氏只是將他當做上司一樣對待,雲夕和雲深,雖然態度恭敬,卻也透著疏離。
所謂的孤家寡人,不外乎如是。
可是一想起二十多年前孟家那滅門血案,雲夕便無法同情他,心中更是泛起了淡淡的厭惡和憎恨。
人命……在他眼中就那麼無關緊要嗎?孟家就算收留了孟芷芸,也不曾有過謀逆造反的想法。
更別提雲穆究竟有什麼臉面,在滅了孟家后,好意思娶孟芷芸。
雲夕心頭隱隱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當時的孟芷芸,會不會就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所以才會故意放任自己的死亡。
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響起,玉蟬走了過來,秀美的眉毛狠狠地擰起,輕聲說道:「那銀硃她咬舌自盡了。」
雲夕道:「她的家人呢?」
玉蟬臉上露出羞愧的表情,「她家人也就只有哥哥嫂嫂和她娘,前些天銀硃說她娘身體不好,她哥哥嫂嫂便請了假回去照顧她娘。我們的人趕過去她家的時候,沒看到他們。」
雲夕眼睛微微眯起,從這一點來看,銀硃他們早就有所準備,甚至可以說他們早就預料到孟良會上門來對峙,並且動起手來。
雲夕怔了怔,決定等下去問一下小舅舅,至少得知道他是怎麼拿到消息的。另一邊,她也沒忘記吩咐立秋將銀硃的家人給找到。
至於其他的事情,還是先等雲穆醒來再說吧。
她那千鶴膏的效果實在有用,不多時,雲穆便緩緩睜開了眼睛,只是他的眼中卻沒有太多的神采,泛著一股的死氣。
雲夕看他這表情,反而越發反感了起來。
她強忍著心中的不耐,說道:「爹,你醒了?」
雲穆咳嗽了一聲,點了下頭,然後開口道:「這事不怪孟良,你們讓他離開吧。」
楊氏其實對雲穆沒有什麼感情,她同雲夕關係不錯,雲穆就算是去了,也不影響她的地位。只是一些場面話她還是得說一下的。她做出不願的表情,「老爺你傷得那麼重,那孟侯爺連句道歉都沒有,哪裡能夠輕易讓他走?」
雲穆揮了揮手,說道:「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我只是和他切磋的時候,不小心受了傷。」
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也心軟了。雲穆將所有的事情攬在了身上。
楊氏自然不想做壞人,雲穆都這樣說了,她點了點頭,也將這話傳了出去。
雲夕將先前銀硃在千鶴膏中下藥的事情一併告訴了雲穆,包括銀硃的家人失蹤這件事。
雲穆聽了倒是沒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說道:「能收買銀硃的,不外乎是曹家。」
雖然曹家本家在京城中聲名狼藉,已經離開了京城。可是先前雲曹氏作為雲府的女主人,不可避免滲透了一些勢力。就算雲穆和楊氏後來清洗過幾回,但總會有漏網之魚。
銀硃一家明顯就是屬於這漏網之魚……一說到幕後指使者,雲夕第一反應便是原來的廢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端郡王。
二皇子楚鈺在當了幾年的庶民后,在除夕宴后,他和楚隆因為這幾年的低調而被放了出來,重新冊封為郡王。儘管爵位回來了,兩個皇子都沒有實職,對比起三皇子楚齡所受的器重,楚息元的偏向可謂十分明顯。即使封賞爵位,也不過是讓這兩人不那麼難看,面子上好過一點而已。
雲夕不由有些懷疑了起來,這楚鈺剛放出,就開始搞事,他膽子當真如此大?倘若事情真被發現同他有關,楚息元這回肯定不會心軟的。
她心中閃過紛紛擾擾的思緒,最終還是壓了下來。
雲穆剛醒來,神色帶著淡淡的疲倦,他的精神氣似乎被捅下去的一劍給帶走了,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你們都下去吧,留吳航即可。」
雲夕知道這吳航其實是雲深的人,也不多說什麼,「爹你好好休息,到時候我再讓人送幾瓶千鶴膏過來。」
然後轉身離開,打算去找小舅舅孟良詢問一下事情。
等她進屋的時候,發現雲深也回來了,很明顯他在宮裡接收到消息以後,便立刻趕了過來。
「雲深……」
在她面前,雲深會展露出更多的人性化的一面,會吃醋,會鬧脾氣,偶爾甚至還會沖她撒嬌。儘管她見識過雲深的許多面貌,唯獨沒有見過此時如此受傷的他。
他身上散發著一股的殺意,眼神中有不解和懷疑,更多的卻是悲傷和痛恨。
儘管他沒有開口說半句話,雲夕卻能體會他的心情。
她走上前,握住了雲深的手,將自己對他的支持傳達過去。她覺得老天何其不公,偏偏要如此捉弄她。儘管雲夕也遭遇過被杜一鳴這個生父追殺的事情,但或許是因為她對杜一鳴的感情不深,只是將對方當做一個陌生人,所以受到的傷害不算大,稍微調解一下就可以。
可是雲深就不一樣了……別看他對雲穆一直冷冷淡淡的,可是若不是因為心存希望,哪裡會這般糾結於雲穆對他過去的傷害。
正所謂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雲深的手很涼,只是他的心卻比身體更加冰冷,像是浸泡在寒潭之中。
恍惚間,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聲音溫柔。然後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他,似乎讓他從那種悲傷的氛圍中回過神來,他抬眸對上妻子那雙關切的眼神,想要說自己沒事,卻還是說不出口。
他無法欺瞞自己的心情。
他曾經因為小時候雲穆對他的冷暴力而恨過他,只是那股恨意比起現在,卻只是小巫見大巫。
他,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為什麼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人偏偏是他的父親?
雲夕看著他眼睛竄出隱隱的紅光,隱隱有要走火入魔的趨勢,心中一急,一個手刃直接將雲深敲暈。若不是雲深對她根本不設防,她也沒法如此簡單地得手。
她抿了抿唇,說道:「我先帶雲深回家,想來他也不想呆在雲府中。舅舅你也同我們一起回去吧,我也有些問題想要問你。」
孟良沉著臉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跟雲夕回去了。
因為雲穆發話說他的傷不怪罪孟良,因此雲府倒是沒有人攔著他。只是大家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了將雲深公主抱起的雲夕身上……看上去纖細柔弱的夫人卻能夠將侯爺輕鬆抱起,這畫面怎麼看都充滿了違和感。
雲夕對於那些目光視若無睹,很快將雲深帶回家去。
珠珠看到她抱著雲深,仰著小臉道:「娘,你是在和爹玩遊戲嗎?珠珠也要抱。」
孟良原本沉著的臉在看到可愛的珠珠后緩和了許多,將珠珠直接抱起。
珠珠捏著小鼻子,「舅公好臭,舅公不乖,不洗澡。珠珠每天都洗的香噴噴的。」
小孩子的童言稚語最是惹人開懷,孟良嘴角勾了勾,身上原本的寒意消失無蹤,「嗯,是舅公不好,珠珠真聰明。」
他的眼眶微微發紅,像是通過珠珠看到了誰一樣。
珠珠煞有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嗯嗯,舅公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
這話是雲夕平時拿來教訓她的,結果珠珠這丫頭一轉手就拿來教訓孟良,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只是原本鬱結的心情被寶貝女兒那麼一鬧,那股鬱氣也消減了不少。
她將雲深給抱到床上,然後不自覺伸手去撫平他皺起的眉毛。
孟良很快就將珠珠哄去看小布丁,雲夕將銀硃的事情同他說了一下,正色問道:「小舅舅,到底是誰將這消息傳達給你的?」
孟家滅門之事至少發生在二十多年前,當時的證據基本都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即使雲深和孟良投入大量精力,也沒有查出蛛絲馬跡,就彷彿有一雙手將一切蹤跡都撫平了一樣。
孟良突然之間卻知道了事情原委,若說沒有人提醒,雲夕根本不相信。
即使雲夕用十分簡潔的語言描述當時發生的事情,孟良也能感覺到當時的驚心動魄之處,若不是雲夕對自己的葯太過熟悉,只怕他們兩人都要遭了算計。
為了復仇,孟良無所謂自己的下場,可是他卻不會將雲夕給拖下水,不然那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的外甥。
他臉色黑如墨水,說道:「是我認識多年的幾個江湖朋友。」
他沒有隱瞞,將那些人的身份都告訴雲夕,雲夕記在心上。這些人到時候肯定也得好好調查的。看來隱門和萬事屋最近要忙了,既要搜尋出銀硃的家人,還得調查這幾個人。
雲夕道:「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雲穆要滅孟家的門?」在孟良面前,她可不會稱呼雲穆為爹,不然豈不是給孟良添堵。
孟良冷笑道:「還能為了什麼,自然是為了權勢。」他眼中沉澱著深沉的恨意,「真正要孟家人命的是先帝。」
「孟家上下都被滅口后,雲穆便因為救駕之功而世襲三代不降。」
原本爵位輪到雲穆的時候,得降為侯的,結果因為有了這一份功勞,雲穆便成為了當年京城中最風光的雲國公。曹家的人應該也是知曉這事的,不然當時的曹皇后在京城一眾大家閨秀中並不算突出,卻被指婚給了那時候的太子楚息元當太子妃。
這便是所謂的獎勵。
犧牲了孟家,成全了曹家和雲府。原本雲家和曹家有所默契,打算結為夫妻。誰知道雲穆遇到了孟芷芸后,對她可謂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硬是娶她為妻,拋棄了雲曹氏。
雲夕張了張嘴,最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其中最可恨的便是那先帝了。只是先帝早已死去多年,屍骨又埋在皇陵之中,想要鞭屍都沒辦法。
「孟家對大楚可謂忠心耿耿,先帝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她隱隱約約覺得主要原因是出在她那婆婆孟芷芸的身世上。孟芷芸,作為北魏廢太子之女,身份非同一般。她的手中甚至還有一部分的隱門勢力。
孟良冷冷道:「昔年北魏的廢太子昭王用一把大火將王府都給燒了,也埋葬了自己。昭王的外祖一家原本是北魏最大的富商,富可敵國。傳聞中他將這筆財產埋在一個地方,作為起複的資金,然後繪製了一張的藏寶圖。」
雲夕心頭一顫,倘若真有這筆錢的存在,那麼肯定是交到了孟府手中。
孟良苦笑道:「當年先帝寵愛那貴妃娘娘,即使貴妃娘娘的弟弟私吞那軍餉,他也視若無睹。父親為了養活那些鎮守邊疆的兵,動用了那筆錢,卻沒想到卻因為漏了痕迹,為孟家招惹來這樣的滅門之禍。」
「事實上,只要他一句命令,父親肯定會將這筆財產拿出來。」
當時的孟家,收留了孟芷芸,不僅僅是因為那太子妃於孟夫人有恩,也因為這筆財產。
雲夕道:「所以先帝應該也是知道婆婆的真正身份了?」
孟良點點頭,「只是他不敢真的下手殺死姐姐。」他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那時候的母后皇太后是北魏的公主,手中掌握了一部分的勢力。姐姐入了她的眼,若是先帝對她出手,只怕那母后皇太后也會魚死網破。」
雲夕頓時回想起那位母后皇太后便是昭王一母同胞的姐姐,她本身又沒有子嗣,自然會拚命護住胞弟唯一留下的血脈。
這位北魏公主死去沒三天,先帝也得了一場急病而亡。雲夕嚴重懷疑,這是母后皇太后擔心他活著對孟芷芸不利,在死前便安排好了一切。
孟良的聲音多了幾分的哽咽,「姐姐想來那時候便知曉了這些,擔心我被除去,那時候整日將我帶在身邊,不讓我遠離她的視線。」
那時候的姐姐十分清楚她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到先帝去世以後,趁著京城一片混亂,姐姐將他遠遠送走,隱姓埋名。
雲夕嘆了口氣,像孟芷芸這樣靈慧過人的女子,她很難想象她會愛上雲穆這麼一個人,並且嫁給了他。怎麼看雲穆都不配啊!
「那麼小舅舅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孟良道:「我會離開京城。」
「你們也做好準備,雲穆……他活不過一年。」在說到雲穆的時候,他原本的悲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仇恨。
「在那一劍捅下去的時候,我便知道他不會死。倘若我打算要他的命,定能夠讓他當場斷氣。」他聲音硬邦邦的,擲地有聲。
雲夕不由贊同地點頭,孟良的身手……可不比她和雲深弱。雲深最開始武功的啟蒙人便是孟良。看來小舅舅當時那一劍根本不是一時憤怒所為,而是早有謀划。
「那劍上原本便被我塗抹了葯,隨著血液侵入他的五臟內腑,讓他身體逐漸虛弱下來,所以……他活不到一年的。」
或許是偏心吧,雲夕並不認為小舅舅哪裡做的不對。
「這樣也好,他也算是得到應有的報應。」
「若不是為了雲深,我定會將他凌遲,以此血祭我孟家那幾十條人命。」
他看向雲夕,說道:「我該進宮去請罪了。」
儘管先帝是他的仇人,但孟良卻沒有因此遷怒到楚息元身上。這些年來,若不是楚息元的照顧,雲深哪裡能夠活得那般滋潤。
「保重。」雲夕知道他這一離開,再回到京城不知道是幾年以後。
「好好照顧雲深。」
他留給她這麼一句話,背影決絕。
雲夕覺得他走了也挺好的,這樣一年以後雲穆死了,大家也不會聯想到他身上。
她看著孟良漸漸離開她的事業,然後眨了眨眼,坐在雲深床前。
大約半個時辰后,雲深醒了過來,他不自覺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雲夕看到這個動作,有些心虛。她那時候擔心沒法敲暈雲深,結果力道有些大。
她咳嗽了一聲,親自上前給雲深揉脖子,算是賠罪。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雲深忽的張開手臂,將雲夕攬進懷裡,他整個人的重量直接壓在雲夕身上。
雲夕十分心疼,她沒見過雲深這樣脆弱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深鬆開手,神色也恢復了過往的從容,只是身上的寒意加重了幾分。
再睜開眼時,他便成為了世人眼中那個高高在上透著疏離的國公爺。
「以後,不必再去那府里了。」
「嗯,我們都不去。」她頓了頓,說道:「你還有我,還有珠珠,還有小布丁。」
所以……別那麼難過。他不是一個人,她也不會讓他一個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會陪他一起面對。
雲深的嘴角勾了勾,「嗯,還有你們。」
……
雲府中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來,孟良也親自進宮請罪。
京城人對於這件事可謂是議論紛紛,大家紛紛猜測雲穆做了什麼惹得孟良恨不得殺了他。總體來說,輿論還是比較偏向孟良的。按照大家的說法是,倘若這事是雲穆在理,雲穆險些沒命后,肯定得找孟良算賬。
可是大家所看到的事實卻是雲穆對外表示同孟良無關,而雲深甚至沒去看望他這個卧病在床的父親,像是連面子上的功夫都不願做一樣。
大家紛紛猜測各種緣由,大部分的人都猜測是因為孟芷芸的死同雲穆有關,不然雲深和孟良也不會都是這個態度。倒是沒有什麼人猜到孟家的滅門上。雲穆還強撐著身子上摺子給孟良開脫。
當事人都是這個態度,御史也沒法彈劾孟良刺殺國公一事,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最後楚息元罰孟良一年的俸祿,並且罰他出京,三年內不許回來。
雲夕覺得後半個懲罰,分明就是孟良自己要求的。
孟良離開前,將自己名下的產業都轉移到了珠珠身上,讓珠珠一下子就成為了小富婆。不得不說,孟良的確很偏心啊,只送珠珠,都沒送小布丁。
他走之前,雲夕和雲深都去送了他一程。雲深送了他不少的毒藥,雲夕考慮到他在外面不方便,不僅送了好幾瓶千鶴膏,還將一枚青鸞木玉佩給他用來防身。這枚玉佩原本是給雲瑤用的,但云瑤根本沒有用得到的機會,轉手又還給了雲夕。
這一去,再回京就得等三年了,那時候想來一切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孟良走後,雲深好幾天心情都不太好,於是他的手下便遭了秧。
裴正海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自己被操練得全身都沒一處好皮,死纏爛打,最後拿走了雲夕兩瓶的千鶴膏。
雲深知道這事後,冷笑道:「他分明是因為得罪了元靈雅,所以才想拿你的千鶴膏賠罪。」拿他妻子的東西做人情,他明天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
雲夕好奇問道:「他又做了什麼?」元靈雅的脾氣一向很好,雲夕就沒聽說過她生氣。
雲深道:「前段時間有女子抱著一個長相同他有幾分相似的孩子上門尋親。雖然是他繼母的算計,但那女子也的確同他有過露水情緣。」
不然人家也沒法算計他啊。
雲夕明白了,「早知道我就不該給他千鶴膏。」
元靈雅在嫁到大楚后,也時常同雲夕來往,雲夕對她觀感很好。
她忽的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華太醫打算告老還鄉了。」
華太醫同雲深有幾分交情,準確來說,是孟芷芸於他有恩。雲深當年在宮裡的時候,華太醫也幫襯了他不少。現在他要告老還鄉,於情於理,也該送份禮物給他。
雲深點點頭,他也是早早知道這件事,「過兩天咱們請華太醫吃一頓飯。」
雲夕道:「好,只是他這一走,以後請太醫都不知道要請誰了。」別的太醫她哪裡放得下心。
雲深道:「有我和雲七在,也不需要其他醫生。」
「說的也是。」雲夕也覺得自己是庸人自擾,忘記站在自己面前的可是江湖上神龍不見尾的不死神醫。
她和雲深沒想到的是,這一頓請客,華太醫同他們傾吐了埋葬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雲穆當年之所以會子嗣艱難,卻是孟芷芸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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