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禍,何不食肉糜
他語氣篤定,對於自己的醫術,雲深一貫擁有最大的信心。
「這並非瘟疫,只是癥狀同瘟疫十分相像。」他俊美無濤的面容上罩著一股的冷意,「李大人體內有一隻蟲子,便是這蟲子讓他成這樣的。」
雲七聽了后,再次細細把脈,點頭稱是,「是的,的確是那蟲子引起的。那蟲子太小,先前把脈的時候根本注意不到。」若不是公子提起,他額外關注的話,只怕也會以為就是尋常的瘟疫。
也難怪他開了葯以後,李大人吃了卻半點效果都沒有,因為本來就不是瘟疫,沒有對症下藥,李大人能痊癒就怪了。
雲夕心中忽的一動,「其他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一夜之間突然爆發出來,怎麼看都有貓膩啊。
雲深道:「這蟲子叫做廉蟲,在寒冷的地方會選擇沉睡,等天氣暖和了后才蘇醒。」他神情越發嚴肅,語氣冷冷的,「據我所知,丘州不該有這種蟲子的。」
雲夕自然是相信雲深的判斷,她咬了咬下唇,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很有可能會是*?」
雲深直接提筆寫了一張藥方,「按照這上頭的來抓藥。」
雲夕看了看,發現就是一個殺蟲的配方:雷丸、牽牛子、木香、檳榔……除此之外,還添加了幾樣調理身體的。
她吩咐道;「這些葯多準備一些,倘若是其他人的瘟疫也是因為這廉蟲的話,到時候就將這些葯送給那些病人好了。」
她剛剛也聽了,得了瘟疫的大部分家境貧寒,加上現在又水災,他們還真未必拿得出銀子買葯吃。事實上,那些被送到醫館的很多都是準備等死。
銀丹和霜降直接去買藥材,雲深則是同葛知府說瘟疫的事情。他直接將功勞推到雲七身上,說是雲七今天早上再次把脈,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至於雲七,則是直接去醫館去給那些病人們把脈。
等回來以後,他說道:「這些人都是因為體內有廉蟲的緣故,並非真的瘟疫。」
葛知府知道這消息后,不由鬆了口氣。不是瘟疫就好,瘟疫這東西若是傳染開來的話,一個弄不好,整座城市都要遭殃。葛知府也不是傻子,在聽說這種蟲子並非丘州所有的話,已經不自覺想到了*這上面了。
難道是有人想要陷害他不成?
葛知府磨刀霍霍準備揪出幕後的人。
雲夕則是看著廚房的人熬煮了整整兩大鍋的葯,等熬煮好了后,讓人將這些葯湯端到馬車上,送到醫館之中。
醫館中大概留著幾個的老大夫,還有幾個官差。只是這些官差明顯都離病人遠遠的,似乎生怕被他們給傳染上。每個病人都躺在床上,一間屋子擺了十張床,每個床上躺著兩個人。男的一間,女的一間,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到生氣,似乎都已經任命了,只有麻木和茫然。
其中一個官差看到雲夕,連忙行了一禮,「夫人,這樣的地方,哪裡是你這樣的貴人該來的、萬一不小心被傳染了可怎麼辦?」
雲夕抬腳走了進來,說道:「不會被傳染的,他們得的並非瘟疫。」
一個老大夫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眉頭緊緊皺起,「可是這癥狀就是瘟疫啊。」
這幾個老大夫留在這邊給這些人看病,顯然是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所以雲夕對他們還是頗為尊重的,語氣也溫和了許多,「你再重新把脈,注意腹部那位置。」
年邁的大夫連忙過去診斷,不同於雲深和雲七能夠很快診斷出來,他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鬆開搭在病人手腕出的手,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還真不是瘟疫,是身子中有蟲子。」
雲夕道:「剛剛過來給他們看病的是我從京城中帶來的大夫,醫術不比宮裡的太醫差,他也說了,這些人都是因為身體中有廉蟲的緣故,這蟲子在體內的癥狀同瘟疫很像,這才讓他誤解了。」
「我已經讓人熬煮了葯,將這些藥劑喝下去,殺死體內的蟲子,很快就會好了。」
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聽到自己還有得救,眼中煥發出光芒,就要掙扎著起來。
幾個老大夫臉上露出羞愧得表情,「終究是我們學藝不精,才會連是不是瘟疫都沒認出。」
雲夕語氣輕快,「哪裡是你們的問題。那神醫雲七一開始也以為是瘟疫,畢竟這蟲子藏得太隱秘,沒有專門去尋找根本就發現不了,他先前也誤診了,直到今天早上覺得不對勁,重新診斷後才發現錯誤。」
「即使是宮裡的太醫,沒有人提醒的話,也想不到這頭上來的。誰讓它和瘟疫的癥狀一模一樣呢?幾位先生能夠不顧自己的年紀和身體,親自留下來給大家看病,這份醫德便已經勝過了大多數的大夫。」
她幾句話說的這幾個大夫眉開眼笑的,只覺得面前這位夫人真是再可親不過了。
他們還想幫忙端碗過去喂這些病人。
雲夕哪裡能讓幾個老人家在自己面前做事,直接讓雲大等人過去,至於霜降和銀丹,她們負責女的那間屋子。雲夕心中明白,對於這些病人而言,他們所需要的是信心。
所以她也告訴大家,喝了葯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還拿李大人舉例子。
「李大人可是這次的欽差大臣之一,他今天喝的葯可是和你們一樣的,我出門的時候,看他已經好了不少了。」
她這話十分具有說服力,讓不少人的神色都鬆快了起來。欽差大臣那是什麼身份,就連知府都得恭恭敬敬的。他喝的葯,那還能有差的嗎?底下的人也不敢讓他身體出了差錯啊。
還有幾個更是說道:「沒想到我也有和欽差大臣喝同一碗葯湯的時候啊。」
「是啊是啊,我們身體肯定會好起來的。」
「只希望這洪水早點退下啊。」
雲夕看著氣氛已經不像是一開始那般死氣沉沉,嘴角不由地勾起。
她對幾個大夫說道:「我另外讓人送了藥材過來,若是不夠喝的話,那就再熬煮一下,你們也不必親自動手,那些官差也不是吃閑飯的。」
幾個正在舀著葯湯的官差連連保證自己會好好做事。先前他們之所以敬敏不謝,也是因為以為這是會傳染的瘟疫,既然是身體生蟲子了,那他們就不擔心了。
雲夕看著所有人都喝了一碗后,又讓人從馬車上抬下了好幾袋的大米。生病的人還是多吃點好東西養養身體的好。
做完了這一切她正要離開,兩輛馬車開了進來。馬車外面都是披著一層白色的紗,風一吹,似乎隨時要隨風而逝的樣子。
雲夕一看到這做派,便猜到只怕又是那寧霏要來了。
她的預感那叫一個準確,下一秒,身著白衣的寧霏從馬車內下來,臉上依舊是一成不變的聖潔表情。
她的視線落在雲夕身上,似乎有些驚詫,「雲夫人。」
被點出身份,雲夕卻一點都不驚訝,她也覺得寧霏事後會調查出她的身份。更不用說他們那天晚上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後面不少人都醒了過來。見過欽差大臣,甚至同他們聊天,對這些老百姓而言,本身就是值得吹噓的一件事。
雲夕只是點了點頭,問道:「寧姑娘也來了嗎?」
從這車內,她嗅到了頗為熟悉的幾種藥材。
幾個白衣女子將一桶葯湯搬了下來,寧霏道:「我聽聞他們吃了些治瘟疫的葯后,都沒效果,想起我們教中有個方子十分好,便讓他們熬了一些過來。」
雲夕的鼻子靈,加上一整個早上都是聞那幾樣藥材的味道。所以這葯湯一拿下來,她便已經知道了裡面的成分——無非便是雷丸、牽牛子這些,只是少了那幾種調養身體的藥材。畢竟那些藥材更花錢一點。
她眸光冷了幾分,說道:「這隻怕並非治療瘟疫的葯吧,而是殺蟲的藥劑。不過倒也對症,這些人本來就不是得瘟疫,而是身子里生了蟲子。」
她目光落在寧霏身上,說道:「將她們都給我帶回去。」
寧霏聽到她說到蟲子的時候,臉色微變,等聽到雲夕說將她們抓起后,更是維持不住那仙子的做派,「你,你這是做什麼?」
雲大、雲二、銀丹和霜降直接將這些人放倒在地上,她們摔在地上,原本潔白的衣服染上了泥土,看起來分外狼狽。
寧霏更是死死地瞪著她,眼中閃過怨恨,「雲夫人,您怎麼能夠無憑無據就抓人?」
雲夕冷笑一聲,說道:「你倒是厲害,還沒把過脈,便知道這些人不是得了瘟疫,還能對症下藥帶了這些葯過來。可見你事先便知道這蟲子的事情。」
她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李司也曾經喝過她當初送來的所謂去濕氣的葯,心中越發篤定,「你借用白衣教聖女的身份,將那些蟲子放入葯中,借著施藥的機會,讓老百姓們吃下,導致他們得了這樣的病,然後再裝作善良無私地贈葯,收攬民心。」
寧霏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的,她沒有想到面前的這位雲夫人居然能夠將所有的事情都猜測得*不離十,她嘴唇動了動,有氣無力地辯駁,「我是白衣教的聖女,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雲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嗤笑道:「白衣教的聖女?你這是在說笑話嗎?你大概不知道吧,當時將紅姑帶到皇宮面見陛下的人正是我。白衣教的聖女和教主我都是見過的,唯獨不是你。」
「還有在冒充之前,先打聽一下吧,白衣教的聖女武功高強,身負雪凝功,你再怎麼學,也是學不出來的。」
「你們冒充白衣教,給民眾下蠱,欺瞞大眾,居心叵測。」
她不想再聽寧霏說什麼,直接讓雲大等人將她們捆綁起來,為了以防她們吵鬧個不停,雲夕隨手將一些布塞在她們嘴裡。
既然都已經將她們給抓捕了,那就趁熱打鐵,直接將那宅子一鍋踹。
紅希得了她的吩咐,點頭道:「我立刻回府帶著人馬過去。」
那些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將她們一網打盡再簡單不過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多帶些好手過去才是。
銀丹正要將寧霏等人塞進馬車裡,一塊泥直接砸了過去,砸在寧霏的髮髻上。
「喪心病狂的賤人!虧我以為你真是個好的,誰知道你卻如此惡毒,為了自己的名聲,將我們害成這樣?」
「就是!」
「原來我之所以得這病,都是吃了你給的東西。像你這樣腸子爛了的人,怎麼不去死?」
這些老百姓們聽了雲夕之前的話,再想到自己生病以後的痛苦,將所有的仇恨都遷移到了寧霏等人身上。他們強撐著從床上下來,隨手抓出泥土砸了過去。
銀丹為了避免誤傷,連忙先閃開來,也讓這些人好好發泄一些。這些人差點因為寧霏等人的私心被弄死,只要不過分,雲夕都不會阻止。
幾個女孩子沒一會兒就被砸得像是從泥土中撈出來的一樣。其中一個婦人更是嫌不夠,直接沖了上去,長長的指甲往寧霏的臉上抓,「我抓爛你這張勾引人的狐媚臉。」
「長得人模人樣的,心卻如此惡毒。」
寧霏吃痛地想要躲閃,可惜身子被捆綁著,根本沒法掙扎。加上她嘴裡還塞著布,想叫出聲都沒辦法。
這大娘怨氣不是一般的大,抓了寧霏還不夠,其他幾個人的也一起給抓了。鮮血混合著泥土,看起來分外的猙獰。
雲夕冷眼旁觀這一幕,這些都是寧霏她們自找的。
等他們發泄完,一個個氣喘吁吁地在旁邊喘氣后,雲夕才讓人將這些根本看不出原來樣子的女人押到馬車上。
等她回去后,紅希卻還沒回來,雲夕也只知道她除了帶了十個好手過去,還另外帶了二十個衙門中的官差過去。這麼多人在,應該不會放跑半個人。
葛知府等人從紅希口中知道隻言片語,只是詳細情況終究不清楚。一看到她回來,立即迎了上來,「夫人,這幾個便是白衣教的成員嗎?」
雲夕道:「她們不是,她們只是冒牌貨罷了。」
她將在醫館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
葛知府的神情嚴肅,語氣透著幾分的憤怒,「我原本只當她們是好的,卻不知道她們所謀深達,甚至不惜利用無辜的老百姓。」
昨天到今天中,因為這蟲子便已經死了兩個人。顯而易見,對於這群人而言,為了自己的利益,生命算什麼?
雲夕道:「我離開前也問過了,得了這病的,每個都喝過她們送過去的葯湯。」
她只是還不清楚,指使寧霏的人是誰?不過沒關係,那麼多人,總能撬開幾張嘴。
葛知府沉著臉,「將這些人全都給我壓進大牢之中。」
雲深卻阻止了他,說道:「還是將她們交給我們吧,丘州應該有官員同她們勾結在一起。」不然這些人也不能發展得那麼快。
葛知府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黑了黑,卻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雲夕在府里等了好一會兒,紅希依舊沒有回來。按道理來說,那些人並不難解決,早該回來了才是。
她心中不由生起不安的情緒,不會不小心翻船了吧?萬一那邊真有高手在就不好了……雲夕坐不住了,站起身,打算親自帶人過去看看。
萬幸的是,紅希回來了,只是身上沾染了些血跡。
「夫人莫要擔心,這些血跡不是我的,我只是沒想到其中也有幾位身手還不錯,險些陰溝翻船。」她說道:「這次在那宅子中,倒是搜出了不少的金銀財物,另外我們還找到了幾個瓶子,瓶子中養著不少蟲子。」
紅希將一個樟木箱子抱了出來,打開箱子,露出了裡面五個淺紫色的瓷瓶。
雲夕拿起其中一瓶,打開一看,裡面是密密麻麻的蟲子。若是密集恐懼症的人見了,只怕會起雞皮疙瘩。
葛知府看到這些,手緊緊握成拳頭,「城裡的瘟疫果然是這些人搞的鬼。」
「人贓俱獲,我看他們還有什麼話可說。」葛知府恨不得將這些人給千刀萬剮了。
除了這些蟲子以外,還在那宅子找到了不少殺蟲的藥材,可見這些人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著隨時上場。
那宅子所有的人都被押了下去,葛知府也下令讓人將寧霏等人通告全程的百姓。
雲夕提醒道:「別忘了說她們並非真正的白衣教。」她可不想白衣教的名聲被毀。
葛知府點點頭,對他來說,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等雲夕進屋以後,紅希也閃了進來,明顯就是有話要說。等關上門后,紅希從懷裡掏出了幾本的賬本,放在桌上,她生怕被人聽到,還特地凝音入耳,「夫人,這些是我在寧霏的屋子中找到的,她將這些藏在了花瓶中。我生怕那些官差中有誰的眼線,所以不曾讓別人知道這事。」
雲夕點點頭,翻開賬本,第一本和第二本的賬本上記載的都是給他們提供貨物的一些商家……毫無疑問,從這兩本賬本下手的話,能夠順藤摸瓜找到不少的線索。
等翻到第三本的時候,雲夕的神情越發嚴肅,第三本上所記載的卻是丘州不少官員家中的陰私之事。比如張千總家中的義子實際上是他的私生子,只是被他收作義子。比如丘州守備的妻子前幾年病逝,真正原因是因為這位守備的母親同兒媳婦關係不睦,形同仇人,這才偷偷在兒媳婦葯中動手腳,比如杜同知借著職務之便,收受了不少的賄賂,在去年更是收下一個富商給的五千兩銀子。
雲夕一頁頁翻下來,心情越發的沉重。看來寧霏野心不是一般的大,掌控這些秘密的他們無疑可以藉此威脅不少官員。
上頭所提到葛知府,也只是說他貪杯,最愛普州的高度醇酒。
雲夕抬頭看向紅希,說道:「這幾份賬本關係重大,牽涉不少,幕後之人肯定不願賬本落在我們手中,定會想方設法拿走。」
她靈光一閃,嘴角不由勾起了淡淡的笑意,「不過這樣也好,我們正愁揪不出那人呢。」
她說道:「先讓我們的人守在這宅子,守個兩天,等兩天後再撤掉人。在這兩天以內,我們儘快將這三本賬本重新抄寫一遍,再將原件送回去。」
等他們的人撤走,幕後之人肯定會忍不住派人去將賬本給找出來。雲夕將原件放回去也是為了防止他們狗急跳牆。
……
雲夕接下來兩天時間都在抄寫這賬本。其實這項工作交給雲深更合適的,這人模仿起賬本那叫一個以假亂真,只是雲深這兩天事情不少,還真抽不出時間來。
雲夕以養身體為理由,窩在房間中抄寫賬本。
另一邊寧霏等人的行為被葛知府公布后,也的確在丘州掀起了一陣陣的波瀾。不少先前吃了她送來東西的百姓身體都診斷出了廉蟲,一個個對寧霏恨得牙痒痒的。
原本寧霏在他們眼中那是聖潔善良的天女,現在則是成為了毒婦的代名詞。也幸虧葛知府告訴大家,寧霏等人刻意冒充白衣教行事,不然白衣教的名聲也要跟著掃地了。
因為葛知府提前備好了藥材的緣故,民眾們服用了葯,基本都沒有什麼大礙。加上大家都知道這是蟲子引起的,並非會傳染人的瘟疫,所以一開始引發的恐慌情緒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雲夕在這兩天時間內將這些賬本抄寫好,霜降在天黑的時候,將原本的幾個賬本偷偷放回了原來的地方。原本駐守在那鬼宅的人,也裝作一無所獲的樣子,直接離開了那宅子。
雲夕這兩天基本精力都用在抄寫賬本上,壓根就不曾休息。等抄寫完后,她將賬本小心收好,直接躺著休息去了。
睡醒的時候,雲夕感覺自己的腰被攬在,頭靠在手臂上,全身都被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氣息所籠罩著。
她唇角不由勾起了愉悅的弧度,她這兩天忙碌,雲深卻也沒閑著,他們幾人親自去堤岸那邊看了,思考著讓洪水早點退了的法子。
她將身子往雲深的懷裡縮了縮,只是這個細微的動作還是讓雲深醒了過來,他在雲夕的額頭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然後就要起身。
雲夕問道:「不多休息一下?」她睡前雲深還沒回來,可見他也沒休息多久。
雲深搖搖頭,說道:「我們經過兩天的討論,決定將丘河的下游炸開一個口子。」
下游原本就狹窄,加上不少淤泥堆積,導致水根本過不去,直接淹沒了半個丘河。
炸開嗎?
因為陸翊染的緣故,雲夕多少也接觸到了這個時代所使用的一些炸藥,威力……不是一般的小。她眉毛微微皺起,「那得用多少的火藥才能炸開來?」
至於讓人去挖,根本不可能。雲夕也是親眼看過下游的場景,水流那叫一個湍急,就算是擅水之人,掉入河中,只會被大水直接沖走,更別說是將淤泥挖開了。炸開一個口子,讓水直接衝下去,只怕是最好的方子。正所謂堵不如疏,再說了,下游的地區基本都已經荒無人煙,就算水衝下去,也不會造成什麼傷亡。
火藥……
雲夕心中微微一動——如果是火藥的話,她還真有些法子。火藥本身是由硝石、炭、硫磺,按照一定的比例搭配而成。雲夕先前一直沒有拿出火藥,便是覺得這東西的殺傷力實在太大。
這時代所使用的火藥方子,硫磺和硝的比例是一比一,而現代的比例則是硝站了四分之三,這也能夠讓火藥的威力更大。
若是硝化甘油的話,威力更大的,只是這東西太不穩定了,一不小心就會鬧出人命,雲夕本身也不是專業人員,沒必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她思考了一下,最後還是將現代的黑火藥配方寫了下來,對雲深說道:「試試用這種配方來製作火藥,威力最少也是這時候火藥的三倍。」
雲深接過這薄薄的一張紙,他十分明白這張紙的重若青山,他沒有問雲夕怎麼知道這方子的,到底從哪裡拿到手的。她不說,他便不問,這是他對雲夕的信任。
雲深道:「我就告訴他們,是某個隱姓埋名的導師不忍丘州百姓受苦,這才將這方子貢獻出來。」
雲夕感覺眼眶有些熱,說道:「好。」
雲深將紙上的配方記在心中,下一秒直接將這張薄薄的紙給碾成了粉末,粉末輕輕飄落在地上,只留下了淺淺的痕迹。毀了這張紙,也就等於毀掉了一切的證據。
雲夕伸手抱了他一下,說道:「去吧。」
雲深加重了這個懷抱,力道之大像是要將她給揉進身體中一樣。
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手,轉身離開屋子。
另一邊知府夫人則是過來同她請安,「不知夫人身體是否好轉了一些?」
雲夕點點頭,「這兩日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她頓了頓,說道:「大概是連日的車馬勞頓,身子這才有些吃不消。」
葛夫人關心了幾句后,說道:「我現在倒是有個主意,想學先前夫人您在京城的做法,將丘州一些夫人邀請過來,但大家能不能也捐出些銀子。我這兩日出門,每每看到那些失去家園的平民百姓,心中就為止痛心不已。」
「夫人您的身份最高,加上您又有經驗,這才想讓夫人您辛苦一回,幫忙主持一下。」
雲夕明白,其實葛夫人是給她送功勞來著。想要主持的人多著呢,只是大家的身份比起雲夕遠遠不如,也沒有人有這個膽子越過她來做這件事。若是趙夫人在的話,她的年紀和身份才是最合適的。
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雖然葛夫人作為知府夫人,除了雲夕以外,身份可以說是最高的。只是丘州一些夫人娘家勢力不小,對她一直都有些不服氣。這種收攬名聲的好機會,只怕不少人都搶著上。葛夫人這才請到了雲夕頭上,雲夕的身份足夠鎮住那些上跳下竄的人。
雲夕說道:「我年紀小,還需要你多掌眼呢。」她頓了頓,說道:「不過我們在丘州接下來只怕不會超過四天,所以還是儘快的好。」
他們之所以停留了那麼久,也是因為洪災的緣故。
葛夫人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越發真誠了。雲夕這話毫無疑問奠定了她是這慈善事的第二副手,她說道:「我看時間就定在後天好了。等我寫好了名單后,再讓夫人您過目一下。」
雲夕點點頭,葛夫人心心念念都是這件事,很快就向她告辭了。
等她離開以後,銀丹從外頭回來了,眉頭皺得緊緊的,說道:「夫人,今天不少大人親自去看寧霏等人審訊,等他們離開半個時辰后,寧霏咬舌自盡了。」
她這一自盡,一些線索都斷了。
雲夕抿了抿唇,寧霏這兩天都要死咬著沒說話,結果等那些大人去圍觀了一回,沒多久就自盡,這其中說沒有貓膩她都不相信。只怕寧霏是明白,她若是吐露出隻言片語,只怕會生不如死,這才幹脆地去死。
雲夕知道這事後,卻不像銀丹那般生氣,反而笑了,「多做多錯,可見對方也是著急了,反而露出馬腳。將當時一起過去的那些官員名單都記下來,額外找人盯梢他們。」
這也算是大大縮小了他們的懷疑範圍。
銀丹想想也的確有理,說道:「一起去的有九個官員,我這就找人盯著他們。」她也只能多收買一些城裡的乞丐來做這項活。
正如同雲夕所預料的那般,對方果真是著急了。
在逼死了寧霏以後,依舊不放心,當天夜裡,便有人直接潛入了那鬼宅,輕車熟路地來到寧霏的房間,只是沒等他從花瓶中拿出賬本,便被早就守株待兔的霜降給逮了個正著。
這人正是丘州同知楊毅凡府中的管事。
當天晚上,楊毅凡便被逮捕進牢中,他被抓的時候,還試圖自殺。
雲深直接說道:「你若是死了,你的夫人女眷全都會被充作官妓,你的兒子則會被送到京城的南風館。」
這威脅的話語不可謂不厲害,楊毅凡頓時不敢死了。他的妻子兒女若是落得這樣的下場,那才叫做生不如死。若是其他人,他還未必會相信。可是說這話的人是雲深,全大楚都知道他的話比那些皇子皇女還有效。
楊毅凡臉色灰敗地被壓了下去,並且將所有的罪都一個人認了下來。
無論是雲深還是葛夫人都不相信這只是他一個人犯下的錯誤,只是一時之間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而且比起揪出楊毅凡背後的人,更重要的一件事是儘快讓這洪水退下。繼續放任丘州成為水城的話,遲早真正的瘟疫會到來的。洪水中泡著好幾具的屍體,這些屍體在天氣漸漸炎熱的時候,散發著惡臭味。若不是葛知府一直強調飲水的健康,只怕真正的瘟疫早就爆發開來。
在五月十號,丘河的下游之處爆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下游的一塊堤岸直接被火藥給炸開一個巨大的口,浪花敲打著河堤,朝著下游不斷地涌了過去。
雲夕眯了眯眼,發現這改良過的火藥威力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更厲害一點,若是放在戰場上的話……
她眯了眯眼,只希望自己並沒有打開潘多拉的盒子。
圍觀這泄洪的人有不少,葛夫人站在她身邊,水不斷地往下流,不由流下了幾滴欣喜的眼淚,「這下好了,這洪水很快就會褪下了。」
圍觀民眾望著這一幕,有嚎啕大哭的,也有歡呼的,這些聲音同滔滔水流聲混合,匯聚成了一副人生百態。
這時候,一道有些不和諧的聲音響起,這聲音聽起來輕柔婉約,說出的話語卻讓雲夕很想一巴掌打過去。
「只是這水衝下去后,只怕要將那一片的梨花林給徹底淹沒,不知來年是否還能見到那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場景。在炸了那堤岸之前,為何不先將那些梨樹給移植了呢?可憐這些梨樹,日後便要同水中的淤泥同伴。」
雲夕轉過頭,說話的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只在裙擺和袖子處綉著幾朵的梨花,髮髻上斜斜地插著一根白玉簪,長得花容月貌,冰肌玉骨。
雲夕看到不少聽到的人都用憤怒的眼神看著這姑娘。
葛夫人低聲道:「這位便是那胡家的閨女胡瑾萱。」
原來就是那個據說不食五穀的胡姑娘。
雲夕心中冷笑,在這位胡姑娘心中,滿城老百姓的生命都比不過那一個梨花林不成?
她眼睛微微眯起,一根藤蔓從地上鑽了出來,直接將胡瑾萱絆倒。胡瑾萱直接半個頭摘到了水裡,若不是腳被藤蔓扯著,只怕直接掉到了那水裡。
只是她頭和上身泡在水中,手慌亂地掙扎著,她的丫鬟呆了一下,連忙將她從水中拉了起來。
胡瑾萱上半身濕透了,加上她穿的還是月白色的衣服,更是隱隱約約透出了肚兜的顏色。她頭髮凌亂,黃色的河水一點一點地滴了下來。什麼仙氣都沒了。
她的丫鬟手疾眼快地用外套將胡瑾萱給裹著,只可惜大家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場面陷入了一片的寂靜,然後爆發出了巨大的嘲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