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二提親(上)
若說葉如蒙先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現下一聽福伯說的,便全然明了了,頓時身子一軟,兩眼一翻白,直直地往身後倒了去,紫衣和藍衣二人連忙快手扶住了她。
林氏一聽,也身子一軟,葉長風連忙抱住了她。林氏忽地回過神來,見自家女兒已經倒了下去了,連忙托著肚子軟著腿就朝她跑了過去。
桂嬤嬤掐了一會兒人中,葉如蒙才醒了過來,一醒來,就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家爹娘,面上三分悲憤,七分屈辱。
「蒙蒙,這是怎麼回事?」林氏忙問道。
「女兒不知道……」葉如蒙傾刻間就淚流滿面,「容王爺、容王爺是有說過喜歡我……可是、可是女兒一點都不喜歡他啊!」
「別怕別怕,蒙蒙別怕。」林氏連忙抱住她,「別怕……」可她自己也怕呀,怎麼會是容王爺來提親呢?而且還是直接帶著聘禮?
葉長風倒是冷靜多了,連忙安撫妻女二人,「容王爺性子雖然冷酷,但不是蠻不講理之人……」
「這還不叫蠻不講理?」林氏心中氣憤,「還未提親,就直接來下聘了,哪有這樣的道理!」而且就算是提親,也應當是早上來的,寓意蒸蒸日上,這大中午的未提親倒先來下聘,她真是聞所未聞!
「柔兒你別急,今日早上宋家已經來提親了,我們先出去問問是什麼情況。」
「是啊夫人,」福伯在一旁勸道,「我們還是先出去迎接吧。」要是去晚了,可是會落得個不敬之罪,他在宮中呆過,知道這些貴人向來是怠慢不得的。
葉如蒙撲在林氏懷中,哭個不停,「女兒死也不嫁!」
「蒙蒙別怕,」葉長風沉聲道,「沒爹的同意,誰都娶不了你!那祝融若是敢強娶,除非從爹屍體上踏過去!」
葉長風此言一出,葉如蒙哭得更利害了,彷彿看到容王爺血洗他們家的畫面,葉長風還被祝融吊在了門前。
葉長風知不能再耽誤下去了,忙利落起了身,囑咐寶兒看好葉如蒙,隨後就帶著府中所有人出門迎接去了。
葉長風等人一出大門,便見門外擺了滿街的聘禮,只是這聘禮與護衛們冷酷的面目相照映,使得這原本喜慶的場面帶了些冷冽,再加上御林軍和王府護衛紀律森嚴,周圍的百姓們只敢遠遠圍觀著,連咳嗽一聲都不敢,一下子整條大街闃靜無聲,連那幾匹高大健美的俊馬都是安安靜靜的,這陣勢看著頗為嚇人,說是來搶親的都不為過。
立在最前頭的祝司恪頭戴玉冠,身穿著硃紅色的蟒袍,似乎是剛下朝不久。他面色如沐春風,看起來心情極佳,絲毫沒有任何久等了的不耐。
祝融立在他身後,身穿一件月白色黑邊直裰,腰系一條九環蹀躞玉帶,背挺直如青竹,立在那兒便自有一股氣勢,看著竟比身前的祝司恪還多出幾分華貴之態。
「微臣來遲,讓殿下與王爺久等了,萬望恕罪!」葉長風匆忙上前兩步,輕拍兩袖,領著葉府眾人行了跪拜之禮。
祝司恪連忙上前攙扶,客氣道:「先生言重了。」
祝司恪這言行使得葉長風心中一驚,太子殿下還真的親自來扶他?還喚他先生!葉長風連忙後退一步,俯身道:「臣,愧不敢當。」
祝司恪對他刻意保持的距離視而不見,面容親切,笑盈盈地看著他,葉長風被他看得心慌,連忙道:「若殿下不嫌棄,請入內稍作休息。」
「那便叨擾了。」祝司恪也不客氣,大步踏了進去,葉長風等人連忙讓行,祝融跟上時,在葉長風面前停頓了片刻,微微點頭,「叨擾了。」
葉長風一愣,還未開口客氣,祝融就往裡走了,跟在祝融身後的青時笑眯眯的,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葉長風——這就是主子未來的老丈人了呀。
葉長風與林氏相視了一瞬,忙跟了上去,說了些客氣話。
這幾人剛一進去,門外的那些聘禮也都悄悄地被抬了起來,跟了進去。
葉長風只顧著將祝司恪和祝融二人請入前廳,也沒注意到青時並無跟來,而是在門外有條不紊地處理起了聘禮。
大門外的聘禮被王府的護衛們一箱箱扛了進來,輕放落地,悄無聲息。不到片刻,整個院子就擺滿了齊整的一箱箱的聘禮,青時見外面的院子放不下了,直接和紫衣打了個招呼,命人扛入內院中了。
內院里,葉如蒙從窗縫中看到那麼多的聘禮,一箱箱地如螞蟻搬家般往裡挪著,早已哭得像個淚人了。
府中眾人都比早上忙多了,畢竟來的可是太子殿下和容王爺,誰也不敢怠慢了,屋內,只留了藍衣和寶兒二人下來照看葉如蒙,其餘的全跑出去幫忙了。
藍衣安慰了許久,葉如蒙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寶兒也急得快哭了,心中懊惱,可是又幫不了蒙姐姐什麼忙,只能立在門口淚眼汪汪地看著。
就在這時,小玉小跑了過來,見姑娘還在哭,也不敢打擾,便將寶兒悄悄拉到了門外,告訴她說將軍府來人了,想見她一面。寶兒一聽,忽然心中有了主意。她……如果她真是將軍府的嫡女,那她爹是大將軍,大將軍應該有辦法的吧?
寶兒連忙跑了出去,到了門口,見是一個臉生的小廝,那小廝見了寶兒點頭哈腰的,說是將軍夫人想見她,請她去春滿樓。寶兒想了想,將軍夫人人這麼好,一定會幫姑娘的吧?她連忙點頭答應了,拉住正忙活著的香南說了一聲,便讓小玉陪她一塊兒出門了,這會兒府中眾人正忙著,還有不少侍衛扛著聘禮進進出出,也沒人注意到她們。
直到門外的這些聘禮盡數入了葉府,青時這才心滿意足地掏出帕子來,擦了擦額上的汗,雖然準備這些個聘禮累了個半死,但是值得呀,誰能想到幸福能來得這麼突然呢?
青時笑容滿面,拂了拂身上的灰塵,從容踏入了前廳。
前廳里,祝司恪和祝融早已落了上座,祝司恪端起青白釉花卉紋茶盞,輕品了一口,其實也寒暄得差不多了,祝司恪放下茶盞,開口道:「其實本宮此次來,是為本宮的堂弟——祝融提親的,聽聞先生之女葉四姑娘賢良淑德,蕙質蘭心,本宮堂弟心悅之,欲聘為正妃,還望先生割愛。」
林氏一聽,手都止不住地顫抖了,葉長風頓了頓,從座上起身恭敬道:「承蒙王爺厚愛,只是……不知殿下從何聽來這般傳聞?實是子虛烏有!小女向來頑劣不堪,無半點閨中女子嫻靜的模樣,琴棋書畫更是一竅不通,無才亦無德,行事極其魯莽,如此德行……唯恐衝撞了容王爺。」
祝司恪聞言,微微一愣,而後摸了摸鼻子,這個……哪有這麼說自家閨女的?這一下子倒讓他不知如何接話了。他這會兒突然有些後知後覺,敢情自己是上了祝融的當了?虧他來的時候還整個人騎在馬上飄飄然,以為祝融當他是兄弟,讓他來是想讓自己見證他提親的這個時刻,誰知道這葉府竟是沒看上祝融。他原先以為自己不過是來走個場,只要一提,那葉府定然會歡天喜地地答應的,可現如今呢?他忽然覺得肩上壓了一個沉甸甸的擔子,重得很。親提成了,理所當然,可不成呢?保不還得怨他,堂堂太子啊,提個親都提不成?
見祝司恪抿唇不語,葉長風生怕他不信,又連忙道:「微臣所言,句句屬實!」他言之鑿鑿,就差指天發誓了。
「是啊,」林氏也站起身來,小聲道,「妾身平日里還常與夫君說,這女兒嫁到哪戶人家,就會禍害了哪戶人家……」
「誒,」葉長風連忙打斷林氏的話,恭謙道,「殿下,內子無心冒犯,萬望恕罪。只是……小女行事確實魯莽衝動,唯恐……」葉長風不敢再往下言,可是意思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對林氏所言表示贊同。
祝司恪看著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重,他輕咳了一聲,「無礙,無礙,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祝司恪這半玩笑的話,說得葉長風夫婦倆面面相覷。
「葉伯父,葉伯母,」祝融起身,對二人拱手道,「祝融覺得,葉四姑娘性格直率天真……」祝融想了想,唇角微微一笑,「調皮可愛,深得我心,我願此生只娶她一人,與她共結連理。今後,我會護她,愛她,再不讓她受半分委屈,還望二老能給我這個機會。」
祝司恪聽得微微擰眉,這祝融居然會這般放低自己的身份,說出如此恭謙樸實之語?他還從他話語中聽出了些許自卑之意?這是他錯覺嗎?祝司恪眸光一轉,悄悄打量著這祝融,這祝融是中邪了還是中邪了?
祝司恪不知道,早上青時忙著準備聘禮的時候,祝融就將自己關在了書房中,書寫了一次又一次的求親說辭,背得滾瓜爛熟。不曾想,如今見到了后,先前準備的那些個華麗的辭藻他一個字都沒用,或許聽起來不怎麼好聽,但確實每個字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林氏正想說些什麼,祝融又道:「若能娶得她為妻,那是祝融三世修來的福分,絕不是禍害。我願在此起誓,此生只娶她一人。」他面容誠懇,眸色期盼,只是,這葉長風夫婦倆不曾與他深入交往過,對他的性格一知半解,而且也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自然不會去注意到他面上此時此刻的誠意。
可是這些都落入了祝司恪眼中,祝司恪看著如此陌生的祝融,只覺得肩上的擔子已經換成了一座泰山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多喝了兩口茶。這祝融是認真的,極其認真,祝融認真起來,連他都怕好嗎?這樣的祝融對他來說,真的是相當相當地陌生呀,他做夢都沒夢到過這樣的祝融啊。現在的祝融是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以一個晚輩的身份來向葉長風提親的,可是……看葉長風夫婦倆,卻是沒有絲毫的意識。
「這個……」葉長風思慮了片刻還是搖頭,「承蒙王爺錯愛,只是……論樣貌論才學,論身世論秉性,小女確實配不起王爺,還望王爺三思。」
祝司恪不由得替葉長風捏了把汗,話說,他還沒見過祝融翻臉的樣子。
可是祝融面上卻沒有一絲的不耐,一如先前的誠懇,放緩了自己的聲音,恭敬道:「這正是我深思后的決定,我願求娶她為妻。」他看著葉長風,面色不能再正經了。當然,他平時也是這副面容,除了他身邊親近的幾人,幾乎沒人能辨別出這種細微的變化。
祝司恪不由得抓緊了扶手,又忍不住喝了兩口茶,一下子,茶杯都見底了,在廳中服侍著的紫衣見狀